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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曲冷艳绕残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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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年后
一曲冷艳绕残荷
江湖风云,乱变本是如常,只是一些霸主,名声犹盛,便成变乱中的中流砥柱,撑起江湖血色,风波飘摇。
若说江湖中人,一凭武功过人,二靠侠义盖世。此二者双绝者便有“三庄两家”,是江湖中人人钦羡的武林世家。
此时,“两家”中南宫世家的沉香亭里,悠云静静凭栏而立,连一向陪在她身边的琴儿也被遣了开去。香案上一炉沉香屑袅袅生烟,亭周悬着鹅黄的薄纱,透过薄纱看出去,一片残荷寂寂。“留得残荷听雨声”,李义山的句子在悠云心头久久不去,可惜此刻,悠云没有听雨声的雅致,父亲今天召她来此,又是为何?
悠云正在寻思间,远远从九曲长廊上,南宫烈的身影就已经在迷蒙雨雾中显现。今日的南宫烈,负手缓缓而行,似乎有的事情,是他这个南宫世家的主事者,怎么也思考不完的,尤其今天,他更需要多一点的时间来思考,如何把利害关系,说给他这个冰雪聪明的女儿听。
到南宫烈步入沉香亭的那一刻,悠云似乎是感受到了父亲今天的沉重,便浅浅漾开了笑容,先说到,“父亲的功力似乎又有所精进,一路行来,雨丝不曾沾得父亲半分呢。”
南宫烈看到悠云的眼,突然心思就安定了下来,他南宫烈的女儿啊,论才情聪慧,不在“她”当年的盛名之下啊,不由昂首而笑。
“好好好,云儿,今日我召你来此,却不是要你恭维父亲的。今日我要考你一考。”
悠云虽然心中不解,终日为南宫世家操劳的父亲,今日如何有时间来考较她,口中仍是应道,“但凭父亲吩咐。”
南宫烈沉吟片刻,“云儿,名剑山庄,你所知几何?”
悠云颦眉思索须臾,答道:“名剑山庄,位列武林五大世家的‘三庄两家’之一,传世至今已有六代,山庄之主称名剑。名剑山庄以剑法名世,以上古剑法创出的‘无刃剑法’,号称变幻莫测,其中变化,非名剑不能得窥,历代名剑成就参差,但都称的上独步武林。再加上多方手段经营,是武林中一方不可小觑的势力。”
南宫烈微微皱紧了眉头,“云儿,你的武林逸闻背的精谨,但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所知道的名剑山庄,是什么样子的?”
悠云不免愕然了片刻,答道:“不过江湖传言,据说这近二十年来,没有人在江湖上见过第六代的名剑,名剑山庄一切事宜,都由一位叫做大伯的出面,所以名剑很神秘。而二十年前,听传闻,名剑是江湖第一公子,加之剑法又独步江湖,得到了当时的相府千金脉雪的垂青,下嫁于他。不幸脉雪早产,母子双亡,此后名剑便一蹶不振,不理江湖事宜。只是这些,都不知是真是假,女儿不好妄下断语。”
南宫烈似被悠云的话引起往日思绪,呆了半晌,方才反问:“你可知大伯是谁?”
“他自称是名剑山庄的账房。”
南宫烈微微转过身叹道:“他是名剑的长兄。”
一时间,悠云无言以对,但是悠云知道,爹接下来要谈的,是一代的武林秘闻,是左右很多人生死前途的扣环,是今天她被召来在此的目的,而且,悠云隐隐觉得,她的人生,此刻起,波澜涌动……
“名剑山庄每代的名剑决出,靠的是名剑之战,大约二十年前,当今名剑和他的长兄大伯对阵,结果大家都已知。此后,大伯为名剑山庄打点上下,而名剑,迎娶了脉雪。当年方才十六的脉雪在外界口中,已经美名冠绝京华,才思卓绝,琴艺精妙,多少翩翩少年趋之若鹜。可惜,脉雪福薄,所有这些的外界传闻都确有其事。
“只是这些年名剑不在江湖露面,倒也不全是因为他哀莫大于心死,他是为了第七代的名剑之战。名剑自脉雪去了,就立誓不再娶,而从穷苦家庭寻了十五个孩童回来调教,从中决出名剑山庄的下一任主人。这些年来,他在这些孩童身上花的心血只怕不少。而下一任的名剑之战就在两年后。”
南宫烈顿了一顿,似在思索,如何把剩下的事情交代出口,悠云却微微苍白了脸,握锦帕的手指在袖中轻轻颤抖着,她先张口问道:“爹爹可是与名剑山庄有婚姻之盟?”
南宫烈微微一震,久久地注视着女儿的脸,方才回答:“的确。依我与名剑之盟,你将是第七代的名剑夫人。你却从何得知?”
悠云似是终于印证心中所猜,反而平静了下来,微微笑着:“爹爹终日忙碌,今日召悠云来却不过谈些武林逸闻,而南宫世家的霸业,自然不会与悠云这样不谙武艺的女子讨论。在如今的江湖变乱中,悠云这样的弱质女子,唯一能为南宫世家做的事,也不外乎秦晋之好了。”
听到悠云这样的言语,南宫烈心中不免一痛。的确,他南宫烈欠悠云母子俩太多。他微微扶住悠云的肩:“云儿,你听我把话说完。”
片刻后,悠云讶然望向父亲,终于垂首微微点了点头,南宫烈长长一叹,转身负手,仍像来时那样慢慢踱出了沉香亭。
待父亲的身影已然远去,悠云扬声叫到:“琴儿,拿我的琴来。”
一曲冷艳寒洌,在深秋的残荷细雨中,似要奏尽心中茫然悲苦,奏尽不由人的命运坎坷,锃然弦断。
不待细雨微住,悠云惶然走入雨中,亭台依依,是她十六年来最熟悉之地,纵然平日从闺阁的暖窗间暗想,从字字动人的武林逸闻中猜度南宫世家之外的世界,此时,却没有了原以为的兴奋之情。一向淡然的悠云,到此刻才有了分毫小儿女的眷恋之色。悠云微叹,女子之命,不过尔尔,罢了。不觉一丝暗笑浮上嘴角,何种离去不是离去,何种分别不是分别。
“小姐,您要冻坏了。”琴儿慌着跑上前来,无奈手中丝布也没的半缕,但惶然的神色却让悠云泛上一丝暖,大约除了母亲和他,在南宫世家这个深墙之中,也只有琴儿这个小丫头,是真正在意她的吧。
“小姐,保重。”悠云正思忖间,一股暖意袭来,双肩上,被披了一件男子的灰色斗篷。悠云转身就正好对上了期生明亮的眼。
悠云不由道了谢,嘴角浮出温暖的笑意,这个时时刻刻总能给她温暖,出现在她背后的人啊。
“可是要出门?”悠云看到他一身劲装,又是远行的打扮。
“嗯,南洋的一桩大生意,义父让我去看看。”南宫世家虽为武林世家,家财更俨然是南方一霸,南方本来物产丰富,再加上南宫家的人脉,经营,生意遍及南北,更不乏与异域往来,堪称独霸南岭。
“何时才回?”悠云不知道有些话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少则两月,多则半年。”期生不以奔波劳顿为意,只是,又要有这样长的时间,不能见到她浅浅笑意,听到她盈盈话语。
不说何必,说了又何必。
“那自己时时注意,保重身体。”悠云仍是淡淡的。
“南洋有极好的珊瑚,红似霞,粲若星,我带给你做钗可好?”期生不由把目光转向悠云髻下黑似流云的长发,此刻在风中飘摇,像轻飘的烟雾,把眼前这个仙人般的女子衬的更加不食人间烟火。
悠云只又是淡淡一笑,轻吐:“去吧。”
期生转身,心中对自己默念,等我回来,我要捧奇珍异宝在你脚下,捧一片勇气,求一个你我的未来。
期生只是不知,此一别,竟是伊人不见,再相逢,物是人非,感伤莫名。
哪怕生来便相依相伴,转瞬之间,已然飘逝,纵然如何割舍不下,也只能是咫尺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