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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章(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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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着过门是客,就算心中再怎么不情愿,这礼数也得全了的心理,凤翎倒是有点兴致与三姐在库房挑挑拣拣了半日,最后选出一枚镜面大小的月光扇贝,这玩意儿不是什么稀罕宝贝,但胜在实在貌美,即可照明又可做摆设,夜晚时分淡淡月华光笼罩内室,气氛说不出的清新脱俗。这礼物既不会让人觉得司家有多么热衷两人结亲婚事,显得女方不甚庄重,又对了焱溟喜好美丽事物的心思,一举两得。
极乐鸟族地远在东望山,两姐妹算了算路程,决定当即启程,捏个诀招来两朵清云,一前一后便出了门。
刚拐过门前一棵硕大的千年老松,一片茫茫白影扑面扫过,凤翎避之不及,险就要被扑倒,但见那白影机警的一个后空翻,飘飘落落在地上滚了几滚,化作一个八尺大汉。
白衣长剑,苍髯如戟,金刚怒目,威猛异常。
却是与司家做了八百年邻居的白泽仙君。
白泽者,原是昆仑山上的祥瑞神兽,能通万物之情,晓天下鬼神万物状貌,说起历史来,也是赫赫有名。
传说,白泽神兽甚少出没,除非有圣人治理天下,才奉书而至。
传说,黄帝巡狩,至海滨而得白泽神兽。此兽能言,达于万物之情,故帝令图写之,以示天下,后用以为章服图案。
据他本人描述,那是他唯一一次现世之举,因着黄帝乃是古往今来第一个帝王之气直达昆仑的圣明之君,于是他制造了海滨的那次偶遇,谁晓本意只是指点一二,可那黄帝确是个好学不倦之人,这一二岂能就将他打发,最后硬是滔滔不绝问尽天下鬼神之事,自古精气为物、游魂为变者凡万一千五百二十种,种种不落地记录得详详细细,最后才意犹未尽地飘然离去,惟留下一只天地灵兽瘫然倒地。
自此之后,千千万万凡尘俗世,世世代代圣人皇帝,实没有人能再入白泽眼中。
凤翎私下曾与二哥讨论过,皆认为此乃借口,定是那黄帝已经将白泽所知所晓掏空,就算下一次圣人再临,白泽也无甚可说,委实是丢自己的脸面。
这之后,白泽独自在昆仑山慢慢晃悠,晃悠过漫漫岁月,直至将山上每一块石头、每一条河流细细摸索过十遍之后,突然有感这种日子实在太过无聊,便萌生了修仙的念头。昆仑本为天下灵山始祖,天地灵气皆聚于此,白泽的修仙之路顺畅无比,短短一百年,便已修成仙元,有了仙体,聚了灵识,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这仙体忒粗犷了些。
彼时得道后的白泽仙君还不在意这些细节,只开始嫌弃昆仑山的荒凉寂寞。经过一番思量,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白泽头也不回地收拾包袱走人,高高兴兴开始游历山河。
待一日经过中皇山魅鸢族司家,正遇上司家阿爹扶着大着肚子的司家阿娘出门踏青,魅鸢本就妖娆貌美,怀孕的妇人更是多上一分母性的端庄,白泽一路行来,所见妖魔皆不甚养眼,此时见了美人,便驻了足多看了两眼。
就是这多看的两眼引来了司家阿爹的强烈不满,白泽自认为君子之心被人妄度,两人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司家阿娘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也不阻止,笑眯眯自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挥挥手算是给夫君加了油。
那厢两人打得难解难分,这厢司家阿娘看得津津有味,看戏途中还不忘随手拔些花草果实充作零食,眼看就要入了嘴,暂处上风的白泽突然弃下司家阿爹,直奔过来。司家阿爹一看不好,以为这大汉要偷袭大了肚子的老婆,一记十成力的掌风直逼而去,白泽未能避开,正正击中后背,直撞上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
两人上前一看,吐了血的白泽举着一枝像桔梗的黑花香草,悠悠地道:“这是蓇蓉,可不能乱吃,吃了就不能生育了。”
司家阿爹才知道自己错怪了人,一颗心羞愧成了灰,当下二话不说,将白泽领回家好吃好喝将养着,白泽也不好意思白住,送了一匹宜子孙的鹿蜀毛皮给司家阿娘做了披肩。未过几日,司家阿娘产下一只宛若烟霞的雏卵,刚落地便破了壳,钻出一只七彩小魅鸢,便是凤翎。
白泽新奇这个小雏鸟,拾缀拾缀几根树枝茅草,便与司家做了邻居。
司姮拍拍胸脯,收拾收拾吓一跳的小心脏,嗔道:“白泽,你这是做什么?”
凤翎默默翻个白眼,三姐,被撞到的好像是我才对吧。
好在凤翎年纪轻,神经也粗,微微惊过也就过去了,便也上来见礼:“白泽叔叔。”
白泽耳根奇异一红,径自向司姮道:“我也有揽镜自照,自觉长得不老,比起你们老爹是年轻多了,怎的倒唤起我叔叔来了。”
凤翎嘿嘿干笑,心里不免腹诽,得要多大的心才能自我感觉这样良好。
司家众人的年岁本在白泽面前简直不值一提,可他既不愿在司家阿爹阿娘面前做小,也不愿在司家小辈面前做老,是以司家上上下下均连名带姓地唤他,唯独凤翎觉得自己算是白泽亲眼看着出生长大,不唤一声叔叔着实没大没小,是以被说教数次后依然我行我素。
好在白泽也只是自我抱怨一番,压根没打算能收获什么效果,又问道:“小妹失踪日久,你不好好在家照顾她,领着她出来转悠做甚?”
凤翎幼时最爱巴着白泽,白泽也颇为疼爱这只色彩艳丽的小鸟儿。后来年岁见长,凤翎发现白泽开始不太搭理她,起初还颇有些难过,后来渐渐看出了点门道,这种变化源自三姐司姮游学归来之后。
凤翎天资不高,修习比常人要慢上许多,过程十分艰辛,那时修行正处化形关键时刻,却是始终突破不了,司姮游学归来,所获颇丰,以一术法助得凤翎成功化形,从幼鸟变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白泽闻讯赶来欲搭把手,正遇两女,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张嘴惊得如有鸡蛋大,随后便火烧屁股地跑了,从此只喜欢和司姮说话。
凤翎本着阅过无数话本子的经验,得出这是一个粗犷仙君得见司姮这样一位妩媚中不失英气、妖娆中带着三分书香的美女而一见钟情的故事。只是白泽仙君面猛心弱,又觉自己年岁太大,一直不敢表露,凄凄惶惶几百年,也只因忽略了小辈而在凤翎这里露了底。
思及此,凤翎抄了手臂,歪在树旁,等着两人说话去。
“我们这是去东望山极乐鸟家做客,小妹身体无甚大碍,不必担心。”司姮重重抚额,颇有些无奈。
白泽左右想了一回,不高兴道:“那极乐鸟最是小气,我甚是讨厌,有什么事得这么远非去不可?”
司姮嘻嘻笑道:“参加个寿宴而已,去去就回,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去。”
白泽瞧焱溟就从未瞧顺眼过,当年两人还有好一个梁子,焱溟在中皇山绝了迹,也与他在白泽手下丢过好大一个丑不无关系。
果然,白泽忿忿道:“那小白脸又未请我,我巴巴地上去做甚!”末了,从背后掏出一把荀草,神色带上些扭捏,“听说小妹捡回来时黑得如锅底,这荀草服之可以美容色,你……你……”
凤翎哐然倒地。
白泽啰里八嗦了半天,待姐妹俩到得东望山脚,已是正日子的正午时分。日头大得有些发白,暗云涌动,满山的生机勃勃硬是透出些惨绿,凤翎搭手望了一望,山顶密林耸立,妖气缭绕,看来这焱溟借着他爹的名声,还算有几分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