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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格兰芬多之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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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院帽很喜欢今年最后一位分院的新生。
这位名叫“米拉可”的短发姑娘脚步轻快地向它走来,她同上一个孩子相似的黑眼睛里氤氲着暖融融的眸光,像是两汪蒸腾着雾气的温泉。接着,它结结实实地罩住了姑娘柔软的发顶——这在它近些年的工作中可不常见!而且,小姑娘戴上它时虽然一副不太用心的模样,却注意避开了帽身上三个较大的豁口——那是它之前唱歌时展示的眼睛和嘴巴。分院帽破旧到四处开线的帽檐耷拉下来,轻轻扫在小姑娘眉毛上面一点儿。眉毛上淡淡的瘙痒感使米拉可忍不住挤眉弄眼,整张脸扭曲成十分奇怪的模样。
“情感充沛善变,拥有异于常人的敏锐直觉,魔力却意外稳定……可爱的小姑娘,感谢你的体贴。如果每位新生都像你一样,也许我还能为可爱的霍格沃兹工作更长时间。”分院帽的声音从米拉可心底响起,评价十分公允。
“不客气,帽子先生,请叫我‘苏’吧。直接叫我‘米拉可’也行。”米拉可热情有礼地回答,但她仿佛只听得到赞扬,晶亮的黑眼睛里显出点儿并不惹人厌烦的得意,“事实上,可没有哪位魔药大师是魔力暴烈或过分惰性的。”
“好的,苏。其实拥有栗木魔杖的孩子都有不错的魔药天赋,这一点在你身上尤其明显。”分院帽愉快地回答。
“帽子先生,您说话真像是卖给我魔杖的奥利凡德爷爷——他也说我拥有显而易见的天赋,而他做的魔杖将会陪伴我成就一番大事业。当然,我听说他对每个进他店里买魔杖的小巫师都这么说。”米拉可仿佛已经忘了自己是上来做什么的,只管兴致勃勃地同这顶有思想的神奇魔帽交谈,“说起来,您真的能看到我们的内心吗?”
“这么说并不准确。”说着,分院帽用他那破锣一般的嗓子大笑起来,“毕竟,一顶绅士的魔帽可不会随意窥探谁的内心——分院只需要听取孩子们当前的意愿,最多再考虑一下深藏的性格或血脉之类的因素也就足够了。”
也难得米拉可并不嫌弃分院帽糟糕的音色,仍旧在心底笑嘻嘻地问:“那么您能够看到我现在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吗?”
“你想用‘清理一新’给我洗个澡?洗掉……嗯,我身上‘历史的痕迹’?噢,你真友善,苏。要知道,大多数新生都觉得‘清水如泉’或者‘恢复如初’更合适,甚至还有些坏孩子想对可怜的帽子先生使用‘四分五裂’呢。”分院帽抑扬顿挫的语调格外有意思。
“四分五裂!”米拉可小小地惊呼了一声,“真该庆幸您到现在依然完好……不过没关系,我的朋友海蒂对古代魔文阵列之类很有研究——以后,也许也不用等到我们五年级,我就能请她将您修复如新了。”
“事实上,她正是想把可怜的帽子先生四分五裂的坏孩子里最果断的一个。如果,你说的朋友‘海蒂’是指在你前面分院的那位会海蒂.里德尔的话。”分院帽生动地在米拉可头上颤抖了一下,慢吞吞地叹息。
“啊?所以这才是您这么快把她分进斯莱特林的原因?”米拉可语气里似乎有几分隐忍的笑意,她把目光投向银绿长桌一方,神色又近乎惆怅,“说起来,不算在对角巷遇到那一次,我跟海蒂妹妹已经好久没见面了呢。”
“里德尔小姐拥有一切斯莱特林应有的特质。”分院帽顿了顿,还是慎重地补上一句,“仅就我所见。”
“那我呢?”米拉可顺口一问,“您会让我也去斯莱特林吗?”
“格兰芬多,毫无疑问,你属于活泼勇敢的金红色。”这时候,分院帽收了笑意,语气又像是温厚睿智的长者了。
“你们——你和那位非凡的里德尔小姐,你们都有很糟糕的过去——那些并不美好的经历使你们的心灵获得远超常人的强韧,也留给她被尊重,被敬畏的执念,而使你无牵挂、无依靠甚至无敬畏——你们同样穿过黑暗,却走向了不同的极端。”
“我很欣慰,苏,他人的奉献给了你非常正面的影响。”分院帽语气温和,“你始终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这听起来可真不错。”米拉可倏忽想起自己跟纳威每次去圣芒戈医院探望爸爸妈妈时,他们于混沌之中给孩子们的笑容,于是她柔和的脸庞上也氤氲起温情的神色,分院帽嗅到她思维里花朵、阳光和牛奶的味道愈发醇厚起来。
“所以,还是格兰芬多?”小姑娘善解人意地笑起来。
“没错,格兰芬多!”终于,分院帽提高声音喊了出来。这时候,耗时过长引起的窃窃私语的声音已经十分嘈杂了。米拉可动作略缓慢地摘下分院帽,顺便听完了帽子先生最后一段语重心长的叮咛:“热爱格兰芬多,热爱亲友,就算遭遇困境也不要吝惜你的爱与信任,金红色会回报给你惊喜。”
米拉可没有回应,她把分院帽端端正正放回四角凳上,又依依不舍地向同伴海蒂的方向张望了两眼,就蹦蹦跳跳地向金红长桌跑去了。
因为是最后一个,格兰芬多的长桌上早已坐满了人,只有那位穿轮状皱领的幽灵一侧还有空位。所幸米拉可并不介意幽灵四周相比整个餐厅略低的温度,她在唯一的空位上坐下来,透过幽灵珍珠白的身影看到另一侧坐姿拘谨、神态忐忑的圆脸男孩。
“嘿,纳威,你还好吧?”米拉可有点儿担忧地看着自己总是容易出错的弟弟。
“还……还好……”胖乎乎的圆脸男孩连忙回应,但他好像紧张过了头,以至于红红的鼻尖上都冒出点点汗渍来。
“您好,先生,但愿您不介意跟我调换一下位置?”米拉可注意到纳威的窘迫,于是仰头向身旁比自己高了不少的幽灵先生问候。
“尼古拉斯爵士,敏西—波平顿的尼古拉斯爵士,格兰芬多塔常驻幽灵。”幽灵自我介绍了一句,很好说话地从座位上飘离了几步。
“谢谢您,尼古拉斯爵士。”米拉可善良地重复了一遍幽灵的名字,起身走到纳威身旁坐下,假装没听到红头发的小子罗恩正嚷嚷他的外号“差点没头的尼克”。
但同桌的西莫.斐尼甘对此显然十分好奇,这位淡茶色头发的男孩看着尼古拉斯爵士与平常幽灵没什么区别的头和身子问:“差点没头?你怎么会差点没头?”
尼古拉斯爵士显得很生气,看来他不想谈这个话题。
“就像这样!”他急躁地说,同时抓住自己的左耳朵往下拽。他的头就摇摇晃晃地从脖子上滑了下来,正好垂到比米拉可的头略高一点的位置。格兰芬多长桌上的新生一个个全都目瞪口呆,以至于集体错过了老校长无逻辑的几个词语和宣布“用餐开始”的话。
“您当时一定很疼。”米拉可与尼古拉斯角度诡异的眼睛相对,她注视着幽灵先生仿佛是用绞链连接在身上的头颅,语气里有显而易见的同情,或者,还有些歉意?总之,四周的新生都听到这姑娘用一种小心翼翼的语气问:“现在呢?现在还好吧?”
“当然不,他还总遗憾不能加入无头猎手队呢。”同样坐在新生区的珀西.韦斯莱一面取用盘子里凭空出现的丰盛美食,一面抽空回答。
要米拉可说,同样是韦斯莱家的孩子,他可比自己的三位弟弟沉稳多了。而尼古拉斯爵士已经把自己的脑袋安放回恰当的位置,看上去又跟普通幽灵没什么两样了。新生们使劲揉了一阵眼睛,也开始对付盘子里的食物。
“那就好。”米拉可拍拍自己尚未发育的小胸脯,暖融融的黑眼睛又被填满明媚的笑意。她冲所有一同被分进格兰芬多的朋友,包括刚在霍格沃兹特快上认识的,分别打了个招呼,然后目光落回到纳威身上。
“纳威,你看,卡乐芙今天很精神呢。你的莱福呢?不会又弄丢了吧?”米拉可从自己的黑头发上摘下彩色蟾蜍递到纳威鼻尖下,这只蟾蜍难得跟它的主人一样活泼——它几乎立刻就蹬着纳威鼻子跳到他头顶上去了。
“卡乐芙,莱福在那里吗?”米拉可笑弯了腰,但还是抬头问道。她那只叫“卡乐芙”的彩色蟾蜍十分人性化地伸出一条前腿捅了捅边儿上的空气,很快,那里就显出另一只蟾蜍的身影来。
“谢谢你,米拉可,莱福总是这么不听话。”纳威有点儿苦恼地抓了抓脑袋,顺便把蟾蜍们——他自己的和米拉可的都从脑门儿上抓了下来。这时候,他整个人看上去轻松了许多。
“没关系,卡乐芙大多数时候都很懒,有时候也过度活泼——但他们还是很可爱,不是吗?”米拉可接过自己的蟾蜍,笑得更加灿烂,“卡乐芙,你说是不是?”彩色蟾蜍无聊地吐了个泡泡,不予理会。
吃正餐的时候,米拉可动作还算克制——至少,多取几份土豆泥或者烤鸡在狮子群里并不显眼。但是等饭后甜点上场,米拉可面前堆成小山的各色布丁、冰淇淋以及糖浆饼、巧克力松糕之类的甜点生动地向所有人宣示了主人对甜食的热爱。
她跟邓布利多校长一定很有共同话题。珀西看看米拉可面前的甜品山,又看看教授席上邓布利多面前同样高高堆起的甜品,忍不住感到牙疼。
在米拉可埋头享用甜点时,长桌上的话题已经转移到了各自的家庭。
西莫说自己是混血,有一名麻瓜父亲;而纳威则表示自己跟着奶奶长大,父母都是巫师,并着重讲述了自己八岁那年得以不被误认为麻瓜的惊险事迹——为了使他激发魔力,伯公阿尔吉抓住他的脚踝把他倒吊在窗外,却不幸失手。
这时候米拉可从餐盘里抬头,及时补上剩下的部分——纳威自己弹起来,直直地飞过花园,最后落到更外面的马路上去了。他那只总是不见的蟾蜍莱福就是阿尔吉伯公一高兴送给他的。
“我收到霍格沃兹通知书的时候他们都高兴疯了!”纳威带点得意又带点腼腆地笑起来,“我……我也很高兴——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在霍格沃兹念书了呢。”
“那时候我也高兴疯了!”米拉可补充道,“我本以为自己不得不一个人到霍格沃兹上学呢。”
“你也是隆巴顿家的?”西莫好奇地问。
“当然啦——我很小的时候,纳威的奶奶就收养了我,我是跟纳威一起长大的。”米拉可恍惚了一下,不太在乎地说,“我父母好像都是巫师,不过我没见过他们——在被隆巴顿家收养之前,我一直跟海蒂在一起。”
“被分到斯莱特林的那个?”珀西插了一句——他本来正跟赫敏议论功课。
“嗯。”米拉可无精打采地回答,她又埋头对付甜点去了。
接着,他们还在尼古拉斯爵士的指引下了解了斯莱特林的常驻幽灵——血人巴罗。他那枯槁的面孔和浑身银白的血斑都使小狮子们适应不良。
哈利浑身热起来,感觉有些困倦,他又抬头看了看主宾席:海格正在举杯狂饮,麦格教授跟邓布利多教授正在说些什么,而头上裹着可笑的紫色大围巾的奇洛教授——在破釜酒吧里同他打过招呼的那位正同一位一头油腻黑发、鹰钩鼻、蜡黄肤色的男巫说话。
这时候哈利还不知道这位长相刻薄的男巫就是格兰芬多死对头——斯莱特林的院长西弗勒斯.斯内普。他只是本能地感觉到这位鹰钩鼻老师对自己并没有巫师们对于救世主基本的好感。
或许,还要更糟?当他越过奇洛的大围巾直视他的眼睛。
“啊呀!”哈利用一只手捂住前额,感觉额上那道闪电形的疤痕一阵灼痛。
“怎么了,哈利?”米拉可抢在珀西前面问。
“没……没什么。”哈利说——那灼痛只在一瞬间,仿佛是他的幻觉。
“跟奇洛讲话的那位老师是谁?”他又把脸转向珀西。
“我知道,那是西弗勒斯.斯内普,霍格沃兹最年轻的教授!全欧洲最年轻的魔药大师!也是我们将来的魔药课老师!”然而米拉可再次抢过话头,她小巧的唇不断翕动,看上去兴奋极了。
“没错,那是斯内普教授,教我们魔药学。但是他不愿意教这门课——谁都知道他眼馋奇洛教授的工作——斯内普对黑魔法可是大大在行!”珀西及时接过话头向新生们介绍,说到最后一句时,他也瞥了教授席上的男巫一眼,语气里混有微妙的轻蔑。米拉可不大高兴地撅起了嘴巴。
哈利注视了米拉可片刻,但米拉可已经伸长了脖子跟韦斯莱家的双胞胎兄弟兴致勃勃聊了起来。最后,盘子里的甜点都消失了,邓布利多教授站了起来,餐厅又复归肃静。
接下来邓布利多教授又郑重其事地讲了好几条一年级新生需要注意的事项,例如禁止进入学校树林,禁止课间在走廊里施魔法,着重强调了不要靠近四楼靠右边的走廊。哈利和珀西就此窃窃私语,米拉可大概之前吃的太饱,正把一只手捂在嘴上,尽量克制地打着哈欠。
“现在,在大家就寝前,让我们一起来唱校歌!”终于,邓布利多大声说。哈利发现其他老师的笑容似乎都僵住了。
邓布利多将魔杖轻轻一弹,魔杖中就飘飞出一条长长的金色彩带,在高高的餐桌上空像蛇一样扭动盘绕出一行行文字。
“每个人选择自己喜欢的曲调。”邓布利多说,“预备,唱!”
于是全校师生都放声高唱,混乱的曲调加上进度不一的唱词简直是场灾难。
嗯,相比自院长以下大部分迅速默念歌词的斯莱特林,和渐渐把节奏调整一致的拉文克劳,以及至少曲调相对和缓的赫奇帕奇,爱玩爱闹的格兰芬多显然是当之无愧的重灾区。
一直到大家都七零八落唱完了校歌,餐厅上空还能听到韦斯莱家的孪生兄弟随着《葬礼进行曲》徐缓的旋律继续歌唱的声音。唯一可堪比拟的,只有同属格兰芬多的米拉可.苏——她正好操着《婚礼进行曲》的庄严调子演唱校歌,以至于邓布利多举着魔杖都不知道该给谁做指挥了。当然,最后他们都得到了老校长最热烈的掌声。
“音乐啊!”她揩了揩眼睛说,“比我们在这里所做的一切都更富魅力!现在是就寝的时间了,大家回宿舍去吧。”
于是格兰芬多的一年级新生们跟着珀西,穿过嘈杂的人群,走出餐厅,登上大理石楼梯。
在走廊上,他们遇到了专喜欢恶作剧,像幽灵一样的皮皮鬼。珀西提到斯莱特林的血人巴罗吓走了它,可它临走前把不知从哪里拎来的一捆手杖对准人群扔了下去。
“卡乐芙!”米拉可镇定的声音在一片或惊慌或迷茫的新生中格外清晰。于是纳威看到一道鲜艳的影子从他眼角划过。接着,那捆在他眼前不断放大的手杖忽然失去了踪影。下一刻,他听到什么东西砸落在地板上的沉闷响声。
“小米拉可,干的漂亮!”前面远远传来韦斯莱家双胞胎的声音。珀西也一面对她竖起大拇指,一面抬脚把被手杖撞得晕乎乎的皮皮鬼踢到了边儿上。
新生们跟着珀西走到走廊尽头,那里挂着一副画像,画像上一个非常富态的女人穿着粉色的裙子。
“口令?”她问。
“龙渣。”珀西回答。
只见这幅画摇摇晃晃朝前移去,露出墙上的一个圆形洞口。他们都从墙洞里爬了过去——米拉可爬过去后还拉了纳威一把。之后,他们就发现已经来到格兰芬多的公共休息室了。这是一个舒适的圆形房间,摆满了软绵绵的扶手椅。
“纳威,明天见!”分别之前,米拉可快活地朝纳威挥手大叫。
姑娘们簇拥着米拉可,在珀西指引下走进一扇门,去往她们的寝室——她刚刚让专门欺负新生的皮皮鬼吃了个大亏,再加上她足够讨喜的个性和不具有多少侵略性的美貌,米拉可.苏就是当之无愧的格兰芬多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