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商温凉》白业

9、第九章

　　这一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更冷，日子过着过着就快要冬至。

　　暮商这几天情绪颇为低落，因为前段时间温凉被人请去画符，已经走了好几天了。

　　她坐在树上，晃着双腿，看着这一山枫叶越来越红，越来越艳，心头却跟落了霜一样了一点点消沉下去。

　　她是秋之清气所化，聚而成形，才有了这一世与温凉的缘分。

　　可到底茫茫寰宇，生灭不息，有生便有死，如此才能循环宛转，恒守如一。

　　秋天的东西，到了冬天便要消散，如此才能完整的迎接冬天的到来。

　　她也不例外。

　　冬至日，暮商死，这是她一出生就写好的结局。

　　冬至一过，便要过年，那是团聚的日子。温凉还说要请她去她家过年，一起放鞭炮，一起守岁，一起吃元宵，她听了这话后只笑了笑，并没有答应，因她清楚，她大概等不到那天了。

　　她在犹豫，这次等温凉回来要不要跟她好好道别，但是要说什么呢，她什么都不知道。

　　一方面，她想，她们有个很好的相遇，也该有个好的分别，另一方面，她又怕，怕温凉等她。

　　能有这一世，已是前几百年的造化，能和温凉相遇，更是不敢再奢求的缘分，结束了，那便就结束了，即便温凉等到第二个暮商，那个人也不是这个她。

　　可是如果告诉了温凉实情，她会不会很伤心？温凉又倔又长情，倘若知道她不会再出现，会不会就这么一直孤单下去？

　　暮商叹了口气，向后一倒，靠在树上，透过枯长的树枝和艳红的枫叶间隙看向青蓝的天空，忽然觉得世事安排真是莫名其妙又似早已注定。

　　她本是个无欲无求的妖精，遇到温凉之后，被她拉着在红尘里走了一遭，该魂兮归去时忽然有了痴念，倒舍不得这一世了。

　　她们俩认识的时间很短，于世间只是一场枫叶开落，于温凉只是一个灯火庙会的回头，于她，却是从生到死的一生一世了。

　　可是她的一生一世，却这样短，这样短。

　　暮商想，她没了也就没了，五蕴全消，七情尽灭，可是温凉呢？温凉她半世颠沛流离，一生孤苦，想要找个能相伴长久的人，她以为她找到这样一个人了，结果才发现这个人还是会离她而去，陪伴她的时间是如此短暂，她肯定会很伤心难过吧。

　　那么，就不要告诉她了吧。

　　她想，等她离去之后，到明年秋天，温凉还会遇见第二个暮商，会陪她逛庙会，吃栗子，放河灯，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有人陪着她，那也是一世相守吧。

　　但是为什么她还是那么难过呢？

　　暮商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她不想温凉对别人好，不想温凉跟别人一起去逛庙会，吃栗子，放河灯，她不想要温凉喜欢别人，即使以为是她，那也不可以。

　　一阵冷风来，漫山枫叶飒飒作响，红叶尽头，橘黄上的树干上，坐着一个女子。

　　暮商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觉得冬天真的快来了。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希望这个冬天慢一点来，慢一点，再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