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别有神仙品》红衣踏歌

7、第二章（三）

　　凤翎懵懂眨了眨眼睛，拐过几个脑回路才听明白帝君这是在嫌弃她的修为实在太见不得人，忙连连摆手：“不是我，不是我，是我三姐。”

　　她觉得，被帝君嫌弃，也不算丢人，她认了。

　　青玄轻轻点了点煨水的小炉，原本平静的无根水如被浇上一瓢滚油，剧烈地沸腾起来，几点水星飞溅而出，落在香木茶案上，蒸起缕缕白烟。

　　“强行提前天劫，便如这无根水，外力助长其势，其中凶险增之十倍。”

　　“那你还……”凤翎捂住嘴，怎么说人家也是给她出了气，这么说委实有点不厚道，可是帝君确是实实在在坑了那焱溟一大把，不知道他有生之年还敢不敢再动成仙的念头。

　　煮沸的水温刚刚好，青玄给自己添上一盏茶，淡淡道：“嗯，估计没个半年下不了床。”

　　凤翎戚戚然，帝君不仅法力高强，整治人的功力也不遑多让，身为道行浅薄的小妖一只，还是好生伺候好这位主，莫让他将自己放在眼里惦念为好。

　　春光正好，清风漫漫，弥香花纷纷抓住风儿的尾巴，飘飘洒洒打着旋，化作一片花海，轻盈铺在树下对坐两人的满头满身，碧绿的茶汤，粉白的花瓣，时间静谧得无限美好。

　　司姮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如果忽略掉小妹稍显不和谐的表情的话。

　　相比凤翎，司姮显然要热情洋溢得多，她摆好饭菜，斟上美酒，笑脸盈盈地拜请青玄上座，全身上下写满了敬仰二字。

　　青玄提起木箸，夹起一片青笋送入口中，司姮紧张地盯着他，想问味道如何又不敢问。

　　自龙族执掌仙界以来，九重天慢慢形成一股奢华重面子之风，凡事都要讲究个你若比我华美，我便比你精巧，连以往可有可无的吃食都时不时要拿出来比拼一番，渐渐的，灶神手下从凡世飞升为仙的厨子变得颇受欢迎，慢慢被各宫挖了墙角，为此事，人微言轻的灶神也是伤透了脑筋。

　　直至那一年天后借了妙严宫的地盘开蟠桃盛会，那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出现在眼前，异香扑鼻、炫巧夺目，众神才知道，低调的妙严宫里，才是全是好东西。

　　奢靡的风气一时得到了遏制，也算帝君无意间做的一件好事。

　　青玄吃惯了山珍海味，觉得这乡野小菜也别有一番风味，不吝啬地说了句厨艺不错，颔首示意两人用餐。

　　凤翎鼓鼓腮帮，只是不错？她就觉得白泽的厨艺实乃天上地下少有，若是白泽在此，定是不会认下如此敷衍的评价。

　　被念叨的白泽正豪气地一掌推开司家大门，八尺的身躯，气势有点宏大。

　　青玄放下木箸，偏头看他。

　　白泽瞥眼发现院子里多了个男人，忙咽下追问饭菜的责问，换上一副长辈的语气：“怎么随便带陌生人回来，一点警惕之心都没有。”又觉眼前这个小白脸有些面熟，“咦，怎么……”走近两步，眼前人面容越发清晰，某些憋屈的记忆涌上脑海“你，你是……”

　　青玄递过一只茶杯，淡淡道：“好久不见。”

　　凤翎喝下一口汤，好奇道：“你们认识啊。”

　　白泽干瞪着一双浓眉大眼，沉声否认：“怎么会，定是人有相似而已，我这么年轻，是吧。”言下之意，你我年岁相差甚远，怎么可能会认识，年纪太大就不要出来乱认熟人了。

　　青玄微微点头：“我原以为世上仅一只白泽，却不知原来它在昆仑山之外还有亲戚，说起来，我与它还有一段缘分。”

　　凤翎是知道白泽底细的，见他如此否认，还不知里面有多少文章，憋着笑，面上却不显，从善如流地接话：“是么，不知是什么典故？”

　　完全无视白泽使得快要抽筋的眼色。

　　青玄很给面子地继续道：“当年我于昆仑偶见白泽，此兽由天地灵气所孕育，有些慧根，便想收作坐骑，因此有过一番争斗。”

　　“那谁赢了？”

　　司姮丢去一个白眼：“还用问吗？帝君会输吗？”

　　“那为何帝君的坐骑并不是……”凤翎记得床前故事中，帝君的坐骑是一只喷火的九头青狮，“那只白泽？”戏谑的眼神看看立在门前的八尺大汉，成功发现后者已经处于跳脚边缘。

　　“哦，”青玄拂了拂衣襟上的花瓣，“我最后觉得他不够威武。”

　　不够……威武……？凤翎想着白泽引以为傲的络腮胡子和健壮胸肌，大笑出声。

　　白泽忍无可忍，啪一拍门板，杀气腾腾地喝道：“你个小白脸，四只胳膊只四两重，还嫌老子不够威武，当年若不是老子没有化形，打起架来不甚方便，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且莫不服气，有胆量跟你爷爷比划比划，叫你领教领教什么是威武！”

　　凤翎傻眼，认识白泽八百年，知道他没什么谦谦君子风度，却也没见过他这样粗俗的一面。

　　如此，真是，她们这些小辈都为他感到丢脸。

　　青玄依旧是不慌不忙煨着茶水，间或捻起几片弥香花混入茶中：“你太年轻，我认为，我不应该以辈分欺负你。”

　　白泽哑然，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诚然青玄并不是个挨了骂会默默忍受的性子，他噎了你一句，自然也会噎你第二句，白泽还未想出对策，只听平静的声音继续道：“况且，我觉得这个威武不威武的问题应该由我的坐骑与你去讨论。”

　　平淡的语气不含一丝嘲讽，可就是这种语气，比起恼羞成怒来，更具杀伤力。

　　白泽最后是被司姮强拉硬拽给拖回他的草棚子去。

　　青玄尝够了野味小菜，从袖子里掏出一本书来，丢进凤翎怀里。

　　凤翎低头一看，封皮上赫然写着《梵心诀》三个大字，什么东西？没有见过。

　　青玄点点书皮，道：“看懂了这本书，再来找我。”

　　凤翎不解：“什么意思？”一面翻开一页，念道，“古仙之脱胎神化，由于虚静之极，无我之至也，”又念，“顺时养元，而收真炁。旺时收，损时补，散时聚，合时取，元炁也，”再念，“学经之士，纵未绝缘离世，苟能金石其志，背尘合真，至心受诵，久久不已，必阶仙品。”

　　合上书，凤翎诚实道：“看不懂。”

　　青玄好脾气道：“那就继续看。”

　　凤翎抓狂：“为什么要继续看，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青玄递过一个你的记忆力和你的理解力一样匪夷所思的眼神：“我说过我来渡你成仙。”

　　凤翎揣摩着帝君今日定是酒饮多了头晕，竟说出这样一番不过脑子的话，斟酌一番推辞道：“那个呀，做做样子就好了，没必要当真放在心上，说起来，让帝君为我说这么一个谎，真是心有惭愧。”

　　青玄看着她缩在桌底不停搓动的双手：“怎么，你对成仙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