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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升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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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绝对是人间最痛苦的考验。
在经历了:轮番轰炸打电话把人叫醒,十万火急催他们下楼,连滚带爬冲到广场,迷迷瞪瞪排队安检……等等过程之后,言棉他们终于被放行,加入了翘首以盼等着看升国旗的队伍之中。
只不过,被称为“清早八/九点钟太阳”的他们,此刻全都呈丧尸状,挂在插了五颜六色小彩旗的栅栏上,度秒如年,等天亮。
池阳打了第17个哈欠后,揉着眼睛气若游丝问:“几点了?”
强打精神抖抖索索地摸出手机看了看,言棉告诉她:“四点二十五。”
“那要几点才能看升旗?”池阳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绝望。
“我查过日出时间表,”言棉也跟着打了个哈欠,“今天大概得五点十分天亮。”
池阳惨叫一声,往后栽倒进许天磊怀抱。
许天磊跟着趔趄着撞在了栅栏上,栅栏危险地晃了起来。
几个人互相拉扯着站直身体,不敢再倚靠上去,万一不小心把栅栏压垮了,要知道,这里可是全国最大的广场,丢人也就罢了,关键是他们几个赔不起啊……
王曦曦悔不当初:“我想回去了,我不想看了,君恺,我们走吧……”
祁君恺闭着眼,一头毛躁地忍耐着,被王曦曦拖着哭腔地摇晃了半天胳膊,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王曦曦从自己身边推开,低吼道:“你烦不烦?不想看就滚!”
王曦曦被他吼得一怔,继而红了眼圈,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身体发着抖,不敢置信地望着祁君恺。
“你、你居然……凶我……”王曦曦颤声低喃。
“要来看升国旗的是你,”祁君恺没好气道,“嫌苦嫌累不想看了的也是你,这都什么毛病?我告诉你,王曦曦,没人该惯着你的大小姐脾气!”
“我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指着鼻子骂,王曦曦脸上挂不住,低头捂着脸扭身就要哭着跑走,言棉他们几个都被这忽如其来的变故给震醒了,连忙拦的拦,劝的劝。
池阳强打精神拦着她不松手,许天磊默默掏出纸巾递过去。
言棉松了口气。
这会儿天还没亮,广场又大,真让王曦曦跑走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他们这儿的动静不算大,只有周围一块儿站着排队等看升旗的人见着了。祁君恺素来要面子,虽然王曦曦被言棉她们及时安抚住了,但总归是让他丢了脸,心中的火气蹭蹭往上窜,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宛若实质,令他分外不爽。
“小伙子,年纪轻轻的干嘛发这么大的火。”
“瞅着挺水灵一小姑娘,都被你说哭了。”
“真可怜。”
“就是。”
离他们最近的是一队“夕阳红旅行团”,五六个老头老太太站在一块儿,腰板挺得笔直,个个精神抖擞,把刚才那场小风波全看在了眼里。
祁君恺吊着眉梢上上下下打量,见他们穿着并不光鲜,不过都是些最普通常见的北方老头老太太打扮,浑身透着一股朴实的味道。其中那位率先开口的老爷爷脚上蹬着双黑布鞋,鞋面上沾着些许泥土,落在祁君恺眼里,这就是妥妥的庄稼汉、乡巴佬的标志。
“关你们什么事?”祁君恺嗤了一声,生怕会被沾染上什么难闻的气味似的,接连往后退了几大步。
来看升旗的少说也有上千人,全都被一圈一圈立起来的栅栏隔开,每一道都不宽敞,祁君恺这么莽撞地一退,就结结实实撞在了先前池阳和许天磊碰到后就岌岌可危的那个地方。
嘎吱的一声令人牙根发酸的声响中,栅栏晃了晃,砰地歪斜着垮了半面,顶上插着的小彩旗也倒了下来,荧光绿色的旗面扑卷着裹住了失去平衡的祁君恺脑袋,他大叫着倒在地上,旗杆牵带着栅栏压住了他胳膊。
惊叫声又变成了痛呼。
“嘛事?嘛事?别围着,都站好!”笔直站在不远处的一名执勤卫兵跑了过来。
被众人七手八脚拉起来的祁君恺从头发丝到脚底都觉得火辣辣的,他怨恨地瞟着眼前的几张面孔,沉默片刻,他揉了揉胳膊,抬手一指:“是他们把这个东西弄坏的!还害我摔了一跤!”
正拍打着、关心着祁君恺有没有受伤的几个人闻声俱是一顿。
第一时间扑到祁君恺跟前几乎要再次哭出来的王曦曦抬起头,眼里满是震惊。
“君恺,你……你说什么?!”
“小伙子,你怎么能颠倒黑白,胡说八道呢?”那个穿黑布鞋的老爷爷吹胡子瞪眼地说。
“我没胡说,就是他们!”祁君恺甩开王曦曦的手,不管不顾地嚷嚷,“也不知道是打什么乡下地方来的,手脚粗笨,不懂规矩!”
其余几个老头老太太可不干了,跟祁君恺理论了起来,王曦曦仿佛重新认识了一回祁君恺似的,局促地站在一旁,几度相劝都无人理睬。
言棉气得头发根都竖起来了,她知道祁君恺这人本质自私自利,但她没想到这人不仅仅是渣,还人品如此低劣,居然因为太过丢脸,就把过错全都推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池阳都快撸袖子冲上去揍祁君恺了,要不是许天磊了解她的脾气,抢先一步把她抱住,估计他们这几个人就要因为斗殴滋事、扰乱公共秩序被带走了。
这通吵吵闹闹的,把个执勤小卫兵给弄得满头雾水,他只得提高了嗓门吆喝着作势威胁:“都别吵了!再吵,都给我出去!”
吼了几嗓门之后,争执双方总算稍微平息了几分。
“到底怎么回事?”执勤小兵来回打量着问。
“你看,这道栅栏垮了,旗杆也断了,砸我身上!”祁君恺气愤地说。
执勤小兵嗯了一声,又看向“夕阳红旅行团”:“是你们弄的?不能够啊,这些栅栏我们前几天轮休的时候刚检查过,都挺牢靠的,这得是用了多大力啊……”
祁君恺一听,忙叫道:“反正我被这栅栏砸了个够呛,你们,还有他们,得负责……赔我医药费!”
“别吵吵,”执勤小兵不耐烦地说,“不是谁声儿大谁就占理。有事说事,喊什么喊?”
那个穿黑布鞋的老头儿看起来应该是领头的,他重重地哼了声,严厉地看着小兵:“你们领导呢?叫他过来!”
“已经叫去了,一会儿就来。”那小兵倒也没瞒着。
“你是哪个部队的?”黑布鞋老头儿又问。
小兵张了张嘴刚要说话,余光瞥见有人小跑着朝这边来了,麻利地立正站好,啪地敬了个礼。
“出了什么事?”来人肩上的两道杠一颗星打从言棉跟前晃了过去,站定后,他朝执勤小兵问道,声音听起来意外的年轻。
执勤小兵低声说了几句,言棉看不清背对着他们的“两道杠一颗星”脸上是什么表情,她此时只想赶紧把这件事给化解掉:“不好意思,这就是个误会,是我们不当心弄了个乌龙事件……”
“什么啊!跟我没关系!”祁君恺跟被踩了尾巴似的瞪大了眼睛,“我们是比他们后来的,这栅栏明明在我们来之前就坏了,不是他们弄的还会是谁?”
言棉头痛不已,恨不得捂住祁君恺的嘴把他打晕了拖走。
蹲下去查看了栅栏和旗杆的状况,“两道杠一颗星”直起身,冲执勤小兵吩咐:“你再去叫俩人过来,赶紧把这儿弄好,找几根铁丝先拴上,别影响升旗秩序。”
小兵高声应是,脚跟相碰,转身跑走。
“这件事到底……”交代完毕,“两道杠一颗星”转过身来,帽檐下浓眉大眼的一张脸不怒自威,言棉眨了眨眼,隐隐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但她以前从没跟部队的人打过交道啊……
“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啊?”穿黑布鞋的老头儿中气十足地喊。
年轻军官定了定神,看向“夕阳红旅行团”,目现诧异:“……爷爷,还有林爷爷、周奶奶,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
“哼!我们不能来吗?”纪老爷子背着手没好气。
年轻军官无奈地说:“医生不是说了,让您注意血压……您刚从秦皇岛回来没两天,不在家好好歇着,大半夜的上这儿来。”
“老林他们两口子好多年没回来了,我们几个老战友都想来看升国旗,怀念一下峥嵘岁月。”纪老爷子振振有词。
“那总得把警卫带上,你又把他们支开了。”年轻军官压低了声音,“回头他们又得挨批评写检查。”
“出门上哪儿都跟一堆人,我不自在!”纪老爷子说完,想了想,也配合地压低了声音,跟自己最得意的大孙子商量道,“你替我去说说,都是个顶个的好小伙子,别总罚他们,我看了也挺过意不去。”
“那您就别给他们出难题,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好您。”年轻军官叹了口气。
爷孙俩还没聊完,其他几个老头老太太都笑呵呵地跟年轻军官打招呼。
“哎呀,辰临啊,好长时间没见,都长这么高了!”
纪辰临身姿挺拔,笑容爽朗:“周奶奶,您上回见我的时候,我还是小毛头。”
“可不是,那么小一丁点大的小人儿,转眼十多年过去了……”
“我可是常听老纪提到你,说你往山沟沟、大森林里一趴就不愿挪地方了,要我说啊,这树挪死,人挪活,还是得挪回来才好啊,哟,是不是又升官了?”
“陈爷爷,您老眼神真好,”纪辰临从容地应道,“不愧是当年的神枪手。我最近刚回来,正好今天轮值,没想到会遇上您们。要早知道,您们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我们也能另做安排准备。”
“不用!”被叫做陈爷爷的那位老爷子一摆手,上位者的气势就流露出来了,“我们不搞特殊,就这样挺好的!这几天天气好,不冷不热的,过来站会儿,和大家伙儿一起看看升旗。如果不是遇上了几个年轻小朋友,这趟原本什么事儿都没有。”
“对不起。”言棉大方地朝几位老人道歉,“是我们的同伴出言不逊在先,又莽莽撞撞不小心撞到了栅栏,是我们做得不对。”
池阳上前与言棉并肩而立:“爷爷奶奶,我们第一次来帝都,也是第一次来看升旗,特想借这个机会回忆过去那些为我们如今和平年代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先烈的事迹。”
两个如珠似玉的女孩儿从容大气的举止惹得几位老人不住点头。
“也不是什么大事。”
“年轻人毛手毛脚的,以后当心点儿,磕着碰着哪儿了也不好。”
“是啊,老林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咱们在南边儿的时候,本来是去给村长家修补篱笆的,结果却把草垛里的一窝鸡吓得到处乱跑,咱俩追了半天才把鸡抓回来。”
“还不是你,我说直接补就行,你非要拆了篱笆弄个新的,那动静能不大么……”
“正抱窝的母鸡,给吓得好几天不肯孵蛋,人村民还把鸡蛋给送到部队来了,你只好每天用棉被捂着孵小鸡。”
几个老人哈哈笑着追忆往昔,执勤小兵领着两个战士过来几下弄好了栅栏,旗杆也重新扶正立了起来。
没人再继续追究刚才发生的小小意外。
“时间快到了,”纪辰临又跟几位长辈说了几句,看了看表,“我得到前面去帮忙维持秩序,爷爷你们……”
“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们!”纪老爷子说。
那位姓周的老奶奶笑着指了指言棉和池阳:“这俩闺女我瞧了就喜欢,有她们陪着就行,辰临你快过去吧,别耽误了。”
纪辰临肃然对他们行个军礼,带着三个战士小跑着离开。
言棉并不知道这几位老人是什么身份,只知道跟那位年轻军官互相认识。无论如何,总归是他们先惹出来的麻烦,她落落大方的再次替祁君恺道了歉,而池阳也发挥了自己主持人的专长,与言棉配合默契地为老人们解说起了这座广场的历史。
她俩一个妙语连珠,一个诙谐幽默,听得几位老人家赞不绝口。
国歌奏起,偌大广场,近千名群众集体肃穆,行注目礼,望着鲜艳的国旗在清晨的微风中招展,迎着朝阳冉冉升起!
那一刻,所有人心中都油然生出浓浓的民族自豪感。
升旗结束后,大家在志愿者与执勤卫兵们的引导下井然有序地离开。
到了分别的时候,周奶奶和林奶奶还拉着言棉、池阳不住地说:“这么好的孩子,比我家XX强多了!”
“要我家那个臭丫头有这两孩子一半伶俐乖巧,我晚上做梦都会笑醒。”
周奶奶拉着言棉上下打量:“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言棉抿唇笑笑,报上自己的姓名。
周奶奶又问她多大了,在哪儿念书。
言棉不忍拂了老人的热心善意,便耐心一一作答。
老人们被一辆米色的中巴接走,言棉转向朋友们:“地铁还得过会儿才有,要不,咱们去吃点早饭吧。”
“好啊,我快要饿晕了。”池阳吐舌:“刚才有一会儿我真的吓死了,害怕会被当成不法分子拖出去。”
“那几个当兵的看起来挺厉害。”许天磊附和道。
王曦曦也心有余悸:“我还以为咱们会上新闻,砸坏公物什么的,天呐,幸好最后总算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言棉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她还以为王曦曦会跟前几天一样,满脸写着傲然,不屑跟他们交谈呢。大概刚才是真被吓着了,王曦曦现在哪儿还有平时端着的模样?主动跟池阳、许天磊说笑着,虽然难免还有几分不自然,但比先前放松多了。
大家一块儿出远门,开开心心的多好!
言棉心情高高扬了起来,主动建议:“咱们去吃永和的豆浆油条怎么样?不然再多走几步,还有城隍庙小吃,灌汤包什么的也挺不错。”
“有狗不理包子吗?我早就听说了,还没尝过呢。”
“这边应该也有……”
几个人谁都没有再去搭理祁君恺,全都当这人不存在。
也许,忽视,才是对祁君恺这种人最大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