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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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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在那个春光乍泻的清晨开始颓唐起来。这几夜翻来覆去总是延续着一个看似连贯的梦。起初只是能看到许多人影在晃动,朦朦胧胧的好似一幅被水晕染开的水墨画。而最近这梦越来越长也越来越清晰起来。昨夜的更是真切,比以往要真切的多。在那里,他看到有人在塞外的旷野中伴着漫天风沙挥舞着一柄剑。那柄剑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像水蛇一样吐着必露的锋芒,在氤氲的暮霭中那人的影子若隐若现,锋利的剑划破了残留日晖的绚烂的影子,像漫天飞舞的华丽的裂帛,如虹而且苍凉。
而梦的最后他看到那柄剑直直刺穿了自己的胸膛,他满是疑惑,想要抬眼询问这是为何。入眼的却是一滴泪。
不自觉的抿了抿嘴唇,长歌忽然觉得房间中的空气有些稀薄,于是起身开门,走到了门前的空地中。他站在那,仰天轻叹。忽然发现,天空很空。即使有大朵大朵厚重的白云点缀着,依旧让人觉得很空,却又过分的蓝。抬手揉了揉眼睛,这边塞的太阳果然毒辣,晃的他眼睛生痛,让他产生了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在流泪的错觉。
“又在想以前的事了?”一个低沉却温和的声音在长歌的背后响起。
长歌转身低了低头:“我只是在想那个梦而已。”他不明白,那人为何在刺穿自己的胸膛后要还他一滴泪。那滴泪顿重的落在他的额头,有着惊人的温度。
来者走到长他身旁叹了口气,声音虽然细微却还是被他听的真切。
“梦醒了依旧是梦,何必苦苦追问而不放开呢?”
“它太真切,让我害怕。”
那人摇了摇头,“罢了,罢了。这一切皆是宿命。”说完转身离去。在长歌与其擦身的瞬间他看到对方眼中的一闪而过的惆怅。
长歌是在一个月前某一天的黄昏时分醒来的。在睁开眼睛的那一秒,他发现自己的脑海一片空白,没有一丝记忆。
而失忆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他师傅,刚才与之对话的老者。
他问他,自己为何在此又是如何失去记忆的。
答案有所欠缺,却怎么也找不出破绽在哪。他因为练功时不小心走火入魔,昏迷了一个多月。那人说他自己是很久以前江湖上曾经盛传过的一位高人。武功绝世,且目空一切。他拒绝了所有拜师求剑的人,只是一个人来到这塞外。直到在他还是个襁褓里的孩子时将他捡回了家,才将武功传授于他。
如此说来,他们相依为命了二十多年。二十多年,一场梦的时间。
长歌决定从头再来。武功尽失而已,他应该还有时间。
时间是恍惚的,边塞是个人迹罕至之地,很少有人愿意到这里来。大漠,孤烟是这里唯一的景色。自他醒来后的两年里他和师傅不分昼夜的守侯在这里。他没想过离开。
这里即是我的宿命。他如是说。
夜里的风有点凉,四下里一片寂静,只能听到渺远的笛声和树叶被风吹动时的沙沙声,连鸟儿的叫声都辩识不出。戚少商坐在客栈的房间里小心翼翼的擦着他的剑。如今的剑早已经不是当初的那把剑了,现在自己手中握着的是两年前与一位老人萍水相逢时对方赠送的剑。
经过鲜血的犀利,如今它变的愈加光亮,而他却不知道自己该用它来保护谁。
当年那场腥风血雨已经变的遥远了。
可是,他还是没有办法忘记那个人。
与自己有着血海深仇的人。
想到这,戚少商的眼神突然一暗。自皇城一战后那人便不知所踪。这两年来没有听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仿佛那个人只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许是真的追去黄泉寻他的妻子了吧。意识到自己的感伤,戚少商无力的扯了扯嘴角,有些自嘲。看来自己真的是老了,居然会坐在这里想这些有的没的。
放下手中的剑,移步到窗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夹着花香的空气顺着鼻腔一路沁到肺腑,心情顿时畅爽了不少。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月亮,忽然想起一首诗,于是轻声吟了起来。“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再次望了望天边那轮孤月,关了窗,戚少商决定过几天结了今次的案子就回汴京向诸葛先生要几天假。红泪与小妖的婚礼自己无论如何是要去的。
案子没花费多大力气就结了。戚少商回了六扇门找到神候将红泪即将与郝连结婚的事予以告之,希望能要到几天假。
“这么长的时间多亏有你顶了铁手,忙碌了这么久,你也是该休休息,出去走走了。”诸葛正我知道,虽然眼前这男子已身在了公门多年,可他依旧是个江湖人,那一身的江湖气是怎么也抹不去了的。于是捋了捋胡子笑道:“正好最近没什么大事,我就准你10日的假,到时候记得替我向息城主和郝连将军问声好。”
望着戚少商远去的背影,诸葛正我动了动嘴,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要说些什么。
回房准备了些途中换洗的衣物,将平日攒下的银子一起打了个包裹放在了枕边。一切准备妥当后上了床,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准备贺礼。一时间有点茫然,他不知道自己该送什么才好,那个被自己辜负多年的女子终于要嫁做他人妇了。可自己呢?依旧是孑然一身,唯一可以相伴的只剩腰间的那把剑了。想到这干脆合了眼对自己说,礼物的事还是在路上边走边想吧。
武林第一美女息红泪将要结婚一事早已是口耳相传,闹的沸沸扬扬了。长歌放下手中的茶杯,丢下钱提了剑走出了茶楼去牵他的马。他决定走一趟碎云渊,去看看那毁诺城。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在那里,有着自己宿命的牵引。
上了马,不急不缓的上了路。他还记得那个时不时做着的梦,那个梦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沉长,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被自己遗忘着。
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一天死在那个梦中。这是他三天前对师傅说的话。在听到这句话后,他的师傅告诉他,“你的宿命其实远不在这漫天黄沙之中,他系在一个未知的地方,而这个地方必须由他自己去找寻。”
于是他牵了马道了声珍重,义无返顾的将那滚滚的黄沙和如血的残阳留在了身后。
梦回初,谁知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