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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不打不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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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2P.M.
“各位,州道302发生特大连环事故,预计伤亡人数将达到50余人,全都会送到我们这来。安东尼奥,你和亚瑟一起乘直升机出外勤,将现场的重伤人员先送往医院。其他人,将你们的神经绷紧,原地待命!”
路德维希刚刚挂下院长的电话,一边从办公室大踏步地走出来,一边大声对一干医务人员发出指令,挂上听诊器一身白大褂站在霍斯顿医院急诊部门口。
“Damn it,刚刚傍晚居然就这么忙。”亚瑟穿上出勤服,将推车上的急救包隔空抛给安东尼奥。
“别抱怨了,我的外科医生。我想路德主任这会肯定比你更加暴躁。”安东尼奥对他笑了笑,拉上制服拉链,和亚瑟一起登上引擎轰鸣的直升机。
医院的走廊里大型LED电视上播放着现场的事故报道,一辆中巴拦腰截断倒在公路上,发出源源不断的火光。消防员、伤亡者和急救车混作一团,根本无法认清画面上的人影。
阿尔弗雷德拿着一杯咖啡趴在中央询问台上,盯着电视,呼噜呼噜道:“伊万,十美金,跟你打个赌。几分钟后我一定是第一个接到病人的。”
伊万刚要说话,口袋里的嗡鸣机忽然一震,将手探入后掏出,只见屏幕上赫然是“伤者已送到医院,伴随轻度昏迷”的字样,当即决定不和阿尔扯淡,转过身去对他亮了亮屏幕:“Fatty,我赢了。”
阿尔将咖啡杯放下,切了一声,朝着伊万的背影大声道:“再十美金,看谁先救活第一个!”
伊万背着手比了个ok的手势,和身为护士的瓦修·茨温利一起到院前迎接伤者。
一旁的伊丽莎白拍了拍阿尔的肩膀:“这么闲不如去帮帮路德主任,我看他已经有点轻度焦虑了。”
阿尔耸了耸肩,将目光瞥向同样等在大厅中的费里西安诺身上:“那位意大利心理学专家会治好路德先生的,再不行就给他来一针艾斯挫仑。反倒是你,麻醉中心主任,为什么还站在这里不去O.R.(手术室)?第一位伤者可就要来了。”
伊丽莎白将手中的金属病例板对阿尔的头狠狠拍了一下:“啰嗦死了。”接着,她从急诊台中离开,进了走廊尽头的一号手术室。
第一个伤者是一名女性,脖子轻度扭伤,戴着白色颈托,躺在急救床上,胳膊上有一道很长的暴露型伤口。
“名字是布兰妮·奥洛斯,血压80/65,心率69次/分钟,可能有内伤,一截钢管对穿了她的胳膊,我们在救护车上做好了简单的处理。”随行人员道。
伊万侧头对急诊室中喊道:“准备清创包,血液交叉配型,赶紧通知血库。”然后招呼瓦修:“先过床。”
旋即,又有一辆救护车停在了伊万旁边,打开车门后,抬出一位血迹斑斑的中年男子,胸膛上有一道大口子,覆着一层浅绿色的医用防护膜早已被血浸湿。
阿尔赶过来,将听诊器挂在脖子上,打开手电筒扫了扫那名男子的瞳仁:“他情况怎么样?”
“很不理想,刚才几分钟内几乎测不到血压,伴随呼吸抑制。他和刚才那位夫人是夫妻关系。”
“肌注一毫克肾上腺素,高流量吸氧,动作快。”
拿着病员分布单的本田菊对着疯狂冲向手术室的两个人道:“诶!两位先生,是一号手术室,别走错了。”
7:14P.M.
亚瑟刚刚抵达事故现场,满地破碎泡沫塑料和正在爆炸起火的汽车,一辆大卡车冲进斜坡下的池塘里。在这种环境下,亚瑟一身亮绿色救护服丝毫不起眼。热浪滚滚朝他面颊扑来,随即,他被一位警官招呼过去。
“医生!这里有一个需要救助的人!”
亚瑟对安东尼奥点点头:“我先去,老规矩,用急救牌的颜色判断伤者的情况。”
“恩,我去那头看看。”
亚瑟背着急救包朝那位警官所指的方向跑过去,只见一名头部流血的男子趴在一辆侧翻的轿车底部不省人事。
警官就在旁边,道:“他很有可能是这次事故的肇事司机,请医生你一定要救活他。”
亚瑟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对方急了,站在亚瑟身边,居高临下看着他:“医生,你必须给我一个听起来不错的答复。”
亚瑟绕下脖子上的听诊器用它指着那位警官,毫不怯懦:“这里不是你指手画脚的地方,先生。他首先是我的病人,其次再是你的嫌疑人,也许这么说对你不公平,但是请你别来干涉我的工作。”
那位警官手扶在枪带上,变颜变色了一阵,半晌,默默往后退了几步,但是一直盯着亚瑟在现场救人。
亚瑟没管他,迅速插好气流管,用绷带和夹板固定住伤者的胸膛和头颈,指挥着几个消防人员:“动作要快,切开门板这段时间内他的内颚叶有可能受到血管压迫继续开裂,你们要避开他腹部的创口,我会用湿毛巾挡住他的脸。”
此时,不远处安东尼奥的声音远远传来:“亚瑟!这里需要你!”
亚瑟分身乏术,用止血钳夹住伤者的出血口,只好喊过去:“你那边什么情况?”
“女性,22岁左右,急性心脏压塞,需要现场进行心包切开术。”
焦灼了几秒,亚瑟不得不先让消防人员替代他进行伤者的防护工作,然后奔到安东尼奥那边查看情况。
结果,他看见同事身边蹲着一个黑头发的亚洲人,一身白衣被血染得通红,戴着医用手套持手术刀精准切开患者的胸腔。
亚瑟难以接受地皱了皱眉。
安东尼奥捏着一个气流橡胶瓶对他耸了耸肩:“别问我他是谁,我也不知道,肯定不是我们霍斯顿医院的。”
“很快就是了。”那名男子边进行手术操作边低头答道:“患者有可能出现了左旁室瓣脱落,需要赶紧送到医院进行β受体阻滞剂静脉速滴。”说完,他从安东尼奥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红牌,放在患者身上:“我先去旁边看看其他人。”
在他走后,安东尼奥瞧了一眼,点头认可:“很完美的切开术。”
说实话,亚瑟并不喜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他只是瞄了一眼那人瘦削的背影,转身朝那名疑似肇事司机的男子走去。
8:03P.M.
路德瞥着手表,将另一位腕骨骨折患者的轮椅推入电梯:“去二楼做个CT,然后再过来找医生。”
他越过满是患者的走廊,跨过第三个吊瓶架之后,看见了忙得团团转的本田和提诺:“亚瑟他们怎么还没来?那肇事司机呢?”
话音刚落,提诺指了指医院外满是记者和摄影师的走廊:“主任,他们来了。”
急诊部大门被推开,亚瑟扶着推床奔进了二号手术室,后面紧紧跟着那名警官。本田对安东尼奥指了指创伤一室,转眼看见站在他身侧的亚洲男人。
“您是......”
路德维希已经走上前去和对方握手:“你好,欢迎你来到霍斯顿急诊部就职,王耀先生。我没想到你会和他们一起来。”
王耀笑了笑:“说来也巧,我就在离案发现场不远的州道301,事故一发生我就在那里展开了救治,直到你们的直升机来才松了口气。路德,好久不见。”
本田看着他们似乎很熟稔的样子,犹豫道:“你们认识?”
“大学同学。”
两人异口同声道。
随后,路德拍了拍王耀的肩:“Dr.王,现在就上岗了。”
此时,急诊室的门再次被打开,推进来一位捂着嗓子、作农妇打扮的妇女,她的丈夫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大喊:“医生!我们需要医生!”
她全身上下被绳子牢牢地捆住,伴随言语不清、四肢无力的症状。
王耀皱了皱眉,亲手接过那张病床:“她怎么了?”
那丈夫磕磕巴巴的说:“劳拉.......劳拉她不小心喝了我放在瓶子里的.......”
说还未说完,刚刚做完初步检查的王耀立刻判断出来:“有机磷农药中毒。”本田菊看了看周围的科室,引导他们进了创伤二室。
王耀转头吩咐护士艾斯兰道:“先进行毒理学分析并1%碳酸氢钠洗胃,注射一毫克阿托品,时刻关注阿托品过敏反应,有情况立刻叫我。”
他掀开这位妇人的眼皮,观察了一会:“等等,不许用阿托品。她有青光眼,否则眼压会急速升高,改用PAM。”
艾斯兰刚要打开阿托品药瓶,然后松了口气:“还好您及时发现了问题。”
王耀笑了笑,回头看见等候在创伤室门外的那名丈夫,他正在焦虑不安地趴在玻璃窗上,额头上泛着大颗汗珠。
王耀皱了皱眉,走过去问他:“先生?您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不是,我很好。”那男人紧张地握了握拳头,将手放进口袋,不到几秒又拿出来,像得了多动症一样在原地乱转。
“医生,请你相信我,我没有要杀我妻子,我很爱她,我没有故意要给她喝农药,是她自己不小心......”
王耀伸出手试图安抚:“好了先生,没人说你想杀害您的妻子.......”
那男人反而像受了刺激一般大喊:“不!你不相信我!”他抄起一旁的吊瓶器不让王耀接近他,陷入神经质的歇斯底里:“滚!都给我滚开!”
阿尔刚从旁边一号手术室出来,他刚刚成功地抢下了第一个病人的性命——被伊万赚走的十美金又回来了!但是,他看见面前有好多医护人员围着一个发疯的男子,不远处站着一位穿着他们医院的手术服、但素未谋面的东方男子。
阿尔走过去:“嗨,晚上好,先生。”
王耀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在自己身后冒出,差点吓了一跳,转头看见是一位金发碧眼的美国男人,便点点头,继而又看向混乱的场中。
“您也是急诊医生,刚来到我们霍斯顿?”
王耀再次看向他,温和笑道:“对,我叫王耀,很高兴认识你,琼斯先生。”
阿尔很好奇地凑到他身边:“你怎么知道我姓琼斯?”
王耀对着他胸口白大褂上的工作牌努了努嘴:“喏,这不明摆着的嘛。”
“路德呢?”
“和某位金发绿眼睛的医生会诊去了,就是刚刚和我一起来的那个。”
阿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指着场中的那位农夫打扮的男人:“他怎么了?瘾君子,还是一个醉鬼?”
王耀双手环胸,绕开阿尔,拣了一个比较容易观察的视角站着,嘴里喃喃道:“不,我猜他也是有些问题的.......”
话音刚落,那个男人像是一瞬间抽去了所有力气一般,直挺挺的倒在医院的白瓷地上不省人事。
王耀见状赶紧拨开人堆冲上去,两指搭上他颈侧的脉搏:“我就知道!他长时间接触农药怎么可能不会中毒。”他招呼阿尔一起将人抬到了病床上,周围众人七手八脚的一块儿帮忙,赶紧送往抢救二室。
王耀跟着他一起去,头也不抬地检查病人的状况:“肾上腺皮质激素静注,生理盐水混□□快速静滴,并用0.5毫克阿托品。”
“是。”有护士答道。
此刻,阿尔抬了抬酸软的胳膊,还是站在一号手术室门口。
“见鬼,他可真重。”
伊万刚刚从手术室里出来,看见阿尔在伸胳膊,“哐”地一熊掌拍下去。
“又被你逃了十美金,这不公平,我的病人情况比较重。”
“嗷,你下手轻点!否则工伤一起算在你头上。”
9:25P.M.
亚瑟刚刚从手术室里出来,看见一大堆人都围在器械室门口,像是要看笑话似的。
罗德里赫也刚从二楼下来,他是放射科影像部门的主管,看到亚瑟,打招呼道:“他们在忙什么呢?”
亚瑟点了个头也算作打招呼,持一缕嘲讽意味的笑容:“估计是在欺负新人。”
王耀在十几分钟前接到一个传呼,叫他在机械室中找一个新运来的肩托,便来到了器械室内。
只见不大的房间里横躺着一个人体模型,对面有一堆乱七八糟的医用品,想要找一个器械必须跨过那具人体模型。
王耀刚想抬腿,却发现那具本该静躺着的人体模型忽然抓住他的裤腿,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把他按在地上。
“有没有被哥哥吓到!”
王耀被迫坐在地上,冷笑一声,一脚冲那假扮成模型的男人踹过去。
“疼啊!疼!新来的你轻一点,踹断了怎么办?!”
王耀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裤腿,将所有愠怒藏在了面皮之下:“这是出于自卫的动作,我有权保护我自己。而且我们在医院,要是踹断了我亲手帮你接。”说完,便打开了器械室的门,看见了一干正在围观中并面露尴尬的人们。
“欢迎来到霍斯顿!”
人群中爆发出尖叫声。
王耀看了看他们,忽然笑道:“难道这就是迎新仪式?”
刚才那个吓唬他的法国男人来到王耀身边,轻轻揽着胳膊示好:“我们医院里每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是不是啊,亚蒂?”说完,便抛了个眼色给站在后方的亚瑟。
亚瑟径自扬起一个笑容:“弗朗吉说的对,这是一个传统。”
王耀拨开弗朗西斯的手,抿着唇,穿过人群离开器械室,路过亚瑟身边时停留了半秒:“去你妈的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