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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   第十四章
      他踩着玉阶向上走去,一步一步,一级一级,慢慢地接近了那九霄之上的云海。直到站在最后一级台阶前,他才惊觉,原来前方已无路。他倒吸一口凉气,惊慌地回头看去,却见身后的玉阶也已消失无踪!他遥望那万丈青空,只见周遭既无龙吟凤鸣,也无仙台灵阁,便如鸿蒙之初,懵懂无一物。
      “有人吗?”他喊道,“有人在吗?”
      唯有那风烟在云端笨拙地学舌,答道:有人吗?有人在吗?

      他背后冷汗淋漓,腿一软跪倒在这级台阶上,颤巍巍地扒着边沿朝下望去——
      那下边竟是一片灯影憧憧,轻歌曼舞,人声鼎沸,一张张面孔上俱带着笑意开怀,一团团花丛中满载着琼浆玉露!他瞪大了眼,急喘着气,说不清心中究竟是难过还是嫉妒。他的手掐紧了自己的衣角,用力到指节泛白,刚要气急地喊出声,便听那清风讥讽地笑了,随后用力一推!
      “啊——!!!”他的心快要跳出喉咙口,嘶喊着坠了下去……

      “啊——!!”叔虞大叫着睁开眼。
      “……王、王上?!”
      “王上醒了?!”
      “谢天谢地,王上醒了,这是列祖列宗庇佑啊……”
      “好!好……王上可算好了!”
      “唉,没想到竟是王医丞有法子,几道金针下去便见了效!”
      “对了,医丞呢?!快叫过来给王上看看!”
      “一直在外候着呢,这便来了!”
      “这……各位大人烦请让一让,下官才好为王上诊治啊。”
      “快给王上擦擦!”
      “将这玉枕撤了,换个软些的。”
      “王上……”

      湿软的棉布正轻轻擦拭着他额头的冷汗,叔虞不停喘息着平复心绪,眨了下眼发觉自己臂上与肚腹间插/着一排金针,晃晃悠悠得看着甚是骇人,一名医丞正在边上撤针。
      他一抬头,见床边围着数个人影,定睛一看,杨垣一双眼里满是血丝,余崇光面上犹带着凝重与惊魂未定的青白。朱衡端一会儿笑了两声,一会儿又是连连叹气。
      魏铉来回踱步,时不时指着两个医丞骂道:“你们倒是与本官说说,呵,也是太医署专司百疾疡疮的老人了,折腾大半天,居然还比不得一个新晋的妇科千金圣手?这许多医书都读到哪里去了?难不成王上这病还是妇人病吗?!”
      这边话音刚落,便见余崇光实在忍不住弯了下嘴角,随后又立刻绷直了脸。那头朱衡端直气得吹胡子瞪眼:“魏司空说的什么糊涂话!王上染了疾,你也染了疾吗?!”

      叔虞刚清醒了些,一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想到这位魏大人的性子便是如此,又见几人俱是神态焦躁疲惫,便又觉感动熨帖,只当没听到那话道:“众位爱卿不必过虑,本王不过睡了一觉,并非染了疾,自然与医丞手段无关。”
      叔虞说完,就见几人都神色古怪地看着他。
      杨垣急道:“王上唉,您可别开这玩笑了,哪有一睡过去便怎么都唤不醒的?”
      “唤不醒?”叔虞也吃了一惊,“可前几回我……”他说到这,忽地意识到这事并不能说与这几人听,况且说了也不会有人信,改口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可是要朝议去了?”

      “王上,现已是寅时,只是……”余崇光答道,“依臣之见,还是待几位医丞会诊过后,晚间再将臣等的折子呈上。”他半个字没提朝议,朱衡端与魏铉都连连点头。
      “现已是寅时了?”叔虞惊讶地道。他这时才得空细瞧几人装束,只见余崇光半幅衣摆新添了皱痕,朱衡端的发冠歪了半分,魏铉看着虽与平时无二致,但眼下带着青黑。叔虞不由动容,心中愧疚立时翻了天,他自己稀里糊涂地一梦,倒累得这许多人为他担心。
      “王上,臣等一夜未睡,您倒是‘睡’了一夜啊。”魏铉哼哼两声,又肃容道,“不过臣觉得余司马所言不错,王上还是以龙体为重,万事不可操之过急。”
      叔虞应了,又命杨垣将几人送出门去,嘱咐道定要好好歇息。随后又逐一回复了黄渭湍与游怀礼等人潜来的侍从,让他们不必担心。

      叔虞本待杨垣回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私心里也对‘唤不醒’这一说有几分忌惮。可他一转头,却发觉不止杨垣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去而复返的余崇光!
      那位大司马三步并作两步跨过来,草草行了个礼,道:“王上,臣细想来有些不安,您近来也病了不止一回了。”他说着顿了下,抬头观察了会儿叔虞的神色,直把这位君王看得心里一阵发虚,最后才问道:“王上可是为水患之事烦忧,以致成疾?”
      叔虞暗自松了口气,心道:还好不是问千胜的事,不然可怎么解释。于是便答道:“本王确是忧心尧益两州。”他这话也没有违心。
      余崇光听罢,缓缓地点了点头,回道:“王上,臣……愿为王上分忧。”
      他面上波澜不显,只一双眼牢牢盯着面前的新君,可那眸光却灵动得如湖里一尾游鱼。斑斓的鱼鳞在水下若隐若现,薄纱般的鱼鳍微摆,轻柔地推开湖面透亮的碎冰,小心守卫着湖心静待三春的花苞。

      [你有什么恼心事,不如说来听听?咱们一起想法子。]
      那少年坐在他身边含糊不清地嘀咕着,一边狼吞虎咽着小半个粘了尘土的酱肘子,反将另一大半干净的给了他,言道他既有伤在身,就要吃得比旁人更多些。
      雪花并寒风从破败的墙角吹来,冻得两人一阵发抖,这衣衫褴褛的少年往后靠了靠,状似不经意地将那风口挡住了些,囫囵吞下早已冰凉的肘子。奄奄一息的火堆被风吹得一抖,火星和着木灰跳动,那人便也跟着不断哆嗦,却仍哼着无词的小曲。他在一旁悄悄以足点地打着拍子,听着听着,打着打着,便不知不觉地睡去了。

      叔虞想,定是方才太/祖梦里的山林叫人心醉神迷,醒来后不知身在何处,也定是眼前这人眼中的鱼游得太快,一下从秋末游到了隆冬,再从大雪跃到了惊蛰,又或是那无风的湖面太过宁静,连一个久违的波纹都叫人惊喜不已……不然,他又怎会忽然想起多年前的那些时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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