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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巴布 ...

  •   今天的雨,大的出奇。街上的树都被刷出灰色,所有东西都朝向地面,行人也不由自主地蜷缩在伞下,这样的日子,看病和买宠物的人是不多的。黑贺给大家定的行程足有一星期之久,今天才是她独自看店的第三天。她架着身板,倒在办公椅上,晃着蓝色的手机,没有聊天,没有看新闻,没有玩游戏,也没有人来电。
      和守宫的讯息还停留在她决绝旅行的那一段。
      那天夜里黑贺起来过一回,去厕所的时候磕磕绊绊撞到不少纸箱,那些小悦多定的货将她的腿撞出清醒的青黑色。她在马桶上仰天思考了几秒钟,哦不,是放空了几秒钟,尽管灯光亮的刺眼,她还是起身摸索到沙发,翻找守宫的皮包,想把通信记录和交易记录导入到自己的手机。那时候醉意还在,头皮扎得生疼,猜不到手机的密码。
      忽然很想看看她的身份证,无论真或假,但是拿到钱包的一刻,黑贺又不希望再继续了。她晃着脑袋,坦荡地甩着脚走回地下室,进门前吻了猫,进门后吻了床上的人,才满足地睡去。
      距离那一刻,已经过去39小时。
      没有联络。
      真的好烦啊。她对着没有客人的空荡店面,无所事事地感叹。
      另一台手机忽然叮了一声,她从椅子上弹起,一看见是刘庆的消息就又坐了回去。没成想后面每间隔十几秒那手机就要叮一回。拉黑吧。她这么想着,举起屏幕的时候,却看到后面的消息是“刘妈”发来的。
      黑贺懒得回复,现在的她就只想做一条咸鱼。
      风忽然变大了,吹得黑贺的刘海肆意地翻滚,病房那股特殊的味道被气流淘过之后更加鲜明,事到如今也说不上恶心,只是在这风里,这气味里,她总觉得听到了高跟鞋的声音,好像隐隐约约,狗和猫的声音里透着脚步的回响。双脚提起劲头,站起来,去看看实验室后面的走廊。
      没人。
      她奔到楼下。
      也没人。
      完蛋了,已经出现幻觉了吗?
      黑贺拍了拍自己的脸,今天就歇业吧。

      叶青青坐在车里一直望着这个高档小区的后门。据可靠情报来看之前深夜械斗的一群人经常出入这里,小六已经从监控截图里认出了一部分人,这些人平日里衣冠楚楚,完全不像是普通的街边混混。
      这个城市的势力大约可以分成三派,一派是几乎所有成员都是本地人并且还有一些外地人靠“老乡”、“朋友”等关系维系起来的,地盘最大的民间组织,没有什么特定的称谓,但市区一带统统归一个叫“守宫”的人管,成员动作不大,小偷小摸到抢劫都会有,每个人都必须上交一部分所得,管理层会采取所谓“金融投资”的方式利滚利再给组织成员年终分红。因此在这片土地上凡是要捞取点利益,哪怕就是路过,也必须留下钱财;在那个守宫上任做老大后,他们已经从简单、不稳定的形态转变成了“监视者”的角色,注意力集中在了其他团伙身上,开始利用人数和资源优势搜刮别人的非法所得,甚至以打通本地大佬的关系之由获取利益。
      而这个城市属于交通要塞,水陆运输都很发达,是一些城市的必经之路。一个销赃和走私的团伙仰仗这里的交通复杂性吃饭。他们的首领叫巴布,行事相比守宫更加粗犷,做事和发钱都大手大脚,经常失败被拦截,手下在局子里进进出出的人不在少数。凡是他有做成的案子,都必须给予守宫相当一部分分成,不然几乎所有的车都会开到有警方设卡的道路上去。有传言称守宫一派与警方关系甚好,很明显,这样不对等的关系容易把巴布一方下面的人激怒,这次械斗的起因就是关于非法所得的分配上。
      至于第三势力,现在几乎已经散了,一般都分布在市郊和农村,以前也曾是赫赫有名的“银环”带的头,在一次文物走私因为经过了守宫现在管的地盘而没有打招呼导致纷争,警方得渔翁之利,两边一起抄了。双方都损失惨重。那时地头蛇们的领导还不是守宫,被一起抓了去,守宫以此为契机顺势上位兼并了两边可以用的人,造就了现在最大的势力团体。时至今日,银环的人也还没有完全从这个城市淡去,他们还在等着翻身的那天,所以平时犯的案子也不容小视。
      前段时间的那次械斗,场面血腥,已经可以确定就是守宫和巴布两大帮派的争斗。可在那夜以后没有在医院找到任何相关记录,于是有很大的理由怀疑他们对伤亡进行了处理,其中可能还会牵涉到命案。
      守宫一派相当松散,跨度又大,上到企业高管、下到街边小贩都可能参与。但是巴布这边就不一样了,都进过局子,干不了正当的职业,成日群聚,只要找到几个重要的人,就非常好把握地点。锁定这个小区也不是很费劲,只是花了一些时日轮班等大鱼。
      根据张队的指示看,这个小区还有一个诈骗惯犯,最近刚刚刑满释放。这两者之间有没有联系,也是这次注意的要点之一。叶青青一轮又一轮地啃着能量棒,做好了长期待在这里的准备。

      守宫今天受邀参加巴布主持的会议,她和司机坐在很低调的国产轿车里。目的地的小区虽然有些高档,但是离市中心的商圈还是有一点距离,属于户型很大、豪华装修、配套安静的地方。同时也是没什么目击者,大家都个管个的冷漠之地。这里道路很宽,路况好的不像话。守宫稍微一瞄就见到了一些不太自然的车子。有辆车在路边靠着,看着普通,又有些沧桑,玻璃不透光,她能感觉到里面有人。
      “诶,蛙眼。”她喊住司机,“直走。”
      在小区大门前百米的距离,他们的车直行略了过去。
      “打个大弯,去后门。”守宫倚在座位上,心里咒骂了一顿巴布。
      司机过了三个街区才拐弯,快要驶入后门的车道的时候,守宫见到了叶青青的车。她认得这辆车,是隶属刑警队的。
      “不管了,直走。”
      “老大,不去了吗?”
      “让他们自己玩去吧,我们走。”
      守宫拿起电话,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未读的消息。她吞吞口水,叹口气,拨了巴布的电话。
      “你让我来,门前蹲满条子,是几个意思。”
      “他们呆了好多天了,也没见着个动静,我们今天就吃个饭,能拿什么抓。”
      “还是您洒脱,我可没那个种。”守宫声音柔软还拖长了尾音,不等巴布反应就赶紧道别,“我们就改天再约吧,有什么生意上的事可以给我捎信。”
      巴布看着被挂断的界面随口就骂了一句臭娘们。
      守宫在车上深呼吸,琢磨着巴布那么粗枝大叶,可是为什么到黑贺那里的时候,给她的印象那么小心翼翼呢?据说还是每次都变着法不让人起疑。这也太不可思议了……难道他们内部分管的差距有那么大吗?
      她扶着额头,有一些烫手。
      城郊这带前段时间死了一个巴布的人,还伪装成注射过量,是不是和这有关联?这边目前看来都没有动过他们,这是要内斗的节奏吗?还是跟最近外来的那批毒贩子有关?事情如果变大了,得赶紧让黑贺从这里撤出来。
      就在守宫琢磨要不要去黑贺家的,巴布已经饮下一两白酒。他所在的房子有很大的客厅,每个房间里面都守了两个人。他懒得招呼他们过来吃饭,圆桌之上仅有二人。
      他给自己的得力助手火膝倒上一杯:“那个娘们看来真的不会来了。”
      “人家是小心驶得万年船,那么些年在这地头上不是白混的。”火膝对巴布斟酒表现出了异常的敬重。
      “你说我们最近短了几个人,是她干的吗?”巴布的脸已经红透了。
      火膝干掉了手中那杯:“我也这么认为,毕竟现在连脸都不露了。不知道在做什么名堂。”
      巴布重新给火膝倒了个满杯。“你跟了我很多年,所以我得告诉你一件事:我最近想着要退休了。”
      火膝一惊:“您退休了我们吃什么呢。”
      玻璃酒瓶里透着手上的褶皱,浑圆的酒瓶肚子把他的苍老放大到了刺眼的地步。巴布从未公布年龄,每次出门都要确认自己剃了很精神的寸头,领子要整齐地立起,眉间要透着坚韧和杀意,鼻子要挺着粗气,走路要快而健。再瞧瞧眼前这个火膝,本身就精瘦,混了几年全身都是肌肉,现在矫健而有力,双眼都透着对钱的欲望,眉毛长得直勾勾的完全不用伪装,是个有前途的青年。而巴布强行装作壮年的日子要到头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没什么文化也跟不上时代,纯粹财大气粗才有小弟跟着,特别是看着守宫管地方的样子,越来越觉得自己搞不过她,要是这年代还是靠拳头说话,一切都简单多了。他看着杯子里的倒影生疼,放下酒,夹起菜来。
      火膝看了一眼手中的酒,又是一口闷了下去。
      “所以我想最后干一票大的。”巴布的筷子没有停下,“我最近联系到了一个人。”
      “谁?”
      “花臂。”
      “他回来了?”火膝眼睛变得闪亮。
      “是的。我如果再跟着他干上一两年,带你们上道……”巴布静静嚼完,吞下才开口,“兄弟们至少有七八年不用愁了。”
      “他现在还是在卖粉吗?”
      “卖、什么都卖。不止卖,他还会自己做。”
      火膝笑到嘴角差点咧至耳后去。
      “你就再跟我两年,我跟他合作,把这事儿办了。”巴布又举起杯子,“把守宫也给办了。”
      火膝听得兴奋地给他和自己倒了酒,二人相谈甚是愉快。
      叶青青在门口候着,看着什么动静也没有的欧式铁门,开始觉得线报越来越不准了。

      守宫回到家洗完澡,发现自己是真的发烧了。她的脊背发凉,不详的预感笼罩全身。
      “今天黑医生来过了。”守宫的下人给她倒了茶。
      “什么?”
      “她想谢谢您送她的宝石,说是您用她代替了酬劳。”
      她听到这里简直是要晕过去:“该不会还问我是哪里买的吧。”
      “不,她问你最近去了哪。”
      守宫花她现有的最大的力气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真不想听下去了。那家伙明明就知道问管家是一点用都没有的,也不好好上班过来这里,这么想知道那个宝石是哪买的吗?守宫让下人回家,自己今天累的半死,可想起那天她抽泣的样子,还是费力拿出了专用的手机,打给了黑贺:
      “喂。”
      “嘿,想我了吗?”那回应充满笑意,捎上了一点唇齿间的湿度。
      神经病啊你。守宫对这样的声音充满了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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