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魔帽与魔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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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的时候，米拉可那条用彩羽装饰的礼裙也做成了。那是一条样式过分保守的长裙，但各色翎羽层层叠叠，从高高竖起的领口到后半截微微收束的左右袖口再到脚踝以下长短参差的裙边，间或夹杂一两团短而蓬松的绒羽，几乎完全遮掩了礼服的本色，看上去远比卡乐芙的皮膜还要艳丽；而彩羽下的针脚细密，一气呵成，是最完美的纺织魔法才能织就的杰作。
现在，我还有半个夜晚和一整个白天。小女巫想。她郑重其事地把这条样式过分保守，颜色却过分轻佻的裙子叠好，压在柔软厚实的枕头下边儿，然后仍然穿着那件颜色暗淡的霍格沃兹冬季校服，沿着寝室门外寂静的走廊向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走去。这个圆形的房间就在从格兰芬多女寝去往外界的必经之路上，米拉可每天都要进进出出好几次。
但今晚似乎有些不同。
米拉可忽略掉房间四壁极具格兰芬多风情的金红色装饰，从摆满房间的扶手椅里挑了平时最习惯的一处位置坐下，下一刻，一顶破旧的尖顶礼帽就准确地落在了小女巫黑亮的发顶上。
“要是让霍格沃兹的教授们知道他们亲爱的分院帽会在半夜出来四处溜达，一定会每天都给你来上几打清洁咒。”米拉可一点儿也不意外地对脑袋顶上的不速之客甩了一个清洁咒，然后才笑嘻嘻地说。
“哦，不，你应当相信费尔奇先生的责任心。”分院帽破锣般的声音响起来，当然，小女巫是不会嫌弃的。
“那我就假装相信吧，看在霍克斯你的面子上。”米拉可很给面子地笑起来，声音清脆一如既往。“霍克斯”是分院帽的名字，一个从霍格沃兹几位创始人去世以后就再也没人称呼过的名字。
“我说过，你不应当吝惜你的信任。”霍克斯在小女巫心底叹息。
“嘿，霍克斯，别说你不知道，随意窥探女孩子的思想可是很不绅士的行为。”米拉可一把扯下自己头上的尖顶礼帽，没好气地嚷嚷起来。
“唔，真是抱歉，可是你想得实在太用心了。”分院帽泰然自若地被米拉可拎在手上，破锣般的嗓子甚至带了明显的戏谑，仿佛一点儿也不担心小女巫一气之下把自己扔进扶手椅底下。但下一刻，他的语气又是长者般的包容了。
“苏,”小女巫听到手上的尖顶礼帽严肃的声音，“你还没有做好牺牲的准备，对么？”
“算是吧。虽说这对我的族群来说并不是多么艰难的抉择。”米拉可摸了摸口袋里只剩下瓶底一层液体的福灵剂，诚实地回答，“我当然会背负自己应当背负的责任，可我总得明白我的承担有什么意义吧？”
“你担心错误的献祭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霍克斯看着小女巫难得沉重的脸色，几乎想要微笑了。
“也许比这还糟糕。”米拉可敷衍地扯了扯嘴角算做回应，“美丽的外表，意义非凡的身世，惊艳的天赋、才华，至少也有崇高的秉性与理想……无数易于取悦他人的特质铸就我的族群，而我的骨血与灵魂生来就是最丰厚的祭品——但愿您知道，比起不可挽回的后果，我更担心我命定的献祭毫无意义。”
“那么你可以放心了——没有任何崇高的牺牲会毫无意义。”霍克斯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和缓，“当然，倘若你觉得自己背负的责任过于沉重，担心一不留神摔坏了它，为什么不试试让你的同伴帮忙分担？”
“是个不错的主意。可我大概还用不上“牺牲”这样荣耀的词语；所谓责任，所谓献祭，也不过是取悦这整个世界而已。这种事情并不舒服，而且风险不低，还是不要牵连非专业人士了。”米拉可说着，率先笑起来；小女巫眼角弯出明显的笑弧，黑漆漆的瞳仁却仿佛毫无温度的岩穴，“说实话，我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将要做的就是这个世界所希望的，那甚至可能恰好使我所在意者的希冀破灭。所以，如果不幸取悦失败，静悄悄地消失掉也算不错，对吧？”
“我从未见过有谁笃定自己不会成功却仍一意孤行——这种不值得称道的冒险的确是格兰芬多的通病。”霍克斯的语气让人觉得如果他有眉毛的话，这时候一定已经狠狠皱眉。
米拉可没有回答，她忽然向手上的分院帽施展了一个清洁咒，然后用同样磅礴的魔力对自己施展了另一个。
魔咒的光芒只在瞬息。
“这是魔法免疫吗？多么神奇的体质！”霍克斯动作夸张地抖了抖自己洁净如新的帽身，学着米拉可往常的语气惊呼起来。
“不，是我的魔法被一切智慧生物免疫，也包括我自己。”小女巫眼角的笑容不知什么时候板结成了严霜，她从马尔福赠送的腰带里取出一小管药剂，毫不心疼地往自己头上一倒，接近白色的液体浸着墨色的发丝，格外刺眼。
然后是同样的魔力，同样的清洁咒，所有浅色的液体一瞬间消失不见。
“看，如果清洁咒的作用对象不是我，而是作为‘物’的污渍，自然可以生效，只是对魔力的细微操作要求比较高而已；温暖咒和干燥咒之类的施咒对象选为目标周围的空气就行；但是束缚咒、锁腿咒之类的就基本没用了；石化咒倒是可以石化目标周围的空气，但是完全石化不快点解咒的话，其实没有处于石化状态的目标大概会被闷死吧……说起解咒，因为解咒作用目标可以是相应咒语，倒是没什么限制，不过精准地选择魔咒作为解咒目标可比盗版清洁咒还不容易。”
霍克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这在米拉可同它的对话中还是第一次。
“但这使我看起来无懈可击，不是吗？”米拉可并没在意倾听者的反应，她又笑了起来，这一次终于又回到平常那种暖融融的笑容了，“我，还有我的族群，我们因智慧生物的幻想而诞生，行走于智慧生物的思维所衍生的世界，了结智慧生物根深蒂固的执念，同时尽可能践行自身的信念……总之。我们虽然诞生于星光，最初却起源于智慧生物的幻想，无法直接对智慧生物造成影响虽然遗憾，却很公平。”
“米拉可，你相信禁林的动物们，相信城堡里四处走动的画像、盔甲，甚至相信我，一顶常驻霍格沃兹校长室的魔帽，为什么不愿意相信你的同伴？”分明是更加劲爆的消息，霍克斯却没有消化太久，反而叹息起来。
“这正是使我踌躇的部分——当我因为天生的职责选定一条道路，就比如现在，却并不能确定他们会跟我选同一条道路。而禁林的动物们，城堡里四处走动的画像、盔甲，还有你，一顶常驻霍格沃兹校长室的魔帽；虽然你们来历各异，但都不必选择任意一条道路。”或许是稍微过量改良版福灵剂的作用，米拉可与平常相比显出加倍的坦率，她把尖顶礼帽重新扣在自己头上，“所以现在，想要引见哪位朋友就快带我去吧。说实话，我并不希望太阳都照在格兰芬多塔楼的塔尖上了，才发现自己傻乎乎地在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里坐了一整晚。”
于是米拉可在例行去厨房拿夜宵的路上发现了一面高度直达天花板的镜子，金色的镜框和镜面下方两只爪子似的底座都很符合小女巫的审美，而镜子顶端正刻着从前同霍克斯闲聊时它常常提起的那行故作神秘的字符：“厄里斯斯特拉厄赫鲁 阿伊特乌比 卡弗鲁 阿伊特昂沃赫斯”。米拉可记得，霍克斯说这个得倒过来念，意思是……厄里斯魔镜能够使人看到自己内心深处最迫切，最强烈的渴望？
内心深处最迫切，最强烈的渴望？哈利前段日子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就是看过了这个吧？不知道海蒂看过没有？米拉可暂时把目光停留在镜面顶上那行刻字上，习惯性思绪发散了一下：说起来，我除了去厨房拿宵夜几乎从来不单独夜游，还真是难为邓布利多校长了啊。
虽说是这样想着，但小女巫承认自己有一点儿不痛快：从开学到现在，无论是去找霍克斯聊天还是单纯蹭两口甜品，她早就在校长办公室来去自如了——她本以为，就算是顶着魔王之女的嫌疑，自己也应该值得本世纪最伟大的白巫师信任了呢。
“别忘了，你也没有对他交付完全的信任啊。”霍克斯及时提醒。
的确，就像邓布利多往常所表露的对米拉可真诚的喜爱一样，米拉可同样对邓布利多教授抱有高度好感，甚至同样不计较付出，但也同样拒绝交换最深层的信任，甚至不约而同选择以光明为锁链自我约束。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们，老顽童邓布利多同活泼热情的米拉可几乎是相似的。
小女巫很快想起，邓布利多还曾是格兰芬多的院长。
是不是，每一位合格的格兰芬多在从不吝惜的勇敢与热情之外，都在心底藏着一根由最朴素、最广博的道德准则拧成的坚韧绳索；每当汹涌的情感不足以引领前路，就用这绳索把自己引向正确的道路？
这一刻，小女巫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欣慰。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确很适合金红色——玛丽苏的光明特质在那样的热血与激情中丝毫不显得突兀，而哪一位全身心的信任固然温暖，于不肯驻足的过客而言却过于沉重了，反倒不如邓布利多这样谨慎的信任来得舒适。
米拉可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深色的巫师袍，郑重地向厄里斯魔镜宽广的镜面看去。
她早已告诉霍克斯自己的来历和族群，告诉它自己降临此地是为了了结那些束缚世界意志的执念，却没告诉它那些执念不可避免地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她的生命轨迹，使她对正确的对象倾注适当的情感，譬如对黑袍男巫日益深重的眷恋，或是对里德尔日益浓郁的仇恨。
就像她的小公主所认知的那样，玛丽苏拥有格外自我的灵魂，而这将使她最终在恰当的时机自觉走上祭坛。
这是玛丽苏一整个族群的宿命，唯一的不同，在于在最终的献祭之前，一个幻想世界的献祭对于其余玛丽苏来说不过一场迷梦，一次刻骨铭心的试炼，但她若是在这个世界献祭，却绝不会有梦醒之时——这是她抵押梦幻色彩，应当承担的风险。
当然，她并不排斥这样对常人来讲多少带有悲剧色彩的命运，只是忽然天真地期盼，能从眼前这面镜子里看出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啊，就当是过量福灵剂的副作用好啦。小女巫想，下一刻，就在魔帽与墨镜的共同作用下迅速陷入某种似醉非醉的奇异状态中。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魔帽与魔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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