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高一》二圈儿

121、道歉

　　“怎么了？”言棉知道姜乐正在秘密筹备大计划，以她对姜乐的了解，他一旦下定了决心就会坚持到底，并且准备周全充足才会把东西拿出来，永远不让人失望，永远带给人惊喜。见姜乐眉宇间添了几分郁郁寡欢，她心顿时提了起来——难道是计划进行不顺利，或者出来的效果不如预期？

　　姜乐淡淡说了句没事，避开了言棉征询的目光。

　　言棉还来不及品味心尖滑过的一抹失落，指尖就被人轻轻握住了。

　　是姜乐。

　　暖意顿时从指尖蔓延开来，直达五脏六腑，方才的那一点点不开心，霎时间烟消云散。

　　晴空万里，蓝天白云。

　　姜乐捏捏言棉掌心，示意她不用担心，过会儿再和她说。

　　彳亍口巴，言棉心很大地想，反正自己可是重活一遍的人，老天爷给自己开的金手指还有的是机会派上用场——退一万步说，哪怕中间有什么波折，自己知道所有事情的走向跟结局，还不能想出办法来力挽狂澜吗？

　　然而事情的发展还是让言棉感到了棘手。

　　“顶、顶撞了公司高层？”言棉下巴都要掉了，扭头瞥向坐在角落的阿显，“我印象中显哥平时话很少的。”

　　小野无奈地笑了一下，说：“我们也没想到，平时三棍子敲不出一个屁来的人，居然也能喋喋不休说得对方完全插不进去话。”

　　“……麻烦你下次换个形容。”阿显扶额。

　　“换啥啊，我又没说错。”小野没好气，朝言棉控诉道，“棉棉你是不知道，我们几个攒一块儿住地下室的时候，我去买饭，问他吃馒头还是面，问了八百遍都不答，差点儿把我气得厥过去。”

　　“往事不要再提！”阿显涨红了脸。

　　“你不擅长表达，却为了小希变得不像自己，愿意为她做很多以前没做过的事，”言棉柔声道，“显哥，你喜欢她，是不是？”

　　阿显顿时语塞，不仅面上，连脖子都红了。

　　闻言，小野大跌眼镜，贝斯手促狭地起哄，还顺手来了一段激情澎湃的solo，阿显双手抱头，连头发丝都写满了不好意思。

　　言棉慧黠的眸子闪动着明亮的光芒，噙着笑等他们用各自的方式表达了兄弟情谊后，这才清了清嗓子，将话题拉回正轨。

　　“显哥，追求小希这件事只要有需要的，你尽管说，我们都会帮你的。但是先别高兴的太早，小希眼前的困境大家都清楚，”言棉肃然，环视大家，“要么被遣返，要么留下来也被雪藏——被封杀就意味着接不到什么工作，爱豆本来就是吃青春饭的，耽误几年，新人就把市场都瓜分好了，哪还有小希他们立足的地儿？”

　　阿显听得很认真。

　　“所以，鉴于这种状况，你想帮小希一把，”言棉说，“出发点是好的，却用错了方式。顶撞公司高层无异于火上浇油，只会让局面更糟。”

　　“就是！”小野附和道，“我们一个没拦住他就冲动上了，还真是怒发冲冠为红颜啊。”

　　“本来The Clown眼下势头正旺，”言棉继续分析道，“公司把你们当金饽饽捧着，在适当的时候，你们的话语、意见也会具有分量，帮小希他们一把，也不是不可能。可是现在显哥你却提前一步把公司彻底得罪了……哎！”

　　方才被热血冲昏的头脑，现在冷静下来，听言棉把利害关系一捋，阿显也意识到了自己冲动坏事，他抓抓脑袋，懊悔低语：“那可咋办？我这骂都骂了，俗话说得好，这说出去的话，就是那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一时间，屋里没人说话。

　　大家都沉默下来。

　　“道歉。”

　　言棉轻而坚定地说。

　　众人朝她看来。

　　“眼下公司正依仗The Clown，很多事可大可小，只要道个歉就……”

　　“什么？”阿显瞪大了眼睛，“要让我去跟那混蛋道歉？我不去！”

　　言棉完全没料到阿显反应会这么激烈，态度会如此坚决，无论兄弟们和自己如何好言相劝都说不动，他铁了心不肯低头，对那名出言不逊又竭力打压小希的高层十分抵触。

　　僵住了。

　　贝斯手拉着阿显出去，说是一块儿抽根烟。

　　小野坐过来低声和言棉表示，既然阿显不愿去，就别勉强他了。

　　“……阿显这人看着忠厚老实，其实脾气特犟，你不知道吧，他为了做音乐跟家里早就断绝了关系，家里反对，他一意孤行，被关在房间里，他绝食，足足跟家里对抗了五天，只有屋里传来拍打地板、墙面的鼓点证明他还在坚持……”回忆起过往，小野唏嘘不已，摇了摇头，“姜乐带着我们冲去捞他，踹开门，他趴在地板上已经没什么力气了，手指还在叩击地板，敲打鼓点。”

　　这些往事，言棉没听他们提过。她下意识朝姜乐望去，那个眼底永远温柔清澈的大男孩，他曾经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能被这群有实力有才华有梦想的青年们放心依赖，心悦诚服？

　　“我去吧。”小野的声音拉回言棉飘远的思绪，“替阿显去赔个礼，道个歉。”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

　　大家都忧心忡忡，于是也就没人注意到姜乐自始至终都没开口，没发表任何意见。

　　他陷在沙发里，目光聚焦桌几上的demo样带。

　　……兄弟们对他提出的想法都不排斥，听完小样也跃跃欲试，表示回去后会多去找类似的唱片来听，去看看国外音乐人的舞台，愿意做出改变。

　　几天后，他交上去的demo却被公司退了回来。

　　公司负责艺人唱片工作的一位负责人笑着对姜乐说：“年轻人，有想法，有冲劲，是好事。但是公司在音乐这方面已经做了很多年，对市场的把握，我们是专业的，比你们更清楚。国内音乐市场每年发的新歌、新碟的歌手那么多，能红的有几个？你们能快速出名，就是找对了方向，走对了路。歌迷喜欢什么，你们就做什么，市场需求决定供给，明白吗？”

　　末了，那人还好心向姜乐建议，如果写不出来不用着急，公司会安排，找几个音乐人，照着先前大卖的那几首歌写，他们只用唱就完事。

　　“……到时候署名还是一样，署你们的名字，”负责人压低了嗓子，拍拍姜乐胳膊，“这一点你放心，我们肯定都会安排妥当，没人会知道。”

　　看着负责人脸上浮着的油光和抖动的下巴，姜乐压住翻涌的反胃感，克制而冷静的点了点头，伸手拿过自己的样带，起身。

　　“好，我会考虑看看，有事再和您联系。”

　　离开负责人办公室，姜乐快步进了卫生间，隔间门重重关上。

　　早餐全吐了。

　　往脸上泼了点水，姜乐用力将刘海捋到脑后，看向镜中的自己。

　　耐心即将告罄。

　　快到极限了。

　　另一边。

　　小野和贝斯轮流去找了公司高层好几回，都被他新聘任的美女助理拦下了，每回的说辞还都差不多——副总在忙，和重要的客人会面，如要拜访，劳烦提前预约，下次再来。

　　贝斯也是个暴脾气，单方面自爆曾经也是学校里的扛把子，街头小霸王的存在，气得踹翻了录音室里的折叠椅，动静引得经过的人纷纷侧目。

　　“算了算了。”小野脾气好，抱着贝斯手的腰把他拖开。

　　阿显神情阴郁：“我早就说不要去找他，那种人渣不趁机摆脸色刁难人，我把我名字倒过来写！”

　　“你还说！我们是为了谁才低三下四……”贝斯手嚷嚷。

　　小野沉下脸来，喝道：“够了，你们都闭嘴！”

　　沉默不语的姜乐从飘窗跳下地来，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尘土，将怀里吉他交给小野，推门快步离去。

　　“姜乐！你去哪儿？”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小野心里咯噔一声，回身差点儿跟队友们撞个满怀，他怒视两人，先是指了指阿显：“把姜乐的宝贝吉他给他收好！”又推开贝斯手，满屋子找手机：“我得给棉棉说一声，那小子可千万别……”

　　短信发出。

　　传到言棉的手机里。

　　小巧的折叠手机躺在书包深处，被书本重重压着，无声震了一次，又一次。

　　书包的主人正坐在一墙之隔的教室里，伴随着秒针滴答，全神贯注，奋笔疾书。

　　看到短信的时候，距离发送时间，已经过了快三个小时，连着两门随堂考测，言棉也颇有些脱力感，趴在书桌上缓了半天，连跟纪巳霖斗嘴的力气都无，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后，她立刻蹦了起来，脚撞在桌脚发出碰地闷响，她咬了咬牙忍着疼，匆匆对纪巳霖丢下一句嘱咐就冲出了教室。

　　纪巳霖纪少爷一脸莫名其妙：“有事吗？突然甩我一脸卷子……”翻开一看，他立马被得分给刺激到了，拍案而起：“靠！凭什么比我高五分？”

　　老师走进教室，面对一屋子乱哄哄的学生，不由得皱了皱眉，用力敲了几下黑板，机灵的同学立马转身端坐，喊老师好。

　　“你们都是从文理尖子班选拔出来的精英，精英就是这样吵吵闹闹毫无课堂纪律的？卷子都拿出来，我们这堂课订正。”

　　纪巳霖只得埋下头，将两人的试卷一并摊开，瞪着言棉的得分不住腹诽。

　　心急火燎的赶到小野告诉她的地点，言棉跳下车，走向坐在街心公园双杠上的少年，他大半个身子都沐浴在西斜的金色余晖之中，光影错杂勾勒出他完美的轮廓。

　　不知怎的，看见姜乐的一刹那，言棉眼泪漫出眼眶，情绪失去控制，铺天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