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之年》收之桑榆

1、初相识

　　程家的一家之主程儒昌是一名退役后下海的商人，主母林蕴是一名海军大校。老爷子程立森出生于旧社会书香门第，痴迷国学，当了一辈子的大学教授的他，对儿子和孙子程潜的教育贯彻了整个内圣外王学说。
　　程老爷子眼见自己的儿子一心扑在生意上，生怕自己一生钻研的儒家精髓无人继承，对孙子的教育更是丝毫不敢懈怠。三岁时程潜就开始了六德六行六艺的学习。当然，琴棋书画也须得略知一二，在儿子的坚持下程潜并没有学习传统的乐器，而是学了西洋的小提琴。令老爷子比较欣慰的是，小程潜对行书十分喜爱且极有天赋，为了练习书法真真是写尽八缸水，砚染涝池黑，到了八岁也算是博取百家长，始得龙凤飞了。
　　从小程潜就是校园明星，约莫是程老爷子孜孜不倦的教诲，让他从幼儿园开始就有了不同于同龄人的翩翩风度和成熟。小学时他就因为成绩优异被全市最好的中学破格免考免学杂费招进，且多次参加全国心算获得第一。他最拿手的草书和楷书更是频频获奖，竟然到了有人上门求字的地步，乐的陈老爷子合不拢嘴。
　　到了高中程潜成绩依旧拔尖，奈何到了高三那年因为国内空气质量太差哮喘频发，被心疼儿子的林蕴强制休了学并提议带去国外自己的姐姐林涵家里调养。
　　姨妈林涵曾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后来在母亲的撮合下嫁给了父亲生意上的朋友徐白。没几年全家就移民到了加拿大，生了两个儿子，一个比程潜大半岁的叫做Chris，另一个比程潜小两岁的叫P.J，每年回国看望姥姥姥爷都住在他们家。大概是年级相仿，私底下，三个晚辈的关系十分要好。所以这个提议，得到了全家人的一致认可。
　　本以为去加拿大的这段时光，不过是他漫漫人生的一页插曲。让人始料未及的是，那一百多个日子，让程潜体验到了在国内从没有过的生活模式，打乱了他过去十多年的步调。而从他踏上飞往温哥华的飞机那一刻，命运的齿轮已经偏航，改写了他的命运。纵使过程有万般的让人意志心灰，令他觉得此生人来人往，却再也无人可以住进他的心里，余生只能在茕茕孑立的滋味中煎熬，他也不曾后悔过。

　　他跟随母亲一起到达温哥华时，正值冬假，姨妈带着Chris来接的他们。姨妈家住在温哥华的一个高档house区，除了门牌号不一样，其他的差异都是极为细小的。
　　他们是从车库进到屋子里的，一进去就是通向地下室的楼梯，左手边是隔开正门和侧门的一堵墙，墙上有一扇木门，推开就到了玄关。玄关不大，只能够同时容身三四个成年人。玄关处有一个内嵌的衣帽柜，旁边还摆放着一个有着欧式雕花的圆润立体试衣镜。穿过玄关就到了客厅，客厅的左手边是一个开放式的超大厨房和六人餐桌，右手是通往二楼的楼梯和一条很深的走廊，走进去的第一间是书房，紧接着的是厕所和一间客卧，走廊的最深处是一间带有独卫和小阳台的套房。
　　程潜，就被安排进了这个房间，母亲则被安排在了二楼姨妈房间旁边的一间套房。当他放好行李从房间里出来时，从空气里传来了浓郁的烤鸭味，原来是姨妈怕母子俩在飞机上吃不好，专门让P.J去餐馆打包带回家的。
　　吃饭的时候，母亲还专门问起Chris和P.J的房间，这才知道原来地下室也有两间卧室，一个小厨房和一间厕所，两兄弟平日里除了吃饭，几乎不会离开地下室。地下室客厅墙角处有一个酒架，上面摆满了徐白从各地收集来的洋酒，红酒。酒架旁边就是一个迷你吧台。这两兄弟将地下室当成了自己独立的空间，开party请朋友来家里玩完全不需要上楼，遇到需要加餐或者和朋友一起做饭的情况，地下室的厨房也完全能满足他们的需求。
　　吃完晚饭的程潜很早就回房休息了，但因为时差尚未调整过来，只睡了三四个小时就再也睡不着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几个小时后，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他扫了了一眼手机，有十几条来自娓娓询问的□□。
　　“程潜哥，到温哥华了吗？”
　　“姨妈她们去接你了吗？”
　　“吃东西没啊，吃的什么呀？”
　　“程潜哥，你在干嘛呀。为什么不回我。”
　　“你睡了吗？”
　　“我先睡了，明早还有模拟考呢，你不在都没有人可以帮我复习了。”
　　诸如此类的信息让他不禁摇了摇头，娓娓还真是个孩子呢。
　　“一切安好。”
　　他简洁的回了几个字，便又把手机又放回了桌上。
　　他刚一拉开窗帘准备透下光，就被面前这幅未收夜色千山黑，渐发晨光万国红的景色所震撼了。旭日升起映照出的朱红背景下的一片片紫粉云朵，如诗如梦如画。程潜从不知道，这样如娇羞少女的天空原来可以不必只存在在大胆浪漫的油画里，天空仿佛可触摸到一般与一幢幢房子连成一线。
　　家里自然是无人起床的，当即他便决定独自出去走走，更加近距离的感受这他不曾见过的晨曦，感受这令人心情愉悦的晨光。
　　清晨的温哥华，空气里带有着泥土的芬芳。他围着这条lane绕了好几圈，当他终于心满意足准备回家时，却忽然涌上了意思不安。他只记得门牌号是8开头的，但整条lane上，8打头的也有3家：82，85和88。
　　三分之一的几率，他只得一个个去敲门。82号门出来迎门的是一名身材微胖还有些睡眼朦胧的白人男子，他道了歉后随即到了85号门。
　　正当他站在门口，踟蹰着要不要摁响门铃时，门毫无征兆得竟然被打开了。从里面冲出来一个还在朝室内喊着“也帮我煎个鸡蛋啊”的女生，程潜甚至连避开的时间都没有，女生就已经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