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处》元柚子

7、第七章

　　回去的路上，袁可依旧一脸淡定，季然想再说些什么，可总觉得有些尴尬，他这是知道自己是个GAY，还是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他不反感，是说明不介意，还是吓傻了？季然胡思乱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借着看右反光镜的机会观察袁可的表情，一如往常，没有坐立不安，没有颤抖害怕，也不像是故作镇定，那么就是，完全不当回事？
　　“那什么，刚那人不是我朋友，他胡说的，你别误会啊。”
　　“恩。”袁可的语气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似得，四平八稳，让人探不出他此刻心里在想着什么。
　　“那，你吃饱了没？要不我再去给你买点吃的？西子路上有家汤包不错，皮薄汁多……”
　　“我吃饱了。”还没等季然说完，袁可就打断了他。“milky还没吃饭，先回家吧。”

　　袁可出电梯前还跟季然道别，季然倒是舌头打卷似得，连个再见都说不利索了。回家之后，季然忧郁了好一会儿，想到下一次跟袁可见面的机会，只能靠他那狗儿子了，于是他又火急火燎地回他妈那儿领狗去。狗才一个多月大，通体雪白，就尾巴上掺了点灰色，眼睛果然是蓝的，脸随妈，一副贱萌贱萌的样子，见了人就嗷嗷叫。
　　“傻狗，回家了！”季然拎着新买的狗粮狗奶粉，怀里抱着串串，一溜烟进了家门。冲好羊奶，季然举着奶瓶给狗儿子喂食。
　　“啧啧，我这真像养儿子了。”串串举着两只爪子抱着奶瓶喝的不亦乐乎，季然挠了会儿子的肚皮，又拿起了手机，微信有新消息。可粒在群里跟粉丝们告别，并说下周要换到早间节目去，7点30到8点30，播一个小时的新闻，让大家继续支持他的节目。这个时间学生党差不多在上学路上，好多妹子表示，如果可粒播新闻的话，她们一定会认真听。季然心想，有粉丝就是好，迷妹的心思果然最单纯，只要可粒开口说话，就算是念经，她们也会甘之如饴。
　　错加的业主群被季然给屏蔽了，这会儿季然点进去看，里面聊的热火朝天，说菜价的，聊足球的，争股票的，还有指责物业不按时检修电梯的，简直比八点档的肥皂剧还精彩。里面还时不时跳出一些中老年专用表情包，看来年轻业主们都在潜水，只有大妈大爷们自得其乐。季然本着提升业务能力的目的，翻了好一会儿聊天内容，揣摩着中年人网聊的语气，回头准备总结总结，给公司负责水军账号的几个人出点模板。
　　看了一会儿不得劲，季然又点开了联系人表，找到黑色可粒，其实也不用找，这个小号总共就那么一个好友，黑色可粒的头像是一只纯黑的麦克风，他点进去，切换成了少女语气，娇滴滴地问道：“大大，你以后都不读睡前故事了吗？”
　　“恩。”可粒只回了一个字，似乎有点冷淡。
　　“感觉我要失眠了。”豆豆哭唧唧脸。
　　“豆豆最近好吗？”
　　“吃好喝好睡眠好。”豆豆害羞脸。
　　“突然有点想听豆豆的声音了。”
　　季然不知道可粒怎么扯着傻狗没完没了了，狗叫有什么好听的，横竖都是汪汪汪，连调儿都一样。当然，傻狗也不在身边，他就是想发语音，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倒是傻狗的儿子，此刻正趴在沙发上回味着奶粉的滋味，于是季然灵机一动，举着手机靠近串串，拍了拍它的小白屁股，说：“儿子，来，叫两声。”
　　串串很配合地“呜嗷！呜嗷！”叫了起来，小狗的声音又细又尖。季然和可粒说，说这是豆豆的儿子，豆豆被妈妈牵出去散步了。
　　“阿花，你认识季然吗？”
　　季然？他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的那刻，血直往脑门上冲。可粒居然准确无误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季然百思不得其解，可粒是谁，怎么知道阿花这个账号跟季然有关系？
　　“季然是谁呀？”豆豆懵然脸.jpg
　　“16栋2202，你怎么在御景花苑的小区群里？”
　　看到这句话，季然整个大脑一片空白。可粒居然和他住在一个小区！窗外毫无预兆地响起了轰隆隆的闷雷，季然吓的从沙发上蹭一下站了起来。不仅如此，可粒居然在群里一串串的数字备注名里认出了他！！！一定是傻狗头像的缘故！！！不，这还不是关键，可粒知道16栋2202的业主大名叫季然。这是怎么回事？他专门去物业查了吗？物业怎么会无缘无故透露业主隐私？
　　夏季的第一场暴雨很快撒网似得铺天盖地，窗玻璃被砸的的噼啪作响，季然茫然地盯着微信的聊天界面，不知道该回复什么才好。他不确定可粒知道多少东西，他只知道，阿花这个账号算是废了，作为一枚久经沙场的公关，他这是阴沟里翻船，撩汉不成反倒把自己暴露了个彻彻底底。从业这么多年，操纵过的账号不计其数，编过的故事都能出版成一本故事会了，这次居然马失前蹄。季然觉得自己丢脸都丢到了姥姥家。
　　可粒发来了一条语音：“季然？是你吗？开门。”
　　居然找上门来了。他上哪儿去找个二八少女替他来扮演角色啊，要不说家里没人？可是一道门之外，就是可粒本人，横竖都是一刀，挂之前能见到攻音大大的真身也死而无憾了。好奇心驱使季然鼓起勇气挪到门边。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门把手，门打开的一瞬间，他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袁可正拿着手机注视着他。
　　这是季然第一次看到穿着家居服的袁可，他穿着黑色T恤，上面还印着机器猫的头像，T恤上黏了好几根白色猫毛，下身则是条卡其色的宽松中裤，脚上穿着亚麻凉拖。季然一时语塞，盯着袁可衣服上的猫毛发呆，袁可意识到季然奇怪的目光，看看自己的衣服，才笑着伸手拍了几下，说道：“不好意思上来的急，衣服也没换。”说完他忽然猛地上前一步，夺过季然手里的手机，看到屏幕上那个“阿花要考清华”的账号，袁可的脸色变得有点惊讶又尴尬。
　　趁着对方还没回过神来，季然赶紧说：“我不是故意逗你的，你别生气，哎，你进来再说。”

　　袁可今天第二回走进2202，沙发上躺着那只串串，他伸手捏捏小家伙的脖子，问：“这就是你说的狗儿子？”
　　季然还愣在一边，听到袁可说话，他才灵魂归位，一脸不可思议地小声询问：“黑色可粒？就是你？”
　　“恩。”袁可头都没抬，只是一下下地逗着串串。
　　“你不是说，你是修电脑的？”
　　“我骗了你，你也骗了我，咱两扯平了。”袁可摊了摊手，一脸坦然。季然松了口气，继而心跳如战鼓般擂动。怪不得他总觉得袁可声音和黑色可粒那么像，敢情这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总攻大人长的如此，乖巧可口，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攻音受身吗。。。
　　他想到之前听可粒的语音还起了生理反应，瞬间有点难以面对本人。尽管对方是早已熟悉的袁可，季然还是有点害怕，要是袁可知道自己曾经YY过他，估计会立马和他相忘于江湖吧。
　　袁可看他的表情一会儿羞涩一会儿纠结，问他：“你怎么了？知道我是可粒，你很失望？”
　　“不不不不不！”季然连忙摆手。“我就是震惊！你是我的偶像。哈哈哈，偶像离我这么近，我紧张。”
　　“你能装成高三女生跟我聊这么久，我也挺震惊的，偏偏我还没看出任何破绽。现在一回想，怪不得你给我的语音全是狗叫！蒙我呢。”
　　“呵呵呵呵呵，我闹着玩的，看群里你的粉丝都是这个年龄段的，我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奔三大叔。”
　　“我还真没看出你有这种精分的癖好。平时看着挺正常一人。”袁可挑了挑眉说道。
　　“这不是癖好啊你别误会，我就是干这行的，这叫职业素养。”
　　“你不开公司的吗？你到底是干哪行的？”袁可突然觉得季然有点危险，该不会是个大骗子吧，看着技术炉火纯青的，骗过的可不止一人。
　　“传媒公司。就是靠公关，广告赚钱。”季然正襟危坐，努力想给自己塑造一个正经形象。
　　“果然是骗人的啊。”袁可小声说道。
　　“不不不不不，我没骗你，我真干这个的，我这可是正规公司啊，有执照有办公地点的，我们还缴税呢，不信你上我们那儿参观参观？”
　　“我是说，公关这行就是干的糊弄人的活儿。”袁可说道，他看季然猴急的样子，就觉得十分好笑。敢情这人看着花里胡哨没个正经样子，实际上是个老实人啊。也对，这两天猫闺女的病还多亏了他帮忙才及时治好。
　　“你不生气了？”季然试探着问袁可。
　　袁可正用一根手指戳着串串的肚皮，串串四只爪子捧着袁可的手指玩的不亦乐乎。“恩。”玩够了季然的狗儿子，袁可才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
　　“可惜我还真以为我有个学霸粉丝。”
　　“我就是清华毕业的啊，书房有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我去拿给你看。”袁可确定季然没胡诌。他很惊讶，这么个吊儿郎当的风骚大叔，竟然还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不务正业跑去开公关公司，看样子玩的还挺顺溜。
　　“那什么，你看，我还是你的学霸粉丝，是吧？”季然恨不得竖起身后的尾巴来摇一摇表示忠心。
　　“以后别装神弄鬼的糊弄人了。”
　　“昨天我问你可粒长的帅不帅，你还说电台主播长的都很一般，害的我白白伤心了一宿。”
　　“我今天早上来找你，按了很久的门铃你才开门，不是睡的挺香？”袁可身体前倾，和季然的距离一下子拉近，季然在他的灼灼目光下放弃了继续胡诌，悻悻说道：“夸张，夸张的表达方式，就是伤心了那么一会儿，但还是睡着了。”季然越说越底气不足。
　　“对了，你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是不是之前你看到我带豆豆散步就知道了？”
　　袁可摇了摇头说：“豆豆小时候和长大了，画风不太一样啊。”
　　“今天去交物业费，我才知道小区建了微信群，想看看你在不在群里，结果发现，16栋2202就是我的好友，昵称叫阿花要考清华。我今天来你家，知道你家就你一个人住，否则我会以为是你妹妹。”
　　“你，你是特地找我的微信号吗？”季然一时激动的难以自持，他完全忽略了袁可的解释，只听到袁可主动找他的账号。想到整个小区茫茫人海里，袁可居然头一个想到他，何等荣幸，简直荣幸之至。此刻他的小心脏轻飘飘如一朵蒲公英，简直要飞起来了。
　　“我搬来也就半年，认识的人不多。”袁可语气有些落寞。季然立刻顺杆爬似得提议道：“那咱两多走动走动，哎，你看，我狗儿子也喜欢你。”
　　串串适时地嗷呜尖叫了一声表示赞同。袁可看了眼墙上的钟，捏了捏串串的爪子说道：“恩。宠物医院的事谢谢你，我该回去了，milky还在家等我。”
　　“那明天，你下楼溜猫吗？”季然的眼神飘忽不定，吞吞吐吐地说道。这么好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只是在喜欢的人面前，他反而越来越患得患失。
　　袁可瞧了一眼沙发上已经睡着了的小奶狗，再看看季然一脸期待的样子，点点头说：“身体好就带它下去。”他摇了摇手里的手机，说：“明天还是，微信联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