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33天》斐与斐

14、2.6 高脚杯旋律

　　茂盛大酒楼在开山大厦八十三层，坐在窗边可俯瞰一带夜色撩人的江面，灯火辉煌的市区也尽收眼底……
　　岳少琮走进餐厅，就见沈遥光正低头看报纸，上前招呼：“风景不错。你是不是喜欢比较高、视野广的地方？”沈遥光抬头，宛然一笑道：“是，站得高、看得远。”
　　岳少琮一乐：“哈哈，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直率、可爱。”他的眼睛很快被报纸的大标题吸引了“史倩夜会岳家二少，午夜缠绵至天明”，配照是那个黑裙美女向自己激情献吻，而那份该死的报纸就攥在沈遥光的手里。
　　“哦，昨晚送一个朋友回家，谁知道她喝多了。”不知道为什么，岳少琮居然冒出这么一句。接着他暗暗恼火起来，有必要向眼前这个女人解释什么吗？该死，不争气的嘴巴。
　　沈遥光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道：“她很漂亮。”岳少琮没好气地说：“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漂亮女人。当然，你除外。”
　　“哦，琮少见过的漂亮女人当然不在少数。吃什么，你来点？”沈遥光把菜牌递过去。如果她先前为昨晚的失约还感到些许的歉意，在看了报纸后就觉得这饭局本也多余。不过，既然已经坐到这里了，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好好吃一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酸的味道，让岳少琮很不舒服，他埋头点了一堆海鲜和蔬菜，因为沈遥光事先声明要减肥。其实，这个女人身材也还不错，除了屁股小点，胸也不是很大，其他还是蛮正点儿……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看上她哪一点了？
　　“听说季开阳得了胃癌，是不是真的？他那个四兽成功学把各大媒体搞得乌烟瘴气的，你们老板到底想干什么？”岳少琮实在无聊，菜怎么还没上来。
　　沈遥光对这个话题毫无兴趣，直接道：“你的消息还挺灵通，不过我不喜欢在下班后谈论工作的事，尤其是老板的私事。至于四兽成功学，你没看到网上专家和大咖的分析？比我们季董讲得还透彻。”
　　这话说的，好像岳少琮倒成了搬弄是非的八婆，真让人很不爽……接下来，两个人基本是一问一答的模式，从一个无趣的话题转到另一个无趣的话题，当然，提问者多半是岳少琮。
　　到目前为止，沈遥光发现二人确实没什么共同语言，就将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满桌的美食上，好在后来上菜的速度比较快。她吃得一丝不苟，嘴里嚼着第八只蒜蓉生蚝，手上剥着小龙虾，然后沾上芥末酱油。
　　沈遥光吃得很过瘾，道：“服务员，再来一盘鹅肝。”岳少琮笑道：“美女，你好像刚说要减肥来着？”沈遥光看了他一眼，道：“这些都是海鲜扇贝，又没什么高脂肪的东西。”
　　岳少琮盯着女孩道：“看这样子，你还真是很喜欢吃。”眼前的女孩俨然把自己当成了空气，没有一点矜持，难道在她眼中自己就这么没有魅力？不，他打死也不会承认。
　　沈遥光点点头，道：“是，你不觉得，吃美食本来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吗？”这脸上洋溢的笑容是骗不了人的，“知道吗？每一道菜都是一道风景，吃过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就像你今天吃到的小龙虾，肯定和明天吃到的不一样。”
　　“你是说，人不能同时踏进两条河里吧。”岳少琮见过的女人数不胜数，但是把吃的说成这么美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位吃货了。沈遥光振振有词道：“对，总算说到点子上了，吃其实也是一个哲学问题。就像这高脚杯，你倒上葡萄酒，它是一个容器；但你用手一拨拉，它就是一件乐器。”
　　“是不是这样？”岳少琮随手在高脚杯上拨了几下，竟发出清脆动听的乐音。沈遥光的眼睛一亮，问道：“你，不会也能用高脚杯演奏吧？”
　　岳少琮和服务员很熟，让他们拿了三十多只高脚杯，倒上红酒，双手在杯间来回拨弄，竟发出叮叮咚咚的旋律……沈遥光发现他的手骨节虽然很大，但是手指修长，也很灵活。
　　沈遥光也来了兴致，叫服务员再拿了一套杯子，还好这桌子足够大。岳少琮狐疑地看着，直到那双纤长的小手在酒杯上拨弄起来，发出清澈悦耳的声音，他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打了个响亮的口哨。
　　《贝多芬第五交响乐》从餐桌的高脚杯上扩散开来，时而高昂、时而舒缓的旋律渗入到玻璃窗外遥远的空间，全城的灯火都跟着轻微的颤抖起来，夜似乎有了激荡的生命力，于是带着整个餐厅里的空气也活跃起来……沈遥光的余光看到那双巨大而灵活的手，所有的音符都在他手上活了过来，荡漾在旋律中的还有葡萄酒微醺的气息，此刻、此景，真是一件很畅快的场景。
　　“真是太神奇了。”邻桌的客人被这些神奇悦耳的旋律吸引了，纷纷围上来，看着这对男女配合默契、精准绝妙的表演，仿佛沉浸在葡萄酒和叮咚音符的海洋中……一曲作罢，竟引得一小阵喝彩和掌声。
　　岳少琮大悦，道：“高山流水，知音几何……遥光，为了我们的高脚杯，干一个。”他早就知道这个女人注定是自己的，也越来越喜欢她了，这次是从心底里喜欢。
　　“哦，为了高脚杯。”沈遥光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心里想这个岳少琮看来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
　　事实上，这也是沈遥光两天来唯一开心的事了——从昨天季董公布死亡预告开始，到今早杨兴业跑来公司闹事，再到刚才上洗手间不小心崴了一脚，还弄断了高跟鞋……哎，这人要是倒霉，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一杯下肚，沈遥光自顾地喝起来。
　　岳少琮叫道：“喂，你一个人喝个什么劲儿？你看刚才咱俩多默契，来，再干一个！”虽然这个女人总是不冷不热的，但是今天看来缘分是挡也挡不住的，难怪第一眼看到她就喜欢。
　　后来，餐厅里的人越来越少，深夜的寒气透过玻璃从外面渗进来，沈遥光的头靠在窗上，脸冰凉冰凉的，只是为什么好想睡一觉？
　　岳少琮去拉沈遥光的胳膊，道：“走啦，都打烊了。”
　　沈遥光一摆手甩开了他，晕乎乎地说：“可是我不想回去，咱们去江边好不好？就在下、下面。”“好，那咱们也得先下楼吧。咦，你的鞋呢？”“坏了一只，算了，不穿了。”沈遥光晃了晃那只没跟的鞋子，竟光着脚丫跑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