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只能幸福》我不是禹童

10、一

　　2012年1月，我如行尸般每天漫无目的活着、只是活着，脑子里想的都是马上世界末日了，一切都结束也就解脱了。按照既定的轨迹，考入了ZG公司，和‘国’有关的地方就注定了条条框框刻板的制度。
　　报名那天，爸妈兴奋的邀约要陪着我一起去公司填表，走进人力资源部，看着和我同批的伙伴们，热络的互相聊着，我更像一个看客般置身事外。我爸兴致高昂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盯一个扎着长长马尾正俯在桌上填的表的女孩，悄悄的凑到我耳边说“你看她是****6部队的，估计跟你是一个军种的，你认识她么？”我心里嘀咕着，我怎么可能认识，就算我是****7的，就算真是一个军种的，在那么封闭的环境下也不可能全部都认识的。
　　接过人事递过来的表，默默的填着，我妈忽然扯着我介绍道“小姑娘你好，这是禹童，你们以后就都是同事了，留个电话吧，以后有什么消息也可以互相通知” 抬头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人，这不就是刚刚那个扎马尾填表的女孩么，但只一眼就令我惊讶，这女孩给人很复杂的感觉，如矛盾的结合体，却又在她身上很好的融合了，她有着韩伊的妖冶又捎上了楚XX一样似仙般淡雅的神情，最重要的是我仿佛透过她的眼睛看见了舜珺的寒眸。见我半天毫无反应我妈拿出自己的手和她互留了电话，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尧迦”朱唇轻启，让我瞬间回过神来，避开她冷淡的眼神，凝着她红黑相间的格子大衣，很合她的气质，恍惚中我已经再也不敢看她了。
　　“你们都去小会议室，稍后主任会亲自给你们开一个会”人事的话让大家纷纷走跟着进了一个会议室，正中间摆有一个大桌，和几张大的老板椅，四周放了一排小凳子，望着大家都坐在中间，瞧着还有最后一张椅子，就在我准备慢慢的晃过去时，那个叫尧迦的女孩子一屁股就坐了上去，傻愣了半天，叹了口气坐到了一旁的小凳子上。
　　等了许久，终于有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缓步走来进来，大波浪随意散在胸前，精致的妆容，公式化的环视着我们，坐正后便开口道“今天本来是张主任亲自给你们开会的，但她现在还在领导办公室，那不耽误大家时间，我们先开始，自我介绍下，我是人力资源部副主任，我姓李，首先给大家说一下，你们刚入职，按照惯例都是分在县里面实习，也希望大家好好干，把年轻人的热情都拿出来，都是从部队出来的纪律方面我就不强调了，现在有一个临时通知，马上公司年会，领导要求你们这批刚入职的退伍兵出一个节目，那我选两个人组织下，一男一女吧，陈东、禹童，你们两都是党员，带个头排个节目出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直接来我办公室找我。”
　　犀利又不失温柔的言语将我从这几个月混沌中一个惊雷给彻底劈醒了，在我目瞪口呆还未来得及消化这些信息时，她又开口说道“现在你们介绍下自己，也可以说说有什么特长，从XXX开始”脑海里还在分析她之前说的那段话，耳边就传来他人跟献宝似地，什么篮球、各种球的林林总总卖弄，不多时就已经轮到我介绍自己了，其实心里是知道此时说的越多越有利于日后工作的发展，但执拗的我依旧站了起来，沉声道“我叫禹童，在XX地当兵，是XX军，通讯兵” 简短的说完坐下后便感到有中强烈的压迫感，谁在看我？迷茫中抬头、对上那人的视线，尧迦？对上她探寻的目光，我皱眉着立马移开视线，受不了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眼神。舜珺、舜珺，一下下重重地敲击着我隐隐作痛的心。
　　直至会议结束，张主任始终都没有出现，李主任将我和陈东留下来，依旧保持着同一个弧度的笑容，淡淡的开口“今天周五，那从下星期一开始，节目最好围绕部队，你们回去思考下，这是所有人的名单和联系方式，你拿着吧” 说着就朝我递来，双手接过，正奇怪为什么都不给陈东时，转头看他，一脸痴汉模样，令我顿时觉得一阵无奈，这样的人以后要怎么共事？
　　一个周末在和陈东的电话商讨中渡过，最后敲定让男的打一套军体拳，女的唱首军歌。周一大家集合后，我宣布了安排，男同胞们都还算平静，但包括尧迦在内的几个女同胞却纷纷表示自己不会唱歌，望着她们那出奇的默契，眉头紧拧考量着说道：“那军歌就大家最后一起合唱吧！” “那我们又要打拳又要唱歌，太不公平了”意料之中的叫嚣，淡定的回到“军歌始终是要一起唱才有气势，女孩子就这么几个，你们就多照顾照顾，就这么定了，由陈东带着大家打拳，应该也都会，有在部队没学过的么？” 见无人说话，我接着道“没有就是都会，我们只打军体拳第一套，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大家的互相配合，虽然已经离开了部队，但也要打出军人的气势给领导们看，话不多说，现在就开始吧，陈东！” 把这些热血青年交给陈东后，我松口气，侧目看着向我走来令我头更大的几个女生，强打起精神，让自己尽量平和的应对她们，“我今天有点事，要请假” “我也是”“都没有我们什么事，可以走么”印象里，是尧迦的声音，凝视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努力抑制住自己快要暴走的脾气，缓了缓说“你们要请假应该去和李主任请，我没那个权利，他们现在都在打军体拳，如果你们现在走了让他们怎么想，我能做的能帮你们的我都会尽力去做，也请你们理解我”。一场风波终于是艰险渡过，瞅着她们坐在角落玩手机，直在心里无奈的叹气，这还真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
　　几天后，排练房里突然接踵而至走进了一些衣着干练的女白领，在她们肆无忌惮的打量下，我们整个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了起来。惊鸿一瞥中眼神落到一个娴静脱俗的女子身上，束着干练的马尾，前额露出的自然弧度，标准的瓜子脸，架着一副知性的眼睛，弯弯的眉毛下是一双含笑的眼睛，粉色的格子衬衫又使她洋溢着青春的气息。一行人走到我跟前停下，那女子恬静的开口：“你好！我是陈栩茗，我们也是来排练节目的”。“哦..你好，我叫禹童，暂时负责这个退伍的排练。”在她的沉静中我显得有些急促的慌乱，相互介绍后，她们便开始商讨她们的节目，注视着她们各抒己见的模样，和那陈栩茗的淡然自若的神态，让本该对一切都漠视的我此刻眼神却不由自主的黏在她身上，莫名的感觉令我有些狂躁。原本枯燥的排练也因为有她们的到来，让这群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们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士气高涨。
　　相安无事的日子直到这天，李主任带来了一个舞蹈老师，无论是外形还是走路的步伐都很有艺术家的气质，只见她把那些白领集合到跟前，比手画脚的演示着一些动作，而我正气定神闲的看着她们，忽然李主任朝着这边喊到：“禹童，把你们那几个女孩子集合下带过来，这边有点事”。我立马回应到“好”，并光速的将我周围这几个女孩子领了过去，就听那舞蹈老师说道“你们先跟着陈栩茗学一下动作” 。面面相觑后，呆呆地被安排到陈栩茗的身后，见她朱唇轻启耳边传来珠圆玉润的靡靡之音“1-2-3-4、2-2-3-4 ……”，肢体也落落大方的随之摆动，我直挺挺的站在那看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也要跟着跳，看样子这动作类似于骑马，但是对于不会跳舞的我们来说是万分的尴尬的，东施效颦的学着，很糟糕的感觉，镜子里的我们看起来就是四不像。李主任见状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并掷地有声的对陈栩茗说“从今天开始你负责教她们这些动作，等所有排练结束后让她们单独留下来学” 闻言，大家的脸色立马都变了。
　　李主任走后，我望见尧迦那妖冶的脸上写满了欲言又止，像极了舜珺的楚楚模样，心是撕扯的疼痛，探寻的目光柔和地着她，“我，我家里住得很远，太晚了没车，能不能请假？”耐心的等她吞吐着说完，另一个胖胖的女孩又急切的说道“我明天考试，要请假！” 我踟蹰的艰难开口“我去跟李主任说下”。站在李主任办公室的红木门前，一个头两个大的轻敲，随着一声清冷的“请进”，壮着胆鼓起勇气推开门，看着李主任端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瘦小的身体显得格外突兀，桌上整齐的摆放着许多文件夹，手上捏着笔在一个打开的文件上飞速的写着，抬头看我一眼后便继续埋头重复之前的动作“坐，怎么了？” 听见她的问话，我深吸一口气，想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眼睛一睁一闭便豁出去的说道：“主任，尧迦说家住太远晚上跳舞没车回去，齐冉说明天考试要请假” 她停下手中动作，审视着我，强大的压力是我不得不避开那愈发凛冽的眼神，最终一声叹息后轻吐出令我也松口气的话语：“算了，你去和陈栩茗说下，你们都不用跳了，她们要请假就请吧，以后请假这些事，你就不用和我说了，你自己看着决定”我这才敢抬起头，却发现那原本严肃的表情此刻已然云谈风清仿佛未曾发生或任何事，郑重答到“好的，我知道了”然后转身出去。
　　此刻才意识到这应该就是职场，面对这未知的旅程、陌生的环境令我感到强烈的不安，拿起手机拔出烂熟于心的号码，却怎么也按不下那个绿键，舜珺，我需要你让我冷静下来，我需要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我需要你陪着我走以后那令我胆怯的路，我需要你，我很想你，你知道么？委屈和无力感一涌而上，红了眼眶，环顾四周灯火通明的格子间，清醒的知道自己所处的地方，吸吸鼻子，强硬的将悲伤压制着，疾步走着忽地撞上了一个坚硬的物体，由于速度过快感觉自己额头都快磕得陷下去了，正抚着额眼冒金星，就听见一声压抑的惊呼“你怎么样？没事吧？” 抬眼看清眼声音的来源，出现的竟是陈栩茗那和煦中带着急切的脸庞“你还好吗？”
　　“没事”她的出现引起了我的另一种不安，所以我只想尽快远离她
　　“你哭了？”她探寻的看着我，温暖的眸子令人如沐春风，但说的话却让我慌乱
　　“那是刚撞的，对了，刚李主任说我们以后不学那个舞蹈了” 我顾不上该有的礼貌，极力的掩饰着自己的软弱，不想让她继续深究，只好立马转移话题
　　“哦，那就好，我也正准备去和李主任说你们不太适合，其实就算是人数不够，让没有基础的人跳舞也是牵强了” 简单话语让人好似在严寒中沐浴着温暖的阳光
　　“嗯”我只能点头道
　　“既然你已经把我要做的解决了，那我也没事找李主任了，一起下去吧？” 暖暖的声音中夹杂的小心翼翼
　　“好”
　　“你是禹森的女儿么？”
　　“嗯，嗯？”她的问话使我一下子就蒙了
　　“我当年在你爸那实习，他教了我很多呢，后来他说他送你去当兵了，最近又听说你进公司了，那天第一天见面，我就觉得是你，你和你爸长得挺像的”柔和的语气却敲击着我最不愿面对的伤痕
　　“是吗？”这永远是我心里的刺，不会随着时间软化，只会持续腐蚀继而烙出更深的印记
　　见我有些消沉，她也未再言语，一路无话的走到排练室，将‘好消息’带给大家时，这些女孩子们都松了口气，齐冉听闻她的请假获批脸上是无波无澜毫不在意，转眼看向尧迦，汪洋的眸子内是掩不住满脸喜悦，心里紧绷的弦有些许松动，舜珺是永远不会有这样的表情，寒眸即使再融化也不会炽烈到灼热。
　　期间的一天在陪母亲逛街时，手机忽地震动了一下，其实在舜珺离开之后，手机一有信息或者是电话我都会迫不及待的拿出来，生怕错过如果是舜珺的某个来电，打开后一条信息闯入眼帘，‘我发烧了，在医院打针，这两天请下假------尧迦’，隔着屏幕的荧光，想着舜珺难受的时候我再也不能在她身边，不能照顾她，陪伴她，满心酸楚回到‘好，多喝水，好好照顾自己’。
　　排练的日子过得很快，我和尧迦经过上次生病事件也渐渐熟络起来，在休息的间隙偶尔也会说说话，但大部分时候她都是抱着手机玩游戏，或者是语笑嫣然的和她男朋友打电话，与她的交谈中我得知她有个留队的男朋友，在部队当士官，更多的时候我亦是坐在一旁发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活在和舜珺的回忆中。
　　当‘套马杆’的音乐响起时，我心里一惊然后就是一阵狂汗，心想着，谁呀？放这样的歌，抬眼便见陈栩茗随乐起舞，清雅的样子仿佛是一汪淤泥中的清流，这么俗气的歌，此刻却是如此的清冽，还带着一丝甘甜，清泉鲜净回味无穷，就算是在排练她也是一丝不苟，每个动作毫不懈怠，认真的样子令人着迷。
　　演出当天，我在混乱中渡过，除了要上台表演，还临时接到李主任的任务领着这些退伍兵用彩带等各种东西布置会场，在洗手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穿着春秋常服，肩上扛着‘两拐’恍如隔世，如今，军装让我想起的只有舜珺，部队，让我想起的也只有舜珺，那两年一切的一切，在我脑里心里只剩下的唯一的就是舜珺。
　　安静的在台下看表演的我，从未想过陈栩茗除了需要表演节目外还要上台领奖，看着她已经换下了演出服，穿上了淡雅简约的白衬衫黑西装，在合体的剪裁下，肩若削成，腰如约素，阔步而行，肩头马尾随着她走路的步伐同频率的来回摆动，如常的温暖微笑，落落大方的从老板手里结果证书，一时间仿若静止，整个会场，我只能看见她，站在聚光灯下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你们看看陈栩茗，我最喜欢的就是她永远是挺着的腰板，很精神！和现在的一些弯腰驼背的年轻人比起来，就是站在那都与众不同。” 听着禹老板的话语。恍然大悟，原来我觉得她与别人不同的就在于此，一直以来让我沉溺的是她那不同寻常的气度，凝望着她不卑不亢的发言，神采奕奕，摄人心魂，不由自主的拿起了手机拍下了那笔直的侧影。
　　“原来老板叫禹剑韬啊，姓禹的挺少的呀，喂！禹童，她不会和你有什么亲戚关系吧？”齐冉见我没反应，手肘撞了撞我，又重复地说了一遍
　　“我还想有关系呢，要不我去认个关系，攀个亲戚？”用玩笑掩饰着我内心的荒凉，我父的亲禹森，一个在我心里烙下满是伤疤的男人，此刻我也希望和这个叫禹剑韬有些许关系，这样或许以后我职场的路就会顺利很多。
　　命运在嶙峋的现实中是难以把握的，爱情亦是，也许瞬间永恒，也许刹那芳华。
　　演出过后的一天，我站在曾经和舜珺一起走过的那条繁华的街道上，由于天气寒冷，原本热闹的街头也变得熙熙攘攘起来，看着偶尔路过三五成群衣着单薄瑟瑟缩缩的年轻少男少女们，漠视着一切充满疑问的目光，早已冻到麻木的双脚，却抵不过我心里的彻骨寒冷。“禹童”温度刚刚好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循声望去视线里出现的是一双依旧透着笑意的杏眼，修长的玉颈，素腰一束，淡雅的蓝色连衣裙，银线勾勒出灵动的图案，长裙随风摇曳，配上颀长匀称的秀腿，也许只有陈栩茗才能将睿智、从容、婉丽和柔美演绎的淋漓尽致，天寒地冻的她仿若冰雪仙子，这样的耀眼令我晃神，“你傻站在这里干嘛？不冷么？”
　　“你这样应该比我更冷吧？”看着她那认真的样子，我忍不住开起了玩笑，长久以来紧绷的心第一次有了松动的痕迹。
　　“我……”见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样子，正准备脱了衣服给她披上，却被与我一样凉到没有温度的手给制止住，“别脱，你站了这么久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就住在附近，去我那坐坐吧？”
　　“好” 此刻的她是我没法拒绝的，她很自然的环住了我的手臂，今天的冬日似乎有了些许和平日里不一样的温度。
　　走进陈栩茗的家，小小的一室一厅整齐、干净，暖暖的色调，如同她的人一样柔和，我正在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时，手里被塞进了一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凝着那温暖的眼神，轻声说道“你赶紧去把衣服换了”
　　“好，那你先坐，我换下衣服，一会儿我带你出去吃饭”
　　“不了，我该回去了”直接开口回绝，心里并不想有过多的接触
　　“你吃了午饭？”讶异的升高了语调却仍然保持着原有的温和
　　“没”
　　“那为什么不去？”
　　“好，那我请你吃”柔和却又坚韧的步步紧逼使我不知该如何拒绝，于是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我比你大，怎么着都应该是我请你” 旖旎的双眸大概就是古人所说的温香软玉了吧
　　饭店里，我还是不温不火也不怎么说话，她自己没吃却一直给我夹菜，暖暖的温情丝丝渗透
　　“你多吃点，太瘦了”
　　“你穿军装的样子很帅气，英姿飒爽的特别好看，虽然和其他女孩子穿得一样，但我觉得还是觉得你在里面最显眼。”
　　听着耳边恬静的话语，我愈发的沉默了，迅速的吃完后，便借口还有事，快步离开了，我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只知道想本能的躲着，蜷缩在自己的龟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