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高一》二圈儿

128、扭转

　　说起来，言棉还得感谢老妈单位这次职称评选，要不然，以老妈接到电话得知自己放暑假不回家之后的暴走状态，估计撂下电话，她分分钟就赶来帝都了。

　　幸好电话那头老爸在旁边劝老妈别发脾气，顺口提了一嘴，否则言棉都想不起来这事。

　　言父言母在事业单位，捧着铁饭碗。在他们刚大学毕业那会儿，这样的工作岗位是人人称羡的，可是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他们手里工资条上写的数字，跟下海做生意、进企业挣到的钱，差距越来越大。

　　眼看身旁那些原本瞧不上的老同学，一个个越来越阔绰，身上的珠宝、包包不重样，三天两头出国旅游血拼，房子买了一套又一套，开的车也越来越好……向来要强的言母心里很不是滋味。回了家，丈夫单位分房，又没轮着他，因为他现在好歹算个领导，虽然是代职，但他也得做出表率。

　　“……反正咱们家现在住得也不差，再弄一套房子，还得每个月还房贷。”言父坐在沙发上低声对妻子说，“我想了想，还是算了，以后再想办法。”

　　“以后以后以后！”言母气极，“你看你那点工资，十年了，才涨了多少？银行的贷款利息都比你工资涨得快！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咱们棉棉上了大学，毕业了，咱们一家三口还挤在这栋房子里？”

　　“涨工资也不是我说了算，”言父摘下眼镜擦了擦，叹道，“单位都是按规定办事，要看你的工龄和职称。”

　　所以，这次单位评选高级职称，言母势在必得，自觉无论学历还是资质自己都是排前列的。只要评上了，工资再往上提一提，每个月也就能富余出来一些钱，可以申请房贷，再买一套房……或是买辆车代步，开出去也有面子。

　　并不是言母过分自信，论资排辈，她的确是单位里拔尖儿的，能力强，学历高。只是世上很多事，并没那么简单。就这仨瓜俩枣的位置，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评选结果初次张榜公示后，同事们纷纷朝言母提前道贺，话音未落，那边，就有人匿名打通了电话，举报言母工作年限涉嫌造假，不符合本次高级职称评选规定。

　　言棉回想起上辈子老妈被撸下榜，还被领导叫去问话，风言风语迅速传遍了整个单位，老妈在外面咬紧牙关撑得坚强，回了家后，一宿又一宿睡不着，眼睛哭得通红，隔着一扇门，也能听到母亲不甘的啜泣……这是母亲心底的一道伤，也是她后来更敏感易怒的导火索。

　　老妈根本就是被冤枉的！这次绝对不能再让小人得逞！

　　思及此，言棉忙提醒老妈多找找关系，探探口风：“……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你也能早点知道，早做准备嘛。”

　　言母却不以为然，她对自己有信心，而且也不想为了这种事到处求人。

　　“我要这么做，落到别人眼里，岂不是和那些不够评选资格、到处钻营的人一样了吗？”言母断然拒绝，“棉棉，你别瞎出主意了，反正你也不懂，这件事你别管了！”

　　言棉都要给固执己见的老妈跪下了。

　　想了想，言棉给老爸去了个电话。

　　言父向来疼宠女儿，只是不擅长表达，接到女儿的电话，他不由得喜上眉梢，哪怕女儿要他上天摘星星他都答应，更何况女儿这次打电话来关心自己，关心家里是不是一切都好，做父亲的顿觉浑身是劲。

　　言棉委婉表明了对母亲评选职称的担心后，生怕老爸跟老妈一样不重视自己的意见，索性耍赖撒娇，要老爸答应帮老妈跑跑关系，上领导家里坐坐。

　　言父半信半疑的应下了。

　　反正他工作不忙，每天按时上下班，吃过晚饭后独自出门遛弯，上妻子领导家串个门倒也顺路。只是妻子嫌他嘴拙，平时这类事情都不让他干，久而久之，言父也就没把这些当成自己的责任。

　　言棉对老爸好一通吹捧，总算说服了老爸，她还跟老爸做了个约定，去领导家串门一定得瞒着老妈。

　　“如果让她知道，她一定又要提意见了。”言棉嗔道，“老爸，咱们先保密好不好？等真帮上了忙，让她如愿以偿了，再告诉她，一定会让她刮目相看的！”

　　这话说到了言父心底。

　　娶了个性情强势的妻子，这么多年，他难免事事处处都落下风。

　　他也想被人肯定，被妻子认可。

　　如果真能在妻子这么重要的大事上帮一把……言父挺了挺胸，清清嗓子，对女儿道：“棉棉，你说的话爸都记住了，放心，爸今晚就过去一趟。”

　　“谢谢老爸，你最棒了！”

　　隔了一晚上，言父的电话就过来了。

　　他在电话那头忧心忡忡地迭声重复道：“这可怎么办？怎么会这样？”

　　果然如言棉所猜测的那样，张榜公示出来，立马有人眼红嫉妒，给领导打小报告。幸好言父去的及时，这位快退休的领导以前承过言棉爷爷的人情，和言父也算旧识，便将举报电话的事情告诉了他。

　　言父一夜难寐，数次想对妻子如实交代，又怕妻子恼火之下不分青红皂白，数落自己没用，只得把话咽下，忍到早晨，赶紧告诉女儿。

　　“爸，您先别急，”言棉沉着的声音让言父得到了些许安慰，“既然院长和您说了这件事，就说明还有转圜的余地。有人举报老妈工龄造假，他们有证据吗？总不能随便瞎说，负责评审的人和领导们就信了吧。”

　　原来，问题出在言母的身份证上。

　　言棉的外公外婆当年插队去了边陲，在那儿生下了长女，言母。后来带着女儿归乡，才重新为孩子进行户籍登记。可惜当初生孩子的时候条件不好，没有在医院生产，是当地老百姓里曾做过接生婆的婶子帮忙，在木棚里把孩子生下来的。于是也就没有留下正规的出生证明之类的材料。做户籍登记的时候，言棉外婆找了个算命的大师算了一卦，给闺女写了个算出来的黄道吉日。

　　言母长大后才知道自己户口上写的日期不是自己的生日，只得重新去派出所改户口，改为童年时父母会给自己下一碗长寿面的日子。

　　可没想到的是，这个日子也不对！

　　“……你外公外婆他们那辈人记的日子是农历，后来你妈换新身份证的时候，把生日给改成了阳历。”言父叹了口气道。

　　言棉扶额，前前后后折腾了三回，户籍记录上三个不同的出生日期，有早有晚。恰巧最晚的那个落在了评职称出结果的后头！

　　要真按那个最晚的日期算，老妈的确工龄没到。可话又说回来，也没差几天，倘若负责这件事的领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他人也不拿来做文章的话，根本算不得什么。

　　上辈子老妈被动挨打，也没去领导跟前套套交情，就这么丢了到手的高级职称。

　　太冤了！

　　父女俩人好生合计了一番，言父请假跑了几趟，去派出所、档案局扫描原件，打印、复印出来，将这些材料连同言棉前些天刚寄回家的稻香村糕点、豌豆黄、驴打滚这些，拎去了院长家里，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串个门，分一分女儿给家里人捎来的心意。

　　接着言父又带了一套证明材料去言母单位，说是言母落在家里的，怕单位要得急，就帮她跑一趟，直接送到了负责评审的人事部门。

　　数天后，公示结束，言母评上了高级职称，部门的同事们吵吵着要她请客，她满面红光的和丈夫一起在家摆了两桌麻将，亲人好友欢聚一堂，热热闹闹的吃了顿饭。

　　到了晚间，喝了几杯小酒的言父说漏了嘴，拍着胸脯在妻子面前称功，言母这才知道了前因后果。

　　言母拎着丈夫耳朵盘问了半宿，次日到了单位，面对那些对自己笑着道贺的同事，她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那个举报的小人是不是就藏在其中？

　　得知老妈如愿以偿，言棉也特别开心，自己的重生果然不是毫无用处，而且，老妈事业上少了阻碍的话，重心就不会全扑在家庭和孩子上了。

　　离开报社，言棉顺着马路往前多走半站地，准备买个煎饼果子买份报纸再乘公交回去。

　　老妈的电话打了进来。

　　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说恭喜，言母就给言棉丢下了一枚重磅炸弹。

　　“什么？”站在路灯下，言棉不敢置信地睁圆了眼睛，“这不可能！我之前根本没听说……明天？！不，我不去，为什么要……老妈！”

　　人流鼎沸的火车站，一辆绿色的列车缓缓停靠在站台。

　　车厢门打开，一行少男少女拖着行李箱，背着包，叽叽喳喳地下了车，有人扬起手里XX夏令营字样的小旗，招呼着大家鱼贯离开，出站，上大巴，驶入繁华的街道。

　　到了酒店，参加夏令营的学生们分配安排好了房间，扔下行李，很快他们就三五成群结伴，兴奋地讨论起首都，讨论起未来几天的计划安排。

　　“天磊，你给棉棉打电话了吗？”

　　“打了，”少年晃了晃手机，含笑注视朝自己走近的女孩，“言棉说让我们去附近的地铁站等她，她在路上，一会儿到。”

　　“地铁站？”池阳疑惑地歪着头回忆，“刚才咱们来的路上没看到地铁站啊。”

　　“有，”许天磊在池阳发顶拍了拍，“就在前边拐角那儿，商场旁边就是。”

　　池阳吐舌，笑得娇憨，趁着周围没有父母师长，她大着胆子挽住了许天磊的胳膊：“我没看到嘛……”

　　许天磊耳尖红了，他心跳骤然快了几拍，清清嗓子：“嗯……那你要再换一下衣服还是就这样下去，言棉可、可能快到了。”

　　“不换了，走！就这半天自由活动的时间，再耽误就来不及到处逛了！”池阳拖着许天磊就跑。

　　脚步声渐远。

　　走廊尽头，一扇门打开，门内站着的少年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眸光闪烁。片刻后，他提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