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黑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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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汪！汪！”“汪汪！”“嗷！”“呋呋呋呋呋——”
“医生……能不能让狗安静点……”面色铁青的胖子躺在比自己小了一圈的台子上，耳边的犬吠像是要把他脑袋给撕裂了。手术灯很晃眼，他连直起脖子去和医生说话都觉得是要晕过去了。
“医生……医生……”
口罩上的那对眼睛弯弯的很喜庆。
“闭嘴。”
她说。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胖子不由地抖了抖超过台子边缘的手，震得一次性手术方巾窸窸窣窣响。
“闭嘴！别动！”
胖子难受得直流虚汗：“我们也是有好好付钱的……医生……”
“你肠子在我手上。”黑贺忽然踢开自己的凳子站起来，把小肠拉高举过头顶，用炸碉堡的姿势一手指着台上的人吸引他看过来。
他当场晕过去了。
少了很多絮絮叨叨，狗叫声确实很清晰。快速止血后，黑贺立刻关上了创口，缝完最后几针，她一边扯掉垫巾一边大喊：
“下一个！”
无影灯也被她喊得忽明忽暗。
走廊坐着一圈一圈等待的人。
这个夜晚有些不太平。道路两侧的灯光依旧平行、明亮。
凌晨三点，叶青青干掉了两杯浓缩咖啡混功能饮料，眼珠子差点没爆出来。即使如此她也要装作还很有精神的样子执勤，时速还不敢超过50。
这局子管辖的街区发生3起持械聚众斗殴，怀疑是帮派参与作案，现场一片狼藉，侦查后发现极有可能是同一批人换了三个地方。
“年轻人真是有精神啊……”青青副驾驶的刑警活动着噼里啪啦作响的肩膀。他姓张，是青青的队长，也是带着她上来的人。不过这两年愈发觉得自己的身体年久失修的他，不得不有意无意地活动筋骨。
现在人手紧缺，不可以有疲劳驾驶一说，因此青青还在坚持与张队聊天，他们其实对今天的案子有一定把握，只是缺少人证物证，群众早已做鸟兽散，监控另外有人在看，于是切入点放在那些挂彩的不得不去一些私立医院的人身上。
根据之前收到线报，第二医院的附近有从事发地点方向而来的可疑外伤人员。他们已经联络好急诊室，让医护人员和保安控制好情绪留住所有现有患者和伤员等他们到来。
不出三分钟，他们几乎和别的队员同时到达，二人留守，八个人分三路小跑进急诊区。
急诊室有阑尾炎的一人、醉酒的一人、车祸的两人，包括他们的家属，对于冲进来的到处搜索的人都是懵的。一时间所有人的耳边都扎着拉开帘子的刺响和掀床单的闷声。
情报，有误。
黑贺已经脱下了手术衣，一手插在裤口袋，一手拿着小瓶牛奶，放任自己的短发乱翘指着天，摆着腿从手术室荡出来：“你们几个……能不能自己站起来滚。”
就一个宽约两米的小走廊，浩浩荡荡坐了群大汉，分了两边，有明显的界限，一边分个七八个，就那么坐着干瞪眼。这就跟新手把象棋全摆在了楚河前一样的阵仗，个个看着火力威猛。
卧槽仔细一数还不止七八个。黑贺举瓶一口闷掉了牛奶，舔掉了上唇一圈奶渍：“这样吧。我说预备，你们一起站起来，我说跑，你们一起冲出去。”她的手点了点出口的方向，“出了那里，你们就面向对方往后撤，谁也别背对着谁。站不起来的抗走。这样公平不？”
“……”
“行！”有人附议。
“汪！”狗也附议。
还没等她说预备，眼前的人就争先恐后起来了。
谁都怕对面的先站起来抡死自己。
轰轰烈烈的脚步声过去之后，手机响起了一声提示：
货款，25000已收到。
货款，34000已收到。
啊，原来左边的人更多一些呀。
反正不关我的事。黑贺这么想着就开始锁手术室的门。
她丢掉牛奶瓶子，晃荡到一楼，此时晨曦微微亮，天很紫，风有稍许凉爽。对于后门，她会加倍仔细上锁，随后，掏出黑色智能机，发了一条消息：喝多了，今天不上班。发完对着屏幕呆滞了一阵，看着右上角凌晨五点多的时间跳了一分钟，这才吸着清风往回走。
刚揣兜里的手机震了几下，口袋一阵透亮，对方说的是：
“混蛋。”
黑贺没有拿出来看，只是笑眯眯往家走。过了两个路口已经有人支摊准备早点。那个粥实在太像是胃内容物了。她这么想着就付了一碗的钱，然后当场喝起来。
她租住的小区很普通，随处可见的米黄色外墙，点缀些灰色与墨绿色的边边框框，没有什么格调可言的中庭搭了几棵树意思意思站在那边，营养不良的枝丫像是抽烟大叔的剪影。进了楼下大门要走一个长长的回字走道，可住在一楼会有直接翻窗进去的冲动，客厅没有柜子，仅有一些杂物。
黑贺进门便转身打开左侧的木制小门，它跟着一条向下旋转的楼梯。
地下室有股难以散去的、令人上瘾的汽油味，把家里的卧室设计在这里也是为了满足她小小的怪癖，习惯性地不关好门，就会悄悄被推开。
“亲爱的是不是想抱抱呀~”虽然已经累得趴下，黑贺还是哄小孩般的宠溺。
“……”
三秒的沉默换来后背重重一击。
“好好好，给你踩~”她说完忽然笑着趁空档翻过身，一把抓起被子扑了起来。
“一起睡好不好？”
“亲亲。”
“嗯嗯。”
“么么哒。”
“今晚和我睡嘛！”
被子鼓着骚乱了一阵。
白猫实在受不了这种闷热从脚边的空隙溜了出去。它梳理起毛发，寻声抬头看了一眼求抱抱的愚蠢人类，抖了抖身子，对着她的乱发使出一记猫拳。拍着拍着眼前的这个家伙凑得更近了，她贴着自己刚舔好的毛，就忽然睡了过去。
被抱紧的白猫眨巴着碧眼，也跟着睡着的呼吸声咕哝起来。
“张队，经过核实，那个人确实是吃夜宵后路过的路人，并没有参与。”青青报告的时候也忍不住地动肩膀。刚刚取证的人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但是这条线似乎已经断了。
“那他都看到些什么了？都有认出我们的嫌疑人吗？”
“认出了这个人。”她亮出文件夹的照片。
张队看完面无表情地背过身去：“这边我已经找小六跟进了。”
青青看着手里的照片若有所思……
事情已经过去十几个小时，再这样下去就要错过寻找目击证人的最佳时机，而证人的记忆也要开始模糊了。
张队余光看见青青似乎有顾虑，淡淡地吐出一句：“线索不会断的放心吧。”
现在是下班饭后的高峰期，商业街和附近的商圈都生机勃勃等人来消费。
一家宠物店的店员对今天的人流量也是相当满意，脸上红扑扑的满是兴奋：
“您在我们这里购买宠物的话，享有终身会员权，我们有专业的兽医提供日后的体检、疫苗注射等服务。不但如此还有宠物食品、用品的特惠价。”维他积极地对客户推荐一只拉布拉多幼犬。白金色的拉布拉多安静地吐着小舌头期待她来摸头，隔壁笼子的泰迪像是嗑药一样在笼子里爆炸式奔走、旋转、跳跃。
来客指着那棕色泰迪说：“我想要那只。”
“好的，这种比较活泼。”
“这只多少？现在可以打疫苗吗？”
“两千二，当然可以现在就打。”
“那行吧，就它了。”
她挽起袖子去里面的房间找手套，每次这种时候她总想把黑贺骂上一万次。店里那么忙，这人却跟死人一样经常不到场，刚招的前台和实习又是二脸懵逼根本帮不上忙。
“我来吧。”身着手术衣的黑贺忽然她身后冒出来，“么么哒。”
“么么哒个头哇！白天去哪了！”
“睡觉觉。”她还继续嘟着嘴，惹的维他甩了她一脸口罩。黑贺嘿嘿笑着接住大部分口罩：“人家夜生活比较丰富，你看嘛，毕竟像我这么优秀的人不多了。”
“滚啊你，要是男的不知道进过几次监狱了。”
“这跟性别可没关系，我的浪子本性是浑然天成，合法合理的。”她准备好托盘，出门见到新来的实习已经抱狗出来了，那狗激动地在隔间的桌上乱扑腾，而新人按着它的手也只能追逐律动把它控制在一定范围。
“坐好。”黑贺找机会和小狗对视了三秒。世界忽然就安静了几分。
实习生一脸呆滞，手还半施力地箍着那小身板。黑贺速速揪起它打了针，就开始甩起医疗垃圾袋做分类了。
工作的时候倒是真的利索，维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平常能按时来就好了。
办完了一些手续，客人又选了桃红色的项圈，买了印着草地的狗包。黑贺盯着他的侧颜，胡渣竟然修了一半就出门了，又看了一眼那泰迪，不禁感慨：品位独特！
送走了客人，黑贺准备去二楼。
“我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维他忽然喊住她。
她也只是摆摆手，满脸无奈：“我记得你好像今天有给我预约客户不是吗？”
“你竟然还记得。”
“你说的我都记得。”黑贺右手双指戳了几下自己脑袋又在空中划过半圆，最终在胸前比了个桃心。
维他的脸也不知是不是被气红了：“你这样怎么还没被人打死……”
这间宠物店名曰“繁星”，在黑贺的眼里是个普通到无聊透顶的名字，也正是她自己取的名。规模一般，有两层楼，一楼店面关了不少猫猫狗狗，还有几个宠物用品的货架，二楼则是诊疗区，有专门的隔间和隔离的笼子供宠物住院使用。重要的是，二楼有检查室和手术室，可以做血检、X光、B超等检查检验，还有专门的无菌手术区。医生也有独立的办公区域，里面除了办公桌还配有较大的桌子可以问诊用。
“老爷子您可以下班了。”黑贺对一个老人招招手。
“你可真忙呀。”他姓姚，是长期在这里值班的医生，年过七旬，还很精神。
姚医生摘了老花镜，合上病历，慢悠悠地从抽屉掏出一个大笔记本放在桌上。
“剩下的还是交给我吧。”黑贺抽走了他的本子，“我都会处理好的。”
老爷子看着她，虽然看不出他眼里是什么样的滋味，半晌才摇起了头，稍作整理准备离开。黑贺翻着笔记本查阅要交接的内容，今天来了三条肠炎的狗，现在住在同一个区域。另一边有一只得了猫瘟的猫，还有感冒的兔子等等等等……加上原本就有的动物现在已经住不下了。
“那我走了。”
“我会再招两个护士的。”
“……”
他下楼的时候，此起彼伏的狗叫都愉悦了一些。
当时开店的时候是没想到生意会这么好的，黑贺关上笔记，巡了一遍病房，时间也差不多了吧。
高跟鞋的脚步声，不是从宠物店的店面上来的。这里还有一个直接能上诊疗间二楼的通道，一般只有老客知晓。黑贺当然知道今天的客人是谁，每次看见那柔顺的长发，她总会下意识想摸摸自己干燥的短毛。
“黑医生。”
不顾眼前的美女打招呼，黑贺抱出了航空箱里的黑猫：“噢噢，小蝶，亲亲，给我亲亲。”那猫一掌推开了她的嘴，可还是被亲起了猫爪子。
“你啊！”女子扳开黑贺的肩膀，想要和她对视。
黑贺终于没有辜负她的期待轻轻放下了黑猫，小蝶识相地钻回箱子。女子化着淡雅的妆容，浅棕的眼影，蜜桃的腮红，还有豆沙色的薄唇，而眼前的兽医刚刚从被窝起来，整张脸都很粗糙，嘴唇也很干燥，头发更是没有梳理。她抓她的肩头竟然忘记松手。
“你啊……”女子靠近她。
黑贺的指尖顺着她的头发抚上去，静静地触到她的耳后的皮肤，像摸小猫那样用指腹轻轻摩擦。女子的眼神愈发迷离，她看着她眼里的血丝，越靠越近，两张脸快要贴到一起，不禁有些心疼地顺着她的眼角抚摸。那眼又是弯弯一笑：“你再这样我就亲了哟。”
她忽然反应过来彼此的嘴唇只差两寸就要贴在一起了。
黑贺感觉拇指传来温热，对方的耳际像是晚霞一片，眼神也开始忽闪不定。
“傻逼！”她后退了两步。
真是可爱啊。黑贺支着身子在心里感叹起来。
“昨天晚上辛苦你了。就想过来打个招呼。”
“这么客气，钱已经收到了哟。”黑贺搓了搓手指，“这就是最大的招呼啦。”
“说正事，以后还要麻烦你呢。”
“只要你们守规矩，一切好说。”
“那当然，明天中午给你补货。”
“不要因为有我你们就可劲地作死噢！”黑贺歪着脑袋看她。
女子扭过头不与她对视：“这不是规矩嘛。”
“所以亲自来和我说明天补货？”黑贺闪身进入她的视野。
“顺便、给小蝶体检……”
她的双眼还是那个弯弯的弧度：“小蝶我已经检查完了，你下次还来吗？”
她完全没办法拒绝黑贺触摸她的头发，一时想不到回答什么。
“守宫。”
黑贺喊起了她的名号，她瞬间被拉到现实。
“嗯？”
“不想做的时候，得告诉我。”她的手指绕着她的发梢，“下决心走的时候，一定得告诉我。”
守宫眼角微微一皱：“我已经回不去了。你知道的。”
黑贺看着她，连叹气声都没有。她吻了她的头发，低语道：“明天见。”
守宫抓住她的手腕，使她的手指完全脱开自己的头发：
“明天才不会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黑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