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自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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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帐篷里，一个干瘪瘦弱的女子正熟练地穿针引线做着鞋垫，突然她拿针的右手停在了半空，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虽然对于普通人来说，此刻夜深的帐篷内外除了这女子轻微的呼吸声，安静的听不到一丝声响，可是女子的脸上却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小鹰，我儿，你回来了？”
“娘，你怎么还没睡？”一个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进入帐篷，坐在了女子身旁的地上，说话的语气里透着一丝淡淡的不满，
“你最近身体不是太好，经常会咳嗽，要早休息才是，为何还在做事？”
“我不累，又睡不着，就起来做做鞋垫子打发打发时间，”女子放下手里的活，不好意思地伸出手摸了摸儿子的头，
“别担心，我一会就睡。对了，你今儿怎么去大王那里这么长的时间？”
“娘，我要出趟远门。”并没有回答自己母亲问话的鹰奴，拉住正在轻轻抚摸他的头的母亲的手，语气也和缓了下来，
“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大王保证会好好照顾你的饮食起居的。”
“远门？”反问了两个字的鹰奴母亲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了，“你一定要去吗？”
“是。”鹰奴点了点头，立刻感觉到自己手心里母亲的手在颤抖的鹰奴立刻继续道，
“娘，这次出门办完了事情，我就自由了，可以接你离开去一个不会有人打搅我们的地方，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来烦我们了。”
“这是大王给你保证过的？”
“是。”
鹰奴的母亲将手从自己儿子的手里慢慢抽出来，摸索着伸向了放在身边地上的鞋垫。
“娘，你别做了，我即使不穿鞋也没关系的，鞋子到我脚上很快都会烂，何况是鞋垫？你做了那么多，都被我浪费了。”
“就因为会被你穿烂，我才要做给你备着。”
因为母亲是个瞎子，已经跟着熟悉在黑夜里生活的鹰奴此刻一向犀利的眼神变得极其温柔地盯着一针一线继续忙碌起来的母亲不再说话。
“好了，你拿去，用不用随你，你只要答应娘一定要安全地回来就行。”
“我一定会安全地回来，回来后一定接你离开这里，去过我们自由的生活。”
“但愿如此吧，我累了，要睡了。”
感觉到儿子接走了自己手里的鞋垫后，鹰奴的母亲拉起地上的被角，慢慢躺了下去。
“我一定会回来接你走！”站在帐篷外的鹰奴对着天空散落的繁星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然后将鞋垫塞进怀里，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走去。
听着儿子的脚步离开彻底消失后，鹰奴的母亲再次坐起来，拿出了针线又继续一针一线缝起了新的鞋垫。这个可怜的女人自从眼睛瞎了以后，已经不再会流泪，即便知道儿子此去会有危险，心里担心地要命，她也哭不出来了。
儿子无论去的是哪里，如同以前一样，无非都是可怕的任务，都是被人利用当作了杀人的工具。知道儿子是做什么的鹰奴的母亲，从来没有劝过儿子放弃这样的生活，因为她知道，劝不劝他们的命运都是无法改变的，所以她宁可儿子是头可怕吃人的狼，也不要像自己一样是个人见人欺的羊。也就因为儿子是头狼，他们母子才活到了今天，未来是不是自由身，鹰奴的母亲并不奢望，她只希望儿子可以安然归来。
“好了，等你回来就可以用了。”天彻底大亮，做了一个晚上鞋垫的鹰奴的母亲满意地摸了摸地上一堆的鞋垫露出了一个凄凉的笑容。
“路途遥远，你真的不打算骑马走？”替北国王来送鹰奴的大臣图丹看了看几乎是两手空空，只有腰间别着一个破旧酒袋的这个奴隶，指了指身后的一匹千挑万选的黑马，
“带上它吧。”
“不必，我的长相已经和中原的人不同，再骑马太招摇。”鹰奴看也不看马，口气淡漠地拒绝了。
作为刺客的人的确是不能太显眼，图丹挥手让身后的人将马匹牵走，倒也不勉强鹰奴接受，因为他心里清楚的很，尽管去中原有些远，可是以鹰奴的脚程也不会耽误很多。
“马既然算了，虽然你很有本事，如果想弄到银两不成问题，可是总不能一路杀抢过去吧？这样也是太招摇不是吗？”图丹接过身后随从递上的一个包袱放到鹰奴的面前，
“这里是我为你准备好的换洗的衣服和一些干粮，还有中原人用的银票，银子你多多少少带上一些才是。”
也不多话，鹰奴毫不客气地一把夺过对方手里的包袱，
“我可以走了吗？”
“记住我们让你去找的人住在哪里了？”
鹰奴将包袱搭在背上，在胸口打了结系紧后，右手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却不回答。
“记住了就好，”明白了意思的图丹点了点头，“到了那里先安居下来，跟着好好了解京城的形式，什么时候动手，那人会告诉你的。”
“我可以走了吗？”
还是同样的问句，显然鹰奴很不耐烦别人一件事对他嘱咐几遍。
“路上当，”“心”字还未出口，鹰奴的身形已经在百步开外。
“大人，鹰奴他这么桀骜不驯，大王和您就真的放心让他一个人去中原，万一他趁机跑了呢？”一直站在不远处观看的王的武士头领散搭走上了前，盯着鹰奴离开的背影皱起了眉心。
“他的母亲在这里，他跑不了。”
“那可不好说，听说中原可是一个花花世界，这样没见过世面的奴隶去了那里，也许就忘记自己瞎了眼的娘这个累醉了，跑了也不一定。”散搭撇撇嘴，因为鹰奴杀了好几个他的手下，他的心里对这个奴隶依旧很是不满，直到现在他也无法理解的是，王居然派这样一个奴隶去行刺，而不是从他们的侍卫里挑选更合适的人选。
“他不会的，鹰奴的天地到哪里都一样，除了自己的娘，他不会信任任何人，他不会去改变自己的这种生活方式的。”
“可我还是觉得他不配接受王的使命，“散搭不甘心地在地上踢了一脚，“我宁可大王派我去，如果可以的话。”
“大王不会答应的，”图丹的手轻轻拍打在散搭的肩膀上，“你的命可比鹰奴这样的奴隶重要的多，王不缺有本事的奴隶，可是忠心的散搭就你一个。”
走了一天一夜的鹰奴从腰间拿出酒袋对着嘴喝光了里面最后一滴酒，将酒袋扔到一边的地上后，突然如同鬼魅般向身后蹿了过去，几个白天穿着普通牧民衣服，此刻换上了如夜般黑色衣服匍匐在地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时，就见一头“野狼”向他们冲来，看着倒在身旁血泊里的自己的同伴，还剩下的两个武士尽管心里眼里都充满了恐惧，还是一起拔刀冲向了鹰奴。
躲过其中一人的刀砍，鹰奴转到他的身后瞬间拧断了此人的脖子，将他如同垃圾一样丢在其他尸体身上的同时，又一把夺过了最后一个向他冲来的看上去是所有人中最年轻武士手里的刀，一刀砍下了对方的右手，年轻人立刻左手捂住右手的手腕处，哀嚎着在地上不停地打起了滚。
“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不要再派人来跟踪我，我做事不喜欢有人盯着，否则，”鹰奴手里带血的刀指了指地上的死尸，
“他们都会变成这样。”
倒在地上的年轻武士好不容易用布包起了受伤的手抬起头，在他眼里比鬼还可怕的鹰奴已经拿着其中一个死尸身上的酒袋消失在黑夜里。
“我告诉你，不要派人去跟踪，你为何不听？”北国之王头也不抬地看着铺在桌上的地形图，并不瞧向一脸怒容突然闯进来的大王子，
“现在你的手下被杀，你跑来喊什么冤？”
“他不过一个奴隶，就算发现有人跟踪，把他们赶走就是，为什么要杀了我的人？”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王的头还是没有抬起来，
“他是一头豺狼，杀人不是很正常？”
“我不管他是什么，我可是北国的大王子，他杀了我的人，我不收拾他，以后谁还会做我的手下，听我的，反正我要宰了他！”
“你想耽误我的大事吗！”终于抬起头的王将手狠狠拍在案桌上的地图上，目光威严地望向站在下方的儿子。
“不敢。”大王子立刻单腿跪下，右手握拳放在胸前。
“起来吧，”看着服软下来的大王子，北国之王再次将目光转到地图上，
“等慕容不凡被杀了，慕容军被灭了，你想怎么对付那个奴隶就怎么对付。”
“真的？”听到这句话的大王子眼里放出激动的光芒，“我还以为父王会一直向着这个野蛮人。”
“他又不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会向着他，”王淡淡地道，“一把危险的想要自由的利器用完了，还留着给自己添麻烦吗？”
就在鹰奴杀了大王子的手下，北国之王承诺他的儿子鹰奴的下场可以由他解决的这一天，也正是京城的长平公主去云娘娘的寝宫找她说重要话的时候。
“我母妃身体一向虚弱，最近更不好，我不想让她太操心，所以这事我就和你说说，我们看看如何办才是。”打着看身体有恙的母亲进宫的长平公主，拜见了父皇，看过了母妃后，就直接来到了云娘娘慕容雪云的寝宫。
“往日去春狩，都是皇上，太子，几个成年皇子和选来的世家子弟去打猎，一同跟去的妃子，公主也不多，都是皇上最喜欢的那几个，”慕容雪云轻哼了一声，
“这次太子定的人比往年多，说是为了热闹，私心可见，你我都懂。”
“懂是懂，但我父皇既然点头，如何想个万全之策让雪珊和小毛不要一起去才好，总不能说她们都病了去不得，”长平的面色虽然淡淡的没有变化，可是口气里还是透着一丝焦虑。
“上次小叔子一脸的痘子也没能躲过，这次我看也难。”
“说到那次，我也有一件事正发愁没人商量，也不知道该不该，何时该告诉家里的长辈，”慕容雪云将身体向长平的方向凑了过去，压低了声音，
“既然你来了，我就告诉你，也好和你一起商量。”
“太子弟弟居然会做这种事？”安静地听完了慕容雪云的话，长平沉默了许久才舒出一口气，
“可见我母妃说的一丝不错，这吃人的皇宫不是把老实人吃了，就是迟早把老实人也变成吃人的鬼怪。太子弟弟因着他母后太过强势，一向懦弱胆小，没想到到头来居然做出这样偷梁换柱，杀人于无形的可怕的事情，这事可是真的？”
“管大人虽然我不熟悉，可是那日他来我宫里对我说的一腔肺腑之言，我信他不是编的，而且皇上把这事压下去，多半也是因为知道了原委，睁一眼闭一眼而已。”
“如此说来，他为了以后安然坐到那个皇位上，居然也如此不择手段了。”镇定下来的长平公主又恢复了往日对一切看上去都很淡漠的神情，
“不过自古帝王多无情，他这样做也不稀奇。可是他不去对付大皇子和三皇子，冒着会被发现的可能，只是为了没了日后的隐患？我想还有就因为他以为原本给小叔子喝的药换了，也算是帮了小叔子，想要得到小姑子雪珊和小叔子不凡日后对他的感激之情。”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不认为我的弟弟妹妹会接受他做出的这种事而感激他。此事先不说，如今让我着急的是，六弟为了小毛居然在上元节动用了慕容军救她爹，我看太子也已经知道。而且此事如果让爹知道，六弟可有的苦头吃，若是让骄阳公主知道，小毛还能有命？我这些日子为了这事辗转反侧，吃喝也没胃口，你可要帮我一起想想该如何是好。”
“本来我来找你就是为了小姑子和小毛不要去春狩，如今看来此事不光这么简单了，雪珊和太子还有时间想办法，毕竟当初太子想娶雪珊是被我想要平衡大臣势力的父皇一口回绝的，只要父皇活着一天，他也只能光想想，雪珊那里到暂时无妨，可是小叔子和小毛的事不能耽误。”
“你想怎么样？”
“我明儿就回去探探小叔子的口风，看看他们走到了哪一步后，我会想办法让小毛离开慕容府，她既然不在慕容府了，就可以提出上次骄阳自己说的不让小毛进宫过上元节的借口，因为小毛不是我慕容府的家眷。”
“这样好，我们自己把事情办了，免得老祖母，爹娘他们担心，”觉得心里舒坦许多的慕容雪云赞许地点了点头，
“希望六弟和小毛走的还不是太近，一切还来得及阻止。”
“但愿如此吧。”
作者有话说
第157章 自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