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高一》二圈儿

119、应酬

　　刚下晚自习，言棉就接到了姜乐的电话。

　　她微微一愣便接了起来。

　　平时她和姜乐大都用信息来联络，无人静处时才会通话。

　　怎么今天突然……言棉唇角情不自禁地上扬，飞快一睃四周，压低嗓子道：“喂？”

　　姜乐语速很快地道：“棉棉，我在十字路口东边的街旁，你过来一下。”

　　言棉疑惑地朝他说的方位走，一辆车停在路边，双闪亮了几下，她小跑着过去，车门应声而开。

　　“好突然，没想到你会来。”言棉边上车边说。

　　驾驶座上的姜乐笑了笑，正要开口，后座冒出一个脑袋。

　　阿显拍了几下椅背，催促道：“快开车，赶紧，不然来不及了！”

　　“显哥！”言棉讶然，“你也在啊。”

　　阿显的表情有些烦躁，他瞥了言棉一眼，闷声应是，直勾勾地从棒球帽下方盯着前方道路，抱着胳膊的手指不安地屈伸。

　　松开手闸，踩油门，姜乐看了眼后视镜，越过几辆车加塞儿挤到了排队等红灯的队伍前边。言棉看了他一眼，用眼神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棉棉，你联络一下李希她们团里其他女孩。”姜乐吩咐道。

　　阿显趴着椅背，急切地看着言棉，双手合十拜了拜：“小希电话打不通，其他人的号码我没有，拜托拜托。”

　　满头雾水的言棉照吩咐拨号，等了许久，那头才接，声音淹没在哗啦啦的水声之中，信号也不太稳定，嘈杂的电流声让言棉很难听清她说了什么。

　　“安安？能听见我说话吗？”言棉冲手机喊，“小希和你在一起吗？你们现在在哪？”

　　阿显失去耐心，一把夺过手机，按下免提。

　　那头的声音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酒……店……经纪人欧巴……让我们喝酒……小希在吐……”

　　到底在哪儿？言棉用口型问。

　　姜乐皱着眉摇头。

　　阿显侧耳凝神辨认，终于捕捉到对方竭力重复的关键词。

　　山、华。

　　“我知道是哪儿了！”言棉打个响指，抽出车斗里的地图展开，找到某座位于郊区的度假山庄，姜乐侧头看清方位，立马驱车杀向目的地。

　　长夜中，笔直的道路，高架桥两侧，一盏盏灯火点缀着偌大的城市，远方模糊的轮廓犹如梦境。

　　姜乐车开得很稳。

　　阿显抓紧时间把来龙去脉告诉言棉。

　　打从上次Z团借The Clown的光，在某综艺节目里亮相之后，原本无人问津的女孩们陆续接到了一些通告邀请，公司也安排了一个经纪人带她们。

　　虽然大多数是一些很普通的商演活动，但女孩们依然非常珍惜每一个机会，兢兢业业，把商演当做舞台来认真对待。

　　“……她们那经纪人太缺德了！”阿显气得直拍腿，“跑一场商演几万块，公司抽八成，他还要扣一成，说什么都是他牵桥搭线找关系弄来的资源，拿点辛苦费是应该的……我呸！”

　　“说重点。”姜□□过后视镜一瞥好友。

　　“哦对，重点。”阿显喘了口气，眼里直冒火，“小希这个傻姑娘，受了委屈也不吭声……上次节目播出后，公司看反响不错，想趁热打铁，弄个姜饼儿和小希的绯闻炒炒。小希拒绝配合，鼓起勇气，跟经纪人顶嘴，被扇了一耳光。我碰见她躲在安全通道里，肿着张脸偷偷哭……就算这样，她还跟我通风报信，让我们一定要小心。”

　　“什么？这个混蛋，居然动手打人！”言棉差点跳起来，扭头瞪向姜乐，“炒绯闻又是什么鬼啊，我怎么全不知道？你瞒我！”

　　“跟你说这些干嘛？”姜乐叹气，“反正我是不会跟别人闹绯闻的。”

　　“那你也应该告诉我，”言棉鼓起腮帮子，气闷不已，“我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阿显挥了挥手，道：“你俩之间的事儿，等过了这一茬，你俩再关起门来慢慢算账。姜饼儿，继续开啊，别分心。棉棉，这事儿你也别怪他，小希觉得特别对不住你，怕你知道了就不当她是朋友了，为这个，没少在我面前红眼圈——要我说，这事儿和他们都没关系，是上头有些人想搞事！小希她们几个只想安安分分的，靠实力，靠努力，一点一点往上走。可是就有人满肚子的歪门邪道。她们那经纪人，以前在屯里就是个欺男霸女、狐假虎威的，现在进了城，生怕被人看不起，挤破了脑袋想往上钻。小希他们落到他手里，他不把她们的价值榨干，决不罢休。跑商演搭上了几个煤老板，人傻，钱多，那缺德经纪人想和他们套近乎，就带小希他们去陪那几个老板喝酒吃饭、做桑拿、按摩……”

　　言棉心里咯噔一声，脸色遽变。

　　娱乐圈里的潜|规|则她是知道的，只是跟着姜乐他们一路走来，除了吃过苦，后来的发展都还算顺利，而且多半靠姜乐个人能力，整个团的唱作水平，开辟了一条道路，也就少了许多跟利益、金钱搅和在一起的复杂状况。

　　于是，言棉一时不查，竟然忘了身边四处都蛰伏着阴霾和危机。

　　以应酬为名的潜|规|则·饭局……言棉是知道这些门道的。

　　这种事儿放在谁身上都是噩梦，更何况小希他们初来乍到，真被欺负了，一方面受困于公司的合约，无力反抗；另一方面，她们几个中文还不是特别流利，真出事了，简直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嘛！

　　“……今天她们没安排通告，我和她约好了傍晚在公司练习室碰面，她想让我听听她和队长一起写的新歌。”阿显面沉如水，眸底闪过一抹阴鸷，“但我等了两个小时，还是没等到她出现。小希向来守时，我越想越觉得不对，打电话去公司宿舍那边问，这才知道她们被经纪人带走了。”

　　看了看路边的指示牌，姜乐打方向盘，下了高速。

　　“我一个人……实在是没办法，想来想去，只有找姜饼儿帮忙。”阿显平时握鼓槌的手，此时正紧紧攥在一起，青筋毕露，“姜饼儿说你和小希她们关系比较好，所以才……棉棉，对不住，你是圈外人，不该把你牵扯进来。”

　　“没事，”言棉安慰道，“我和小希是朋友，她有事我肯定不能坐视不理。更何况显哥你也是我的朋友啊，说什么对不对得起的，太生分了。”

　　阿显扯了扯嘴角，眼中流露出感激之色。

　　“到了。”姜乐冷静地停车，他和阿显下车，言棉想跟着一块儿去，被他拦下了。

　　说是得有人在外头帮他们把风，接应。

　　言棉心想不会吧，你们认真的吗？然后一转头，她赫然发现——

　　“车还没熄火！”言棉小声喊。

　　姜乐转身，他并起戴着手套的食中二指，往帽檐上轻轻一碰：“等着我。”

　　说完两人背影相继没入夜色掩映的浓荫之中。

　　言棉咬了咬唇，压下心中翻涌的不安，左右看看，挪到驾驶座上，一脸紧张地盯着没拔的车钥匙。

　　她不敢乱碰，又生怕未熄火的声音会引来其他人，提高警惕，观察四周动静。

　　这儿离度假山庄的停车场还有一小截距离，越过浓密的树荫，隐约可见建筑物的屋顶，几扇窗后亮着的灯。

　　更远处是如墨般徐徐铺开，随意涂抹勾勒出的山峦。

　　不知打哪儿远远传来几声狗吠，随即又安静下去。

　　无论朝哪个方向望去，均空无一人。

　　隐隐约约的，某种有节奏的动静令言棉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里，她缩了缩脖子，有点害怕，又忍不住张望，心跳快得要从身体里蹦出来，言棉掌心里全是汗，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就在言棉耐心告罄，打算下车查探情况的当口儿，不远处逐渐出现了几道奔跑的身影。

　　他们回来了！

　　“上车！快走！”

　　阿显扶着高跟鞋掉了跟儿的女孩钻进后座，拉上车门，小金杯惊险地甩头转向，四轮打滑地冲上斜坡，晃晃悠悠，将度假山庄抛在了后面。

　　失去平衡的女孩儿跌进阿显怀里，冲撞力不小，阿显呲牙咧嘴，怀里的温香软玉令他痛并快乐着，他慌忙转过脸喊：“姜饼儿！你开车手把不是挺稳的吗，怎么回事！”

　　姜乐撑着额角：“……不是我。”

　　车窗外的景色逐渐被远近的灯火取代，言棉一片空白的大脑，慢慢恢复了运转。

　　肩被人小心翼翼地拍了拍。

　　“那个……棉棉啊，”阿显尴尬地笑了几声，挠挠脑袋，朝前面指了指，“他们应该追不上咱们，你要不要在前边路旁停一下？换个人继续开。”

　　“啊？”言棉没反应过来。

　　姜乐凑上前，在她面前晃了晃手，语气略担忧地问：“棉棉，你还好吗？我竟然不知道你会开车。”

　　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言棉啊了一声，匆忙松开方向盘，这一放手，小金杯立马危险地朝左偏了30°，车上所有人大喊，言棉连忙扑上去抱住方向盘，不知道踩到了什么，车速居然猛地加快了许多。

　　慌乱间，一只温暖而稳定的手覆上言棉手背。

　　“不要慌，”姜乐富有磁性的嗓音如大提琴般安静地拨弦，有种令人心安的力量，“抬头，注视前方，深呼吸……好，就这样，稳住，慢慢把脚松开……很好，保持住，跟我一起转动方向盘好吗？你做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