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癫后重生记》洛缃月

19、小角色

　　青袍武者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有点土的面孔来，对着导演的夸赞也不知道多说几句，就是咧开了笑容，默默地退到了群演当中，怎么看都带着点不上道的憨气儿。
　　“张哥！”
　　站在场外当观众的群演陈七笑哈哈地迎上去，殷勤地给递上水和毛巾，又冲着他直竖大拇指。
　　“哈，我说的没错吧？就知道你能做得了！”

　　先头他把张岳领来，让导演看看，导演一听张岳不会说九城话就不大满意，不过陈七多精啊，立马拍着胸脯表示他张哥是练家子，从小学的武术，不信让张哥给秀几下功夫？

　　张岳也没秀别的，直接脚一蹬，双手一借力，就轻松上了搭好的布景台，那可是有五米多高的！
　　导演这才点了头，这不，服装道具一穿戴好，光看背影，整个人的气势立马就出来了，坐在酒楼上喝酒的那个动作，说真的，比钟佳城还有范呢！
　　更不用提后头那几个武打动作，简直轻轻松松，一条便过！

　　片场时间紧，导演虽然对这个武替很满意，但也没空拉着人多说，嘱了身边助理两句，又开始拍正主钟佳城的戏。
　　钟佳城本是三区小混混出身，本以为一辈子到头也顶多是升级成大混混了，谁知道靠着一张英俊的小生脸，居然也给他混成了本城最有前途的小年轻男星。

　　钟佳城此时已经换上了跟张岳一模一样的服装道具，手拿斗笠，冲着那缓缓走来的小boss一笑，傲然自矜。
　　“司马庄主倒是煞费苦心了……”

　　望着监视屏里钟佳城的扮相，一直皱着眉头的导演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茬子，忽然间恍然大悟，就说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呢，原来是这样！
　　钟佳城的身高比起那个身手挺俊的武替来，要低上那么一个指节。
　　这样，等到剪片的时候，可就得注意一些。

　　张岳和陈七做为闲杂人等已经退出了摄影棚，本来没有他们的事就可以领个便当走人了，不过他们正要走的时候，就有导演助理过来说，让张岳留下来，等导演忙完要找他说话。
　　张岳本来当武替的动机就是为了能见到赵天娜，所以让他在这儿呆得久一点，他肯定是乐意的，说不准什么时候赵天娜也会来呢？
　　他昨晚悄悄地在小树林里用几枚九城币卜了一卦，赵天娜应该今日就能见到，就算导演没叫他等，他也要找个理由守在外头。

　　所以张岳听了助理说导演要找他说话，也没觉得怎么样，陈七却激动了。
　　“哎呀！张哥，你说是不是导演看中了你身手好，想要给你一个露脸的角色？”
　　这一行，就是这么充满着传奇和机遇！
　　据说功夫巨星展云飞不就是从武替开始，做了好几年，后来还是得了导演赏识，给了个小角色，却一下子就被观众给记住了，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红透九城岛和东南亚不说，最近又去了荷里活，人家跟赵天娜可不一样，是响当当的功夫巨星，荷里活还是很认可的。

　　张岳本来就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来九城岛也是为了找赵天娜来的，当然更没想过要走展云飞的成名之路，变成功夫巨星了。
　　“阿七，说不定是你想多了。”
　　“怎么会，我在片场拍了好多天，就没见导演要留下哪个人专程说话嘛！我看啊，肯定是导演要提携你……嘿嘿嘿，张哥以后要是发达了，可别忘了我陈七啊！”
　　陈七见张岳坐在片场屋外的台阶上，他也赶紧坐在旁边，替张岳畅想着未来明星路。

　　“阿七，阿岳……”
　　有人凑过来搭话，递上两支烟，陈七略有点得意地接了，张岳就笑笑谢绝了。
　　他身为道门子弟，饮食都要注意清淡养生，不多造杀孽，这些烟酒赌色那是绝不沾染的。
　　来搭话的也是个武替，他的身手也不错，早年是学武戏的，只可惜他小时候长得聪明靓仔，谁知道越长越残，变成了个五短身材的傻黑粗，就算是做武替也有限。
　　比如说先头那场戏吧，从三楼跳下来转圈再接下个动作，他其实也能做，可就他这身板……唉，说多了都是伤心泪啊！

　　“阿岳，你才从内陆来没多久吧？原先是哪里人啊？这功夫，当真是难得见的！”
　　虽说同行相忌，可就他这体格，跟张岳这样的也没啥冲突的可能，所以过来套套交情，万一导演看中了这小子，这傻小子飞黄腾达了，还能带契一把。
　　“是啊，才过来几个月，老家是唐城的，从小跟着师父学了几招，也只是花架子。”

　　张岳是个孤儿，打小被玄元观的元和道长收养，师父收养他的时候已经年过七十，其实也不大知道该养活小儿，就是自己吃什么，就给小张岳投喂什么，也幸好小张岳被收养的时候已经两岁多，能吃能喝能跑跑跳跳的，人又很乖巧，不需要老道士费多少力气照看，就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师父身后学这学那儿，一开始道长也没打算教张岳本门玄术，只教他认字念书，几套粗浅功夫罢了，却没想到张岳天资聪颖，光是看元和道长的藏书和旁观道长画符之类就无师自通了些皮毛……

　　道长本来心灰意懒，不想再收徒，这时候也动了心思，把张岳收为关门弟子。
　　所以张岳自己觉得这两下功夫其实算不得什么，他师父传下来的玄术才是正经本事。

　　三个片场边缘人物坐在空地闲话聊天，这样的场景在摄影棚来说很是普通，来来往往的艺人和工作人员也没谁去留心，他们仨个就愉快地一直聊着，中间陈七还去跟管剧组的杂工小妹软磨硬泡地要了几瓶不花钱的啤酒过来喝。

　　张岳的话不多，主要是听着那两人说，那两人起先为了张岳能听懂，说的九城话里还夹杂些国语，语速放得慢，张岳连蒙带猜也还能明白，不过，一瓶酒下肚，这两个说得兴起，那口沫横飞眉飞色舞的，张岳就完全一头雾水了。

　　幸好导演拍完了钟佳城的戏就想起了张岳，派助理把张岳叫到了一间小办公室。
　　导演果然是像陈七说的那样，被张岳干净利索的身手给惊艳到了，他拍的这部武侠剧里头打戏占了少说一半，除了主角钟佳城的戏份需要设计打戏，还有个反派角色，原著里头几乎跟钟佳城演的男主武功不相伯仲，只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演，就把戏份给删得快没有了……
　　要是让这个武替来演，他本身年纪和身手就很符合反派高手的设定，而且张岳又没名气，片酬估计是白菜价，不用另外找替身……
　　“如果你演这个角色，我给开一万二，怎么样？”

　　张岳眉头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他先前打两份工，一个月也才赚九千块。
　　演这个小反派，只拍三天，居然就能挣到一万二，这还没算给钟什么城做武替的钱……难怪，陈七把这一行夸得天花乱坠的，果然是挣钱很快呀！

　　张岳从小跟着老道士住在山沟里，对金钱没什么概念，可后来师父仙逝，玄元观遭了雷劫，变成了断壁残垣，张岳想修复玄元观，这个时候才知道钱的重要性。
　　张岳只在附近的小学念过几天书，后来参加了毕业考试，因此，虽然张岳精通符术道经，可最高学历……是小学。
　　小学学历的张岳，出山打工，几乎什么工种都做过，两年挣了两万多块钱，本想先买些青砖青瓦，哪怕自己出工慢慢建呢，谁知道他在收拾师父的静室的时候，发现了道长的一本手记。

　　就是因为这本手记，让他远离玄元观故地，花了一万块钱贿赂张发财堂弟，顶了那个来九城岛的名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