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处》元柚子

21、第二十一章

　　这天吃晚饭的时候，季然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袁可的心情特别好。他趁着袁可洗碗的间隙，凑过去环住他的腰，问他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下周开始领导让我主持下班晚高峰的音乐节目了。”袁可满手泡沫，一边冲盘子一边说。
　　“我们家可可真棒。”季然凑过去在袁可嘴角亲了一下。
　　“别乱动了，洗碗呢。”袁可偏了偏头躲过季大流氓的骚扰。
　　季然笑着松开了手，背靠一边的流理台，端起一盘车厘子，捏了一个凑到袁可嘴边，说：“圣诞快到了，你说咱俩怎么过？”
　　“小孩儿才期待圣诞节呢。”袁可腾不出手，把果核吐到季然凑过来的手心里后说道。
　　“啧，这可是咱俩过的第一个圣诞，你这话说的怎么跟老夫老妻似的。”
　　听到老夫老妻四个字，袁可突然有点害羞。季然变成他的男朋友才一个月，这个时间段的任何一对情侣都应该处于热恋期才对。他转过头，小声问季然：“那你说怎么过？”
　　“晚饭咱们去外面吃吧，我想过二人世界。”季然看了眼窝在袁可脚边的milky说道。
　　“好。”袁可笑着回答。

　　袁可因为节目时间的关系，现在都要六点多才下班，圣诞夜这天，季然估摸着路上肯定堵，早早就从公司出发去广电接袁可。高架桥上发生了车祸堵的水泄不通，季然烦躁的听完了他家袁美人整整一期的节目，盯着前面纹丝不动的车流发呆。六点刚过没多久，袁可就给季然打了电话。季然接起来正想让袁可再等他一会儿，却没想到袁可说：“季然，我在广电楼下碰到了我同事的丈夫，他说施姐找我有点事，让我去他家一趟。”
　　“有什么事非要你过去说？”季然语气明显有点不开心，精心策划的圣诞夜如今状况连连。
　　“施姐要照看孩子，实在脱不开身。你直接去餐厅吧，过会我自己赶过去。”

　　袁可跟着施云的丈夫打的穿越了主城区，这个时间段进城的人多，出城的人少，车子倒开的飞快，不多久就停在了一条狭窄的马路路口。司机转头对他们说：“哎就停这儿了啊，前边那片路窄，开不进去了。”
　　袁可下车才发现，这片居民区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低矮的民居没有统一的建筑风格，全都是自建房，房主都等着拆迁，不差钱的早就在外面买了新房搬了出去，住这儿的要么是租客，要么就是实在没钱买房的人。怎么看，施云都不像是住这种房子的人。袁可疑惑地偏头看看身边的男人。
　　男人似乎觉察到袁可的犹豫，解释道：“这儿离医院近，我们租了间屋子，施云回来做饭也方便点，做完了过会还得给孩子送去。”
　　袁可点点头，没说什么，跟着男人朝巷子里走去。
　　这个傍晚在这片郊区贫民窟里里如同过去的每一天一般平淡无奇，圣诞的气氛被完全隔绝在外。租户私拉的电线横七竖八，像张网一般兜头铺开，莫名让人觉得压抑。几栋违章建筑形成的死角散发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气味，流浪狗钻在裂了缝的绿色垃圾桶边翻找食物。袁可停下脚步摸出手机，借着路灯的光线拍了张照，用微信发给了季然：“没想到施姐在这种地方租房子住。”
　　前面的男人回过头来催促袁可跟上去，直到一栋毫不起眼的房子前停了下来。男人看了袁可一眼，低头摸出钥匙，开门进去，屋子里一片漆黑。男人摸到门边的开关打开了灯，施云并不在家。袁可站在门口显得一头雾水。
　　男人拿起桌上一张纸条看了眼，说：“我老婆去给孩子送饭了，让我们等一会儿，她等孩子吃完就回来。”
　　说着男人把纸条扔到了纸篓里，转身进了厨房端出菜来：“袁主播，你坐，咱们先吃饭吧。我姓王，你叫我老王就行。”说着他又开了瓶啤酒，倒了两杯。
　　“王哥您太客气了，叫我小袁就行。我今天约了人吃晚饭，等施姐回来说完我就走。您先吃吧。”
　　“那陪我喝一杯？”老王把一杯酒推到袁可面前，袁可推脱不过，只好喝了一口。
　　借着喝酒的间隙，袁可问施姐孩子的情况，老王叹口气说医院现在也只能按症状下药，情况好转了一点，但是医生说这个病和体质有关，短时间内孩子都需要休养，治疗得做好长期准备。医院给用了新药，不在医保范围内，但是只有这个药能控制病情。他和施云把原先市区的房子卖了，才能继续支撑下去。
　　老王眼圈泛红，连喝了好几杯酒，菜也没吃几口。袁可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心想施云去送饭的时间也太长了。他给季然发了个微信，让对方去餐厅先点菜，季然很快说来接他，问他现在具体在什么位置。袁可刚回了个居民区的名字，却见老王走到他身边，握着他胳膊说：“小袁，施云这段时间状态不好，但这只是暂时的，孩子的病总有一天会治好。你能不能，把节目还给她？王哥求你了。”
　　“这是台里领导的决定。”袁可无法直视那双哀求的眼睛，弱肉强食的职场上，哪里又有让位的说法。领导关注收听率，关注广告收入，铁打的节目，注定是流水的主播。
　　“你要是不答应主持，台里不还得找我老婆。”老王突然拔高了语调，手握着酒瓶猛灌了几瓶酒。袁可想起他有心脏病，正想劝他少喝点酒，却见这个男人佝偻着背，坐在桌前抹眼泪。袁可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没有接季然的电话，转而安慰老王说：“王哥，施姐今天找我就是要说这事儿吗？”
　　老王点点头，“她大概是脸皮薄，不好意思说，拖到现在也没从医院回来。”
　　“这样吧，我明天去跟台里领导打申请，在节目里给你们做个募捐。现在网络公益也做的很好，我朋友的账号粉丝多，有影响力，我让他在网上也发起一个捐款，多少也能缓解你和施姐的经济压力。只不过，这些都需要孩子的病例和诊疗记录做真实性说明。”
　　“有，这些都有。大大小小的医院，检查了那么多次，我都留了底，上面还有医生签名。”说着老王走进卧室，开始翻找资料，找完儿子的病例，他还找出了自己心脏病史的诊断以及两次大手术的住院记录，袁可看了看，又索性让老王手写了一份简短的家庭情况说明。
　　老王喝了不少酒，有些上头，字写得歪歪扭扭难以辨认，他烦躁地撕了好几张纸，直骂自己是个废物。袁可看不下去，接过纸笔，让老王口述，自己帮他记录。写完之后，老王签上了自己的大名，附上自己接受捐款的账号。
　　“王哥，这些诊断记录我需要拿去扫描一下，回头再把原件还给你。”
　　“好。好。谢谢你。”袁可拿起外套，正准备起身告辞，却见老王晕晕乎乎站在一边，欲言又止。
　　“王哥，你怎么了？”袁可上前去扶了一把。
　　“我没事。施云的节目，你能不能，就当可怜可怜他们母子俩。我这个废人没几年好活了，我不希望拖累施云，她很喜欢做主持。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王哥，你不要为难我。”袁可不想再和老王纠缠，他知道对方喝醉了，也知道他自己既没办法答应老王，也不忍心就此拒绝。他打算打个电话给季然，问问他有没有找到这片地方，顺便给自己找个理由遁走。电话刚拨通，老王突然上前一把打掉袁可的手机，手机屏幕摔碎在水泥地上，通话却没有断开，季然在电话那条焦急地喊了好几声袁可。
　　老王借着酒劲揪着袁可不放手，质问他为什么这么虚伪。“原来你就是不肯把节目还给施云。就知道你们这种关系户，靠着背景年纪轻轻就能主持台里的王牌节目，把别人都挤走。怪不得假惺惺地说要给我们捐款，最后好人全给你做了。”老王口不择言，断定袁可来头不小才抢了施云的饭碗，害的施云不仅要为儿子身体担心，还为了自己的工作愁眉不展。
　　“我不是你说的关系户。”袁可看着地上碎裂的手机屏幕，绝望地解释道。
　　老王抄起饭桌上一个空啤酒瓶，嘭一下砸在桌上，酒瓶碎成几片，只剩手里握着的瓶颈以及尖锐的碎片端。他一手按住袁可，一手挥舞着酒瓶，眼里满是穷途末路的狠厉之色，袁可推了好几把都没推开对方，反而手被碎瓶子划了两道口子，鲜血直流。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和紧接而来的敲门声。
　　“开门！”是季然的声音。袁可松了口气。救场的人终于到了。

作者有话说

　　国庆，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