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已成灾》0℃以下

29、29

　　死亡不能用来结束一切，我们还没有说再见！

　　后来说起那天晚上混战，一心也说不清到底是如何发生的。一心拉不开俊峰跟江怀仁，小米上去帮忙时，美铃扑向云间。而自始自终云间只是哭泣不止。
　　有很久很久一段时间，一心都会想起云间泪流满面的脸。

　　店里一片狼籍，只剩下云间俊峰两个人。这是出事以来，他们两个第一次坐下说到安安的事情。俊峰脸色很差，下巴能隐约看到胡渣，身上的衣服松垮，全然没有平时的清爽潇洒。
　　“美铃说的不是真的？江怀秀的证人愿意翻供？”这是美铃刚才冲过来对她说的。
　　俊峰看着云间，神情错综复杂，有许多东西云间都看不懂，这让云间感到害怕，一些事情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又会让她无力抵挡。
　　俊峰突然叹气，那么长那么长的一口，“云间，我好累。你可不可以不让我这么累？”
　　“我让你累？”云间喃喃低声问，她不敢大声，因为怕俊峰听见回答她是。
　　俊峰拿出烟，并没点着，“吴丽敏给美铃打电话，她说只要你离开江怀仁，她就不给江怀秀当证人。”
　　云间定定看着俊峰，俊峰表情平静，“俊峰，你听我说，不是她想的那样。我跟江怀仁没什么，你知道的。”
　　俊峰还是叹气，“江家的势力真的很大，肇事逃逸的凶手居然也可以交保侯审，我动用了全部关系也阻止不了。云间，你说我该怎么办？”
　　沉默，店里静得可怕。
　　“你想我怎么做？”云间轻轻的问，轻得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俊峰自己走在街，就算快到夏天，晚里还是很冷。他怎么会不信云间的话，可是那又有什么用？
　　不光吴丽敏给美铃打来电话，他还接到倪杰的电话。江胜男为了让江怀秀免刑，不惜逼倪杰提出离婚，以证实江怀秀病情的真实性。
　　而这一切，俊峰无力阻止。他也提不出任何不合法的证据。权势，当你真正面对它时，才能体会它的可怕。
　　他还听得出倪杰话语里，有松了口气的轻松。也许倪杰提出跟江怀秀离婚，不是完全被逼的。俊峰不知道，他不能确定。他更不确定，云间会不会因为倪杰离开他。因为倪杰不是江怀仁。
　　夜很深，回家的路还很长，云间一个人留在一心的店里不肯离开，俊峰发现脸上已冰凉一片。

　　江怀秀最终还是逃过了法律的制裁，不是因为吴丽敏没为她作证，而是她死了，自杀身亡。她的确有社会障碍症，所有都以为她好了，其实没有，安安的死是诱因，而倪杰提出离婚是导火线。
　　江胜男病倒了。
　　江家上下乱成一团。
　　江怀仁忙着收拾烂摊子。
　　美铃还在恢复。
　　云间走了。

　　俊峰不能原谅自己，以前他总是埋怨老天不公，让他永远离幸福只差一步，而这一次，是他放弃了幸福的一步。他的幸福从来都是云间。他甚至不知道云间去了哪里。一心也不原谅他，对云间的行踪不肯透漏半点口风。

　　江怀仁是很久之后才知道云间不知所踪，他分身乏术无暇顾及，江壮声没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他就被叫回江家祖屋。江家的事业现在都落在他一人身上。
　　丽敏回法国时，江怀仁去送。丽敏看起来又一如既往的洒脱，这让江怀仁很欣慰，他们还是朋友。丽敏学到一个道理，不要妄想跟商人谈条件，最有利的条件永远在他们自己手中。所以当下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谁会跟自己过意不去呢。
　　江怀仁不否认丽敏的话，但他没告诉她，这世上没有什么永远最有利的条件。

　　倪杰没跟江怀仁一起回江家祖屋，虽然江壮声下过死令让他回去，他还是没回去。因为在江怀秀的葬礼上，他收到一束丁香，晚春初夏丁香花期已过，应该是最后一季的花了。这让他想起许多年前，他陪云间去找五瓣丁香。他一直记得那时云间笑脸盈盈的说，找到五瓣丁香就会找到真正爱你的人。他曾经有两朵，而他一朵也没留住。
　　倪杰决定回美国，因为那里让他失去了云间，那里又让他遇到江怀秀。一个爱他比爱自己还多神精质的富家女。

　　一切都敌不过时间，生活里的惊涛骇浪点点滴滴，都被一分一秒的沉淀，日子还在平平淡淡的过。
　　俊峰每天都去一心一意报到，随便画插画。他本来就是美院专业出身，在一心的店里无人能敌。一心知道俊峰为什么来，可她气没消，不会告诉他云间在哪儿。
　　俊峰也不急，云间走时，连行李都没收拾，这样出门走不久。
　　时间长了，一心也不知道对俊峰是该可怜好，还是要恨他不争气。难道俊峰不知道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云间，所有最重要的东西都随身携带？活该他找不到云间。
　　但时间一长还是不忍心，不忍心归不忍心，递给俊峰留言簿还是不情愿。

　　“每个人都希望有那么一个佩着剑的骑士，突然一天出现，把我们从危险里救出来。只是人们都忘记了，其实骑士有时候也会需要别人搭救。
　　比遇到骑士更幸运的事，就是能遇到搭救骑士的人。所以我的骑士，谁说只有拥有剑的人才是骑士，把你的剑给我，现在看到我手中的剑了吗？这次换我来救你，让你成为最幸运的人。因为我也是个骑士！”

　　一心又递给俊峰一条细细的金属线，“云间让我告诉你，她早就知道你送她那个戒指的含意，‘一根相思’”
　　俊峰接过金丝潸然泪下，日记上面的日期居然是安安出事的当天，那天原本他要跟云间去民政局登记。留言簿上云间还写了一句话，“如果你自己先放弃了，就不要怪别人也放弃你！”

　　依然没有云间的消息，俊峰还是天天去一心一意画画。

　　一心觉得天旋地转，她不能相信这是真的。8级的地震，房倒屋塌，交通瘫痪，电信中断，人员伤亡未知。而云间就在那个地方。
　　让一心着急的事不多见，俊峰很高兴有事情让这女人体会心在火上烧的滋味。于是拿出耐心，安静的坐在角落，看着一心手忙脚乱的背着硕大的背包跑出门，从头到尾都没有上去帮忙。
　　俊峰想不明白，云间跟一心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她们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就因为俊峰一心他们两个互不喜欢，所以一心没机会在走之前告诉俊峰，云间的嫂子刘琳怀孕了，云间进山去照顾她。

　　夜里十点，江怀仁走公司，整条街都种着玉兰，树身高大，正是花期，花开浓，夜都被染了香。这让江怀仁想到S城里叫做丁香的植物，也是那种渗入肺腹的香，一样会聚在心头久久不散。
　　再走几步，就是那家粥铺，他曾经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云间。走进去，还是那对很老很老的夫妇在操持。
　　点一碗皮蛋瘦肉粥，一盘肉菜，江怀仁学云间样子，跟店里的猫咪分着吃。围上来的，多了好几个小毛团。那母猫生的小猫都长大了，云间最后也没能抱一个回去养。
　　电视里的新闻是重播，“……14时28分04秒，8级强震猝然袭来……”
　　江怀仁盯着电视心生芒然，就在不久之前，他还跟云间在那里喝茶看雪山。而今大地颤抖，山河移位，满目疮痍，生离死别，生离死别，生离…死别……
　　江怀仁怅然走出粥店，拿起电话播那个播了无数次的号码，电话里依然是熟悉的女音，“您播的号码暂时未能接通，请稍后再播……”
　　其实江怀仁只想跟云间说，今夜的一切，都让他想起了她，在他们分别之前，他还没有说再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