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七夜》座一亿

10、第二日

　　“没什么好问的了。不用第三个问题，我的问题问完了。”

　　“你……”程天生简直觉得自己怎么被这女的关在笼子里打似的，浑身上下有劲就是使不出来，搁哪儿哪儿碰壁。

　　他只得闷闷的甩出一句话，“那你留着以后问吧。”

　　“没有以后了。我得走了。”

　　叶灵似是毫无声息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再次带上那副礼貌而拒人千里之外的面具，“谢谢你又请我吃了一顿饭，羊肉很好吃。”

　　程天生怒了，“走？！你走哪去？你把我的威胁当耳边风吗？你只要敢走，不，你只要敢踏出这个包间一步，我就去四处张扬你的行迹！我专门找人开个卡车装上大喇叭满街吼，问谁找叶灵，我有线索！你信不信我接下来什么都不做，就只跟着你，看你往哪里跑？”

　　叶灵却不像在汽车站里第一次听见程天生威胁时那么无奈了，她很冷静的说，“程天生，如果你非要这么做我也无可奈何。但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你是好人。”

　　“老子是好人又怎样？好人就没脾气？好人就任你欺负？”

　　“不，你是好人，所以你不会忍心看着我死。”叶灵一字一句说得很慢，但越慢就越令人心惊。

　　“如果你出卖我，我会死。不，也许不会死，但会比死还难过。”

　　叶灵把“死”字咬得很重，程天生一下子被她语气中的森森寒气给镇住了，他没想到她竟然用了“出卖”和“死”这么重的字眼。

　　“那个人，你得罪的那个男人就那么可怕？”

　　“是，比你想象中还要恐怖。程天生，我惹不起，你也惹不起。”

　　从小到大程天生的字典里就没有“惹不起”三个字，从前在市府大院里，他和曾朗简直就是一对人见人怕的混世魔王——好吧，他得承认，其实只有他是。曾朗都习惯躲在背后使坏，表面上还是那个“别人家的好孩子”，只有他，天不怕地不怕，什么祸都敢闯。

　　甚至，越是惹不起的，他偏偏作死的想要惹一惹。

　　但叶灵眉宇间的惧怕是装不出来的，他虽然无法想象有什么人能让她怕成这样，躲成这样，但在他知道原委之前，他没有办法消除她的恐慌。而正如叶灵所说，他其实也做不出什么报警或者网上找水军的浑事。

　　这么瘦的一个女孩子，他可下不去手把她逼到无处可逃。

　　可同样的，他也绝不会就这样放她走。

　　没办法，只有祭出他打小用惯了的一招——拖。

　　没写完的作业老爸想起要检查了，拖一拖，他那么忙，说不定转头接两个电话就忘了；老师想要家访告状了，拖一拖，说不定明天爸妈就有事齐齐出远门了。

　　先把叶灵拖住，其他的再从长计议。

　　主意打定，程天生转换语气，诱哄道，“你看，这都六点多快七点了，天都黑了，就算你要走，今天能走到哪里去？”

　　“我听说有人提前一晚去排队就能买到票，我现在先去汽车站排队，这样明天一早应当就能走了。”

　　“车站那里又脏又臭，乌烟瘴气的什么人都有，挨你身上你舒服啊？还不能洗漱。要不，你先找个地方住一晚？”

　　“我没有身份证，也没有护照，找不到宾馆入住。”

　　程天生心说，没地儿住就对了，我就在这儿等着你的。

　　“住什么宾馆啊？你不如跟我回家，住我家，反正你也看见我那儿有两间房，我把卧室让给你，我住书房就是了。可不比你在车站凑合一晚好得多？”

　　“不用了，这点苦我还是能吃的。明天再去车站我怕买不到票。”

　　“你要担心车票那更简单了。我就算惹不起你那连名字都不能提的男人，但好歹也是一富二代，给你买张黄牛票，或者找个车送你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到时候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一准儿不出卖你。”

　　叶灵没有马上拒绝，程天生心头窃喜，急忙趁热打铁，加大火力循循善诱。

　　“你想啊，车站那地儿你连个打地铺的地方都找不到，那些长椅长凳早被人占完了，你去就干站一晚啊？你昨晚就没怎么睡，今天还想硬熬一晚？我看车站那边熊孩子也不少，跑来跑去又哭又叫的，就算你能找地方坐着眯一会，也会很快被吵醒吧？我可告诉你哦，医生昨天说了，你营养不良不说还疲累过度，所以才会受点小伤就晕倒的，对了，你肩膀上还有伤口呢，你要再这样熬一晚说不定还得晕。还有厕所，你想想车站那个厕所得有多脏，这么冷的天都还有苍蝇，说不定还有蛆呢？那种白色的，一扭一扭的，你想想，多恶心。你白天去上过吗？下得去脚吗？”

　　“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好，就算没那么糟，反正肯定没我家床舒服，这你得承认吧？我家暖气也足，你好好休息一晚不好吗？明早我再带你去吃顿热热和和的早饭，咱睡饱了吃饱了才有力气跑路，你说是不是？”

　　程天生简直使出了拐带小孩的力气，总算说得叶灵有点心动。

　　她有些犹豫的说，“可我不应该再白吃白住占你便宜了。”

　　“占，没事，随便占，谁叫咱有钱呢？对我这种腐败的资产阶级公子哥儿，就是要下狠手多占便宜，千万不要心慈手软。”

　　叶灵看着程天生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看，你都笑了，笑了我可就当你答应了。不能反悔了哦。”

　　叶灵却收了收笑容，有些认真的说，“程天生，我不是还有第三个问题没有问你吗？现在我想问了。”

　　“问，你问，随便问。”

　　“我威胁过要杀你，为什么你还要这么帮我？”

　　程天生脱口而出，“咱俩不都握过手，是朋友了吗？朋友拿来干嘛的？不就是拿来占便宜的吗？”

　　叶灵回味着朋友两个字。

　　她有些小心的想着，他们是朋友了吗？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交过朋友了，她可以相信他吗？一个才认识一天多，还不到两天的人。

　　而程天生此时心里在想，为什么？因为老子贱呗，见不得美女落难，见不得美女一身是谜。走着瞧吧，就当玩解密游戏，小爷我也迟早把你底细全挖出来，看一看你到底是得罪了有多惹不起的人！

　　**

　　叶灵最后还是被程天生“诱拐”回了他家。

　　她想，反正只是一夜，明天一早她就走。

　　回到“家”里，一切同昨天一样，几乎还保持着叶灵离开时的样子。只除了浴室外面的地板上没有一只手脚被捆的“龙虾”，取而代之的是被扔在地上的孤零零的一条睡衣带子。

　　叶灵还没觉得怎样，程天生却一眼看见那带子就想起自己被叶灵打晕捆成一团的丢脸样子，尴尬得不行。心下暗骂道，曾朗那小子走的时候也不知道帮我收一下。

　　他想一脚踢开那带子，谁知踢了两下，反倒把自己脚绕了进去，差点被狼狈地绊倒。

　　两人进了卧室，只见床上被子散乱地铺开着，从昨天叶灵起身吃饭之后就再没人动过，就连床头那套粉红色印有小猫小狗图案的睡衣的位置都没变过，安安稳稳的等在那里，好像叶灵本来就住在这儿，昨天只是短暂的出门一趟。

　　程天生指着睡衣说，“你看，什么都齐全，连睡衣都有，你别瞎费力气跑路了，干脆住我这儿得了，反正我也不会出卖你，我口风严得很。”

　　叶灵只是摇了摇头。

　　程天生也不强逼，他撇了撇嘴，拉长声音说道，“好——，明天一早就送走你，我让我爸的司机送你。”

　　“不用了，帮我买张票就好，安全一些，越少人知道我的行踪越好。”

　　程天生也不接这话，反正在他心里压根儿就没想放她走，什么司机什么黄牛票，通通都见鬼去吧。

　　他还想赖在房里再同她说点什么，随便什么都好，叶灵却已经望着他，做出一副赶客的样子了。

　　程天生心中腹诽，小样儿！又不是去考中戏，一双眼睛至于能传达出那么多种情绪吗？偏他还倒霉催的全部接收到了。

　　“我知道，你要去洗漱了。”

　　叶灵继续看着他，像是在说，还有呢。

　　“还有，我不能像昨天一样坐在浴室对面守着。”

　　叶灵满意的点了点头。

　　程天生不情不愿的磨蹭到了卧室门口，又突然回过头来朝着叶灵，“你不会半夜又跑了吧？”

　　“不会，我说了明天走今天就不会跑。”

　　他一挥手，颇有些豪气干云的架势，“切，不管了，反正你要跑我也拦不住。”

　　说完他又似想到点了什么，坏笑一声，“……不过，实在要跑的话，还是……”他故意拖长尾音，不往下说。

　　叶灵配合的问道，“还是什么？”

　　“还是用……”他走进叶灵，俯身暧昧的贴着她的耳朵说，“……色|诱的法子吧。”

　　叶灵听罢反手就想给他个过肩摔。

　　可惜程天生早有准备，灵活的躲开了。

　　“哈哈，我早告诉你了，我是跆拳道黑带。想再把我放倒，没门儿！”

　　他志得意满的大笑着回房睡觉去了。YES！终于扳回一城，他在心中幼稚的比了个V字给自己。

　　**

　　回到书房，程天生支了个行军床将就躺下，一躺下困意就立马从每一个细胞中涌出。昨晚除了被打晕那几个小时，他就再没睡过。这一整天的奔波劳累，全是为了找到叶灵。

　　还好，最后找到了，她又睡到了他的床上。

　　他其实已经很累了，但精神却无法马上静止休息。脑子里走马灯似的划过一幕幕遇见叶灵之后的所有，他想着她，突然觉得她很像一个人，他想了很久，终于在陷入沉睡前最后想出来了，她像《这个杀手不太冷》里面的娜塔莉波曼，有一种少女式的性感，不像洛丽塔，因为她还危险。因为危险，所以更加性感。她并非对自己的美毫无知觉，但那了解还太青涩，太不熟练，那种略带笨拙的性感才更诱人。

　　他又想起叶灵口中惹不起的那个男人，他想或者不是她得罪了他吧，他要是那个男人，也不会轻易放走这样一个女人。

　　他就这样模糊的想着，陷入沉沉好梦。

　　这是程天生遇见叶灵的第二日，危险似乎还很远……

　　**

　　神说，诸水之间要有空气，将水分为上下。

　　神就造出空气，将空气以下的水，空气以上的水分开了。事就这样成了。

　　神称空气为天。有晚上，有早晨，是第二日。

　　——圣经·创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