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一生只为君》邪冰

1、榴花满枝待子归

　　[ 一朝歌凭栏]

　　五月的朝歌城已是榴花满枝，颜色滑板层层叠叠如云翳一般，一路开往天涯。

　　翠玉栏杆外，两个梳着双髻的小宫女正低头快步走着，却被一旁的嬷嬷呵住：“大胆！洛枳公主在此，还不过来见礼？”

　　两个小公主心虚的对望一眼，忙福了福身：“公主万安。”

　　几丈开外的石榴树下，洛枳敛着青翠长裙盘坐在蒲团上，面前支着一架古琴，却不弹奏，唯有落花不时坠落在弦上，发出叮咛的声响。

　　原本紧闭的眸子缓缓睁开，她朝翠玉栏杆外淡淡看了一眼，问道：“脚步声这样急，有何要事？”

　　年长一些的宫女低着眉眼答道：“回公主话，近日坊间来了位会说鸟语的奇人，已被皇上宣召入宫，据说这会儿长在长信宫表演。”

　　话音未落，便隐隐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鸟鸣声。洛枳拂袖起身，香甜而亡，只见青空之下群鸟齐飞，随风而舞，偶有三五只停落在她身后的石榴树上，花瓣便簌簌而下敲打着琴弦，声如珠玉。

　　洛枳怔愣了一下，随即命道：“带表演结束，你们便将那人请来。”

　　【二求鸟寻人 】

　　沈书走近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橙红欲燃的石榴树下盘坐着一名女子，云鬓墨染，眉目如画，睁闭眼倾听者树间的鸟鸣和落花敲打琴弦的声音。红色的花瓣拂过白瓷般的两颊，落在青翠的裙摆上，绮丽如梦。

　　脚步刚顿，便见那女子睁开眼，绛唇轻启：“先生请坐。”

　　“草民见过公主殿下。”沈书行了一礼，随后拂去蒲团上的落花，敛了袖，学者洛枳的模样盘坐下来。

　　洛枳眸光一动，“先生身怀绝技，不知能否帮本宫一个忙？”

　　匆匆一见便觉得这女子眉目间笼着轻愁，沈书正色道：“公主但说无妨。”

　　“本宫年幼时耳聪目明，唯独不会开口讲话。父皇甚是着急，发誓要寻遍天下名医为本宫治口疾。”

　　洛枳起身，缓步走到石榴树下，刚伸出手便接到了树上掉落的花瓣，“听说南方仙岛有金翅雀，极其罕见，但雀舌可治口疾。只是传言金翅雀体型庞大，凶猛异常，那时我在宫中有位青梅竹马的玩伴，愿意只身赴险为本宫寻药。”

　　“雀舌如期送到，可本宫此后再也不曾见过他。”她的眼里浮起一丝薄薄的雾气，“我曾派人去找他，全部无功而返。我想，人找不到，或许四海为家的鸟儿能找到？”

　　“待榴花谢后，我将嫁往西海和亲，希望在那之前了却这桩心事。”说完这句，洛枳几不可闻叹了口气。

　　沈书略一点头，“公主放心，草民豢养了一百只灵鸟，可以帮公主寻人。鸟类对气味十分敏锐，不知公主可有对方的随身之物？”

　　“只有这半块袖巾。”洛枳闻言忙将袖巾递上，上面绣的修竹已经泛黄无光，却让沈书接过时手指发颤。

　　【三故人未归 】

　　放飞灵鸟那天，洛枳亲手写了一百张小笺，绑在它们的腿上。那日的奇观于朝歌而言，百年难见。一百只模样各异、颜色缤纷的灵鸟犹如彩蝶，在天空盘旋飞舞，随后飞往四面八方。

　　夏初将至，已有九十九只灵鸟无功而返，剩下一只杳无音信。洛枳望着满地凋零的榴花，慢慢笑了，“也许它已经找到了他。”

　　找到便意味着，那个人还活着。

　　满城榴花终于落尽，出嫁那天，洛枳身着一身火红嫁衣，对沈书莞尔一笑，“沈书，其实我看见了。但我仍然谢谢你给我希望。”

　　她自小口不能言，目力却好。百鸟齐飞的的那日，她分明看见他的袖中就藏着一只鸟。原来那第一百只灵鸟并非未归，而是他有意隐藏。

　　然而洛枳什么也没说，她也就装着什么也没有看见。一个不说，一个不问，如此相安无事地等下去也未尝不好。

　　只是夙愿美好的连她都快忘记，梦终究会有醒的一刻。

　　【四用心良苦 】

　　送嫁的仪仗渐行渐远，沈书站在宫墙上眺望。沧笙突然从他的袖中探出脑袋问，“她看见我了？”

　　沈书没有答话，只是默默从怀中抽出另半块绣了竹叶的袖巾，渐渐湿了眼眶。

　　他原是云浮山中的金翅雀，下山游玩时被捕鸟人捉住卖进了皇宫。那时的小公主口不能言却备受宠爱，硬是将它从别人手里抢了来，偷偷将它放生。

　　而后，他化成少年的模样，谎称自己是宫中一位已故画师的儿子，常陪她玩耍，给她讲各地的逸闻趣事。

　　后来他奉旨为她取药，回到云浮后，哀求族中长老拔去他的雀舌，差人送去了朝歌。

　　沧笙是和他一桶修炼的伙伴，早已经修成了读心术，与他心灵相通。他割了雀舌寄于公主，从此不能再说话，沧笙便藏于他的袖中，替他与人交谈。

　　“就让小凉在西海皇宫再呆些时日，我们回去云浮山继续修炼，以后就不再下山了吧？”沧笙小心翼翼地回问。

　　小凉就是那只没有飞回的灵鸟，奉了沈书之命去往西海皇宫。洛枳以为沈书袖中藏着的便是它，以为他这样做只是为了让她宽心。

　　其实，在来朝歌之前，沈书与沧笙早已去过一趟西海。西海国的年轻帝王早年曾经是囚于西海国的质子，沈书借进宫表演之机对他施了术法，却让他沉睡入梦，将自己与洛枳所有的记忆都在梦中移给了他。

　　待洛枳到达，小凉的啼叫便会将西海帝王唤醒，那时，公主便可找到自己寻找多时的“良人”。一切皆大欢喜。

　　沈书点点头，望着天边模糊难寻的身影，终于收回了远远的视线。

　　前路漫漫，他已经为她铺好了一段锦绣良缘。失了的雀舌，他可以话百年时间去修习再生术。若这一世，两人中注定有人要抱残守缺，那边让他来。

　　【五来生不负】

　　朝歌城的傍晚暮色绯绯，红霞漫天，像极了五月如火如荼的榴花。

　　这一世，他已等到她榴花开尽，若有来世，他一定要比任何人都早一步遇见她，在榴花欲燃的五月，唤出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