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酒无觞，一世荒唐》沈重楼

22、囚牢

　　“她怎么样，醒来没有？”
　　又是一大清早，天还没全亮，白鹿儿便出现在了落仙窟前，喋喋不休地问了守卫好几遍，得到的却依旧是一成不变的回答：“小祖宗，你来五天了，这里面关押的是犯了戒律的罪仙，不能随便进的。”
　　“什么罪仙，你们说说我的决明小丫头犯了什么戒律？”白鹿儿不服气，扳着指头给他们数起来：“判变，杀神，还是爱上凡人了？你们倒是给我说说！”
　　“小祖宗，宿海君下令了，绝对不能放任何人进去，不然我们也会遭受牵连。”说着那守卫的年轻人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配上条挂在嘴边的长舌头，简直用尽了所有表演的天赋。
　　仔细想来这人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白鹿儿刚要作罢，却突然听得背后传来个男人的声音，冷冷清清，但又总觉着掺了些媚气，撩人的很：“哟，你来的挺早啊。”
　　没等白鹿儿回话，落仙窟前几个守卫便齐帅刷跪了下来，行礼道：“拜见鬼君。”
　　“起来吧。”沐九天长长打了个呵欠，摆了摆手向离自己最近的守卫下令：“把门打开，我去看看那丫头还活着没有。”
　　听到这话，白鹿儿高兴得差点蹦起来，踮起脚尖给沐九天锤起了肩，一脸巴结的神色暴露无遗：“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不忍心看鸿蒙君的小储君死，那咱们进去吧？”
　　“谁说要带你进去了？”毫不留情地将自己肩上那两只小手扒开：“我看你啊，还不如去采薇殿帮七弦君磨些药材，把白无觞补得活蹦乱跳，她自然对你感恩戴德。”
　　白鹿儿的动作卡在半空中，眼睁睁看他两手一背，头也不回地朝落仙窟里走了进去，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反应过来是被耍了，但那洞口的封印早已愈合完全，任她怎样骂沐九天王八蛋也无济于事。
　　落仙窟内的通道错综复杂，一步走错，便会激发无数道机关，即便是神仙也会死无全尸，因此被囚禁在这里的，往往是罪孽深重，将要被处死的仙。
　　看来宿海君这次是下定了决心，要置她于死地。
　　想到这里沐九天眉头蹙了起来，手中火光一闪，破去了最后一道机关，站在囚禁着沈决明的牢笼前。
　　“好久不见。”
　　锈迹斑斑的铁笼里到处是血，可以看到沈决明已经醒了，身上的衣服烂得支离破碎，让她几乎□□着出现在他面前。
　　“仙尊在哪里？他怎么样？放我出去！我要去见他！”
　　“我不是说了吗，你现在受到所有的伤，都会转嫁给白无觞，你要是不想让他死，最好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别再妄想逃出去了。”说着沐九天蹲下身来，透过铁栏将手中的食盒放到沈决明面前。
　　这么多天水米不进，一个人高马大的成年男人怕是也受不了，更何况她身体原本便孱弱得很，眼前的东西对她来说完全是无可抗拒的诱惑。
　　食盒里的东西是沐九天自己做的，四菜一汤，虽不算丰盛，好歹能填饱肚子，看沈决明吃得满脸是碎屑，他有些忍俊不禁，坐下来逗她道：“刚进来我还想不通，断天封印这么大的邪力加在你身上，你竟然还有精神想着怎么越狱，现在倒是不奇怪了，鸿蒙君担了你所有的伤害，七弦君赐你无病无灾，从此只要你疼一下，伤口立即会愈合，全部跑到白无觞身上去……啧啧啧，小家伙，不知道你心不心疼啊？”
　　一听这话沈决明脸上惨白一片，那还顾得上手中的吃食，紧紧抓着栏杆问他道：“那我答应你的，业火焚身，是不是……”
　　“没错，等同于全部让他来承受。”提到这个沐九天又笑起来，“不知道那时候，活了千年万年，脾气比王八还倔的鸿蒙仙君，会不会跪在地上求我放过他？说起来我还真没见过他流眼泪的样子，没准儿也能一并见了，替我开开眼。”
　　果然与鬼界的人做交易，十有八九是进了圈套，沈决明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眼里满盛着死一样的灰沉，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划开一道缝隙：“你有办法的，让我独受从劫，你一定有办法。”
　　“有，当然有。”隔着沉重的铁笼，沐九天一把将沈决明揽到怀里，贴在她耳边低声说：“你去焚火殿陪我睡一晚，咱们的事我可以给你一笔勾销。”
　　落仙窟里又陷入了浓稠的静寂，沈决明觉得自己像是变成了清明手中的一具傀儡，四肢无力的要命，甚至无法感到它们的存在。
　　“好。”
　　轻如蝉翼般的声音从怀中传来，沐九天愣了片刻，低头去看满身是血的沈决明，那清秀精致的脸庞灰白如纸，比横死街头的弃尸还要惨淡。
　　她对白无觞，绝不是储君对仙尊的感情那般简单。
　　难道她，爱上他了？
　　沐九天眼中流光一闪，朗朗笑了出来：“你放心，我不会乘人之危，坏了你的清白，这东西叫录火丹，你收着，服下后四十九日内，你与白无觞再无瓜葛，不用担心我鬼域的业火会伤了他，这样，你觉得如何？”
　　沈决明接过他手中的一颗金色小丸，俯身叩首谢道：“鬼君大恩大德，决明感激不尽。”
　　“交易而已，没什么好谢的。”说着沐九天扶她起来，收了满脸的笑意，郑重其事地告诉她：“不过你得记住，你不能对他动情，绝对不能。”见她眼中尽是茫然，沐九天又加上了一句：“他不是神仙，不是凡人，也不是妖魔，他是超越三界以外，无人可以约束的怪物。”
　　“他不是怪物，他是我的仙尊。”
　　沈决明闭上眼，嘴角一抹笑容温暖如春：“我不知道生身父母是谁，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蓬莱列为妖物，更不知道未来我能在哪里，我只知道，我是他的储君，我拥有他，愿意为他出生入死，这样就足够了。”
　　谁忆当时正年少，一语妄言尽浮华。
　　沐九天终究是无言以对了，他羡她无畏，怜她无知，惜她无幸，却又全心全意祈她能始终天真如斯，不问年华流水，世事无常。
　　宿海君将沈决明在落仙窟中囚禁了七天，白无觞也在采薇殿内睡了整整七天，任苏别鹤用了最珍奇的药材，也依旧毫无起色。
　　“鸿蒙君你可得快点好起来啊，不然决明她出来后看到你这副样子，又得和我哭鼻子了。”白鹿儿学着苏别鹤的样子，用湿毛巾替白无觞擦了额头手心，他的手烫得吓人，哪里还像是冰肌玉骨的仙君，白鹿儿甚至觉得他活脱脱是只半熟的烧兔。
　　“你急什么，百鬼的戾气在他身子里积着，哪里是一时半会儿能散干净的，最起码得……”苏别鹤看了眼病榻里的白无觞，大概估了个数字：“最起码还要三天，等他醒来，你去将我给你的药洒在木桶里，烧热后让他进去沐浴，不出半个时辰，绝对补出个人样来。”
　　补出个人样？
　　白鹿儿半信半疑地盯着白无觞隐隐显出颧骨的脸颊，无法想象这些简单的药材能有什么奇效。
　　然而不出苏别鹤意料的是，三日之后的清晨，白无觞竟真的醒了过来，白鹿儿进屋替他擦身的时候，正好撞见他坐在床上，食指并着中指，两眼紧闭，身上清光闪烁，似乎在操纵什么东西。
　　“你身体才刚刚恢复，别再折腾了！”
　　没等白鹿儿说完，白无觞将另一只手的食指放在唇前，冲她做了个闭嘴的手势，继续将精力放回到手中的光芒上去。
　　这是最简单的纵魂术，分一部分的魂魄幻化成飞禽走兽的模样，等同于多了只眼睛，能看到远处的情况。
　　白鹿儿记得自己才成为映月君的储君没多久，便学会了这个再容易不过的法术，但现在看白无觞的神色，比驾驭上古凶灵恶兽还要艰难，按理说就算是他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也不至于会有这样大的反应啊，难不成……
　　“你在纵灵进落仙窟？”
　　话音刚落，白无觞指间的光焰顿时消失殆尽，像是再也控制不住一般，他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染红了整张床单。
　　“对不起，对不起……仙君你怎么样？”
　　以为是自己的话惊扰到了他，白鹿儿惊慌失措地上前去擦他嘴角的血，“我去叫七弦君，让他来给你止血。”
　　“我要去落仙窟找那丫头。”
　　“你说什么？”
　　“我要去找她，去带她走。”跌跌撞撞从床上爬下来，白无觞一把甩开白鹿儿的手，捂着胸口向门外走去：“傅怀袖想杀她。”
　　白鹿儿听得一头雾水，又不知该如何劝他，接连阻拦几次都被他推了回来，正在她无可奈何之际，苏别鹤推门走了进来。
　　“你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