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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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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有次看走眼,不小心叫小哥哥挨了一下,小哥哥也说比他爸爸皮带抽了还疼。
我想一定是小哥哥被妈妈的“毛栗子”吓坏了,所以孙伯伯家才要搬走。
我哭着在家里打滚耍赖,我不要伯伯家走。伯伯家走了,我上哪吃孙妈妈的小包子去;伯伯家走了,我上哪躲着我爸妈偷偷吃巧克力去;伯伯家走了,小哥哥怎么帮我上树掏鸟蛋。
“伯伯,你不要带小哥哥走。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让小哥哥给我掏鸟蛋,我以后一定帮你看住小哥哥,不让他爬树。”我身上全是灰尘,一看孙伯伯家提着大箱子小箱子,立马从地上爬起来,扒上去抱着伯伯的胳膊。
“乖麦麦不哭。”孙伯伯笑眯眯地看涕泣满面的我,一面帮我用手帕擦脸(那时候纸巾还没有现在这么流行),一面逗我似的问,“你怎么看住那只猴子啊,打了多少次都没有用。”
“我……我……”我支支吾吾,对了,小哥哥最怕我哭(准确点讲没人不怕我哭|||我妈说我一哭起来简直是死火山也会被震的喷发。)
“我哭,小哥哥要是不听我的,我就哭给他看,看他还敢不敢爬树。”我一得意,连眼泪都忘了淌。
大人们都摸着我的头笑。孙伯伯说,伯伯也不想走,可是没办法啊,伯伯要听领导的话,就好象麦麦要听妈妈的话一样。
“那……你们能不能也带我走啊?”我脱口而出一句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无羞无耻无皮无脸的话。人生的一个污点,迄今我爹妈还动不动就哀怨的说,女儿是为人家养的,想当年你才三岁(为了强调我早有征兆,这时候他们一定会强调周岁的。),就哭着喊着要跟人家走了。
“麦麦,你舍得爸爸妈妈?”我爸抱起他跟扭的跟团麻花似的女儿,神情严肃的问。
“哇”的一声,我又哭了。
“呜呜——你们为什么非得走,我舍不得孙妈妈的小包子也舍不得我妈的小排骨啊。呜呜——你们实在是太坏了,小哥哥,大人们都欺负我,小哥哥,你都不管我。”我费力地呼叫同盟军,可是小哥哥那个坏蛋连我的气也一并生了,他理也不理我。
“好了,麦麦别闹了,妈妈今天给你买巧克力好不好,你最喜欢的,酒心巧克力。”
我觉得我妈是在侮辱我,伯伯一家人能跟区区酒心巧克力相提并论吗?酒心巧克力吃完了就没了,伯伯一家人在可意味着源源不断的美食。
等我在哭声中断断续续地表达完我的意思(当然,后面的话我可没说出口,我都是四岁的小姑娘了,我不能让人说我是谗丫头)后,大人们都沉默了。孙妈妈从我妈妈怀里把我接过去,帮我理理头发。她说她最喜欢女孩子,可惜那时侯正是计划生育风声鹤唳的紧要关头,所以她一直把我当女儿待。爸妈是双职工,四岁前我的小辫子都是孙妈妈帮我扎的,整个这一块,谁也没有比我更好看的维吾尔族小辫。
“麦麦不哭,麦麦是最乖的好孩子。”孙妈妈叫唤小哥哥,“来,给妹妹道别。”
小哥哥眼睛红红的,看着我一语不发。
“小哥哥,你睫毛是不是倒茬了?”我挣扎着从孙妈妈的怀里下来跑过去,看他的眼睛,“你头低一点。”好了,可以够着了。我满意地伸出舌头舔他的眼珠。
“呵呵,这样就好了吧。我睫毛倒茬的时候我妈妈就是这么弄的。”我拍拍手,得意地望向妈妈,“妈妈你看,我弄的对不对。”
奇怪,为什么大人们都不说话,妈妈的嘴巴还张的老大。
“麦麦,我不会忘记你的,我保证。”小哥哥终于说出了今天我见到他以后的第一句话。大概是我的技术没有妈妈好,他的眼睛红的更厉害了。
我嘴巴撇了撇,想哭却没有哭出来。那是我第一次隐隐约约地开始明白,天大地大,不是我的眼泪最大。孙伯伯和小哥哥更怕的东西多了,孙伯伯还怕领导,小哥哥还怕他爸爸;他们统统都不是最怕我的眼泪。
我小时侯是个小精怪,九个月就会说话,两岁时就会满地打滚找茬无果后自己悄然无声地从地上爬起来。彼时吾妈眼睛一挑,问,怎么不哭了,倒自己起来了。我扭搭扭搭地含着个小腰抽抽噎噎的委屈万分,你们都没人过来理我。
比起小时侯的聪明敏锐,长大了以后我简直像是回到了胚胎时期。那是后话,暂且不提。
“我想我不一定会记得你,不过我会努力记得你的。”我有点生小哥哥的气,他都没有说过要留下来。哼,你不要留,我也不稀罕你留。
“那你要认真地努力啊!”小哥哥的眼睛睁的大大,“我把我的积木和橡皮泥全部留给你,你玩的时候就可以想起我了。”
“那你玩什么呀,你又不喜欢我的娃娃。”我愁眉苦脸,我的布娃娃那么好看,为什么小哥哥却一点也不喜欢。还说那是女孩子玩的东西,他才不要玩。我明明也很喜欢男孩子玩的东西啊。
“我要上学了,学校里会有很多好玩的。你不许把积木弄坏哦,不然以后我也不要再带你玩了。”小哥哥攥着袋口紧紧,他有很多枪啊,宝剑啊,甚至还有一辆可以自己跑的小汽车,可是我们平常在一起玩的最多的却是积木和橡皮泥。我们用积木搭成城堡,他的手好巧,可以捏漂亮的小泥人放在里面,然后我们就有一个很漂亮的家了。可惜城堡太小,无法把我们收留进去。
我默默地接过装玩具的口袋,我知道小哥哥是在骗人,因为他都已经走了,还怎么能够带我去玩。不过我不打算说出来,因为我好难过,难过的不想说话。
孙伯伯一家走了以后,我把自己锁进房间。我不想跟爸爸妈妈说话,他们一点也不了解我有多伤心。以后没有小包子吃了,以后没有巧克力吃了,以后连鸟蛋都没有了。
妈妈叫我吃晚饭,说有我最喜欢的糖醋小排。
“糖醋小排!我去喊小哥哥。(小哥哥也喜欢吃妈妈的糖醋小排。)”我从床上翻身下去,鞋子穿反了都没发现。跑到门口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小哥哥已经搬家了。
“哇——”我的眼泪说来就来,“都是你们,非得带走小哥哥,你们坏人!”
“怎么呢怎么呢。”爸爸听到哭声跑过来,连忙哄我,“麦麦不哭,今天晚上还有你最喜欢的小包子,是孙妈妈做的。”
这下好了,我哭的更加厉害了。死命打滚,就是不要吃饭。我妈火起,还有没有规矩了!一顿好打,直到我乖乖坐到饭桌前吃饭为止。我一面机械地扒饭粒,一面偷偷地擦眼泪,不能哭出声来,不然妈妈又要打。爸爸叹气,趁妈妈起身去乘汤的时候,小声道,不要惹妈妈生气,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我看了爸爸一眼,没说话,闷声不吭的就着萝卜汤吃完了碗里的饭。
那顿晚饭,我没有动一筷排骨,也没有吃一口包子。
我抱着布娃娃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梦里我跟小哥哥躲在院子的角落烤鸟蛋。等我们吃的津津有味的时候,有大鸟飞来了,追在我们后面,我们吓坏了,跑啊跑啊,到最后我们终于跑不动了。然后大鸟就站在我们面前叽叽喳喳的叫。我想说大鸟你在说什么我一点也听不懂,可是我不敢,大鸟可不是爸爸妈妈或者孙伯伯一家,我吃了它的蛋,它一定会吃掉我的。
小哥哥大声对大鸟说什么了,我还没来得及听清楚就被妈妈从被窝里拖出来。
“起来,麦麦,妈妈今天带你去外婆家玩。”妈妈变戏法似的从后面拿出一套新衣服。我一看就乐坏了,我早就想有一套像每天经过我家门口去上学的小姐姐一样的漂亮衣服了,可妈妈怎么也不肯给我买。我小小的脑袋还不懂妈妈此举的目的,我只是单纯地乐坏了,直想马上穿出去向小哥哥炫耀。想到小哥哥已经不会再看我的新衣服的时候,我又有些难过,可是我不敢让妈妈发现,我怕妈妈会生气,昨天我还是趴在床上才睡着的。
“麦麦,穿上新衣服可得好好惜护,弄脏了让外婆洗多麻烦知道吗?”妈妈一边骑车,一边叮嘱我。
我漫不经心地“嗯嗯嗯”,看见经过的树已经开始飞小毛毛了,我连忙闭紧眼睛。这种叫梧桐的树我认识,小哥哥跟我拿着图片对着树比照了半天,确定它就是梧桐。一想到小哥哥我就难过,他走的时候都没有哭,两个人的眼泪都我一个人淌光了。
小表弟早就认识我了,一见到我就笑着叫“姐姐,姐姐”。哈哈,得意吧,我弟弟最早学会的不是叫“爸爸”也不是叫“妈妈”,而是叫“姐姐”!所以舅舅舅妈每人都偷偷塞给我一个大红包,希望下一个从他们儿子的口里出来的是他们。我跑过去要抱弟弟,外婆连忙拦住我说,弟弟太重,你会摔到他的。我摸摸表弟的头发,轻声说,姐姐带你去看猫猫,不过你不许碰它。弟弟“咯咯”的笑,他的眼睛好漂亮。外婆抱着表弟絮絮叨叨,宝宝乖,我们去看猫猫。
外婆家有一只很漂亮的黑猫,通体油光水滑,不含一丝的杂色。我学英语的时候开始知道黑猫在西方是不详的征兆,可是我从来没有觉得外婆家的黑猫可怕过。第一次用“高贵”这个词造句的时候,我造出的句子就是“外婆家有一只高贵的黑猫”。但作业本发下来,上面是大大的“X”,大概老师觉得只有人高贵。
我看到黑猫窝在窝里很惊讶,因为它肚子边赫然有好几只老鼠!
“外婆外婆,你为什么要抓老鼠给猫猫玩?”我惊呆了,猫猫居然和老鼠还挺融洽。
“老鼠?什么老鼠?哪里有老鼠?”外婆狐疑地四下张望,表弟也跟着她眼睛提溜提溜的转。
“那不就是!”我指着猫猫的窝,太恐怖了,居然猫鼠一窝。
外婆顺着我的手指看过去,愣了一下,立刻笑的气都喘不过来。
“哎呀呀,我的好孙女(因为外婆没有孙女,所以她一直叫我孙女),那是小猫咪。”外婆逗小表弟,“看到没有,姐姐把猫咪当成老鼠了。”
表弟也许是被外婆的头发弄痒了,一个劲的笑。
“外婆也骗人,猫咪是要长成小黑(黑猫的名字)那样的。”
“外婆不骗人,你要不信啊,就等它们慢慢长大了,保管是小黑那样的。”外婆摸我的头发,“怎么样,麦麦,你就在外婆家住下,等到它们长成小黑那样,你就抱一只回家好不好。”
我想了想,你说的哦,要是不长成小黑那样我就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