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暖暖》苏忆枫

6、1——5

　　半夜，江离为被隔壁床年轻男人的呻-吟声吵醒的。为了省钱，他没有使用镇痛棒，麻药过后，手术伤口的疼痛让他不能安静入睡，陪床的是父亲，看到儿子痛苦的样子，只得在一旁抹眼泪。
　　江离为翻身坐起来，却没有看到顾小野，陪护床上只有散乱的毛巾。他有些口渴，自己倒了些水喝，隔壁床的中年男人一脸歉意的望着他，江离为难得没有发脾气，只道:“我只是觉得口渴，起来喝杯水。”说着不忘看一眼那个吵醒他的男人，只见他满头大汗，两只手紧紧拽着床单，看来是忍了很久。
　　江离为没有问他们为什么不用镇痛棒，他在这个地方待了有段时间，知道这里的人根本生不起病，转而问起顾小野:“叔叔，你知道小顾去哪儿了吗？”
　　中年男人说:“我看到她出去了，哦，出去快一个小时了吧。”
　　江离为没说话，本能的拿起桌上的手机准备打电话给她，拨电话号码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顾小野的手机号码，看了看时间，凌晨一点半。隔壁床的男人痛苦的呻-吟声再次响起，他拿了手机出了病房。
　　长长的走廊空无一人，灯光也并不怎么亮堂，江离为又看了一眼手机，最终还是朝着电梯口走去。路过护士站时，一个年轻的护士打着哈欠出来，见到江离为不由一愣，随即皱起眉头训斥:“这么晚了你不好好休息，出来做什么？你的家属呢？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出来？”
　　江离为不耐烦的说:“我这不是出来找人的嘛，谁喜欢大半夜不睡觉到处溜达？”
　　小护士毕竟年轻，也不知道怎么反驳，噘着嘴瞪他。
　　“对了，你有没有看到一个……”江离为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顾小野想了想，“就是一个长得不咋样，但眼睛特亮的小姑娘，年龄和你一般大。”
　　小护士想了想，说:“好像看见过。”
　　“那你还记不记得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小护士指了楼道说:“我看到有一个女孩进了楼道，至于去哪儿了就不知道了。”
　　江离为想着:不会是生气跑回去了吧？转念又想:女生，心眼就是小。哼了一声转身准备回病房，可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犹豫片刻后还是转身进了楼道。

　　医院的住院部楼层并不高，江离为本能的上了顶楼。果然，大门只是关着，并没有上锁，他轻轻打开，一阵风吹来，并没有让人感觉到凉快，风中夹杂着热气和污浊的尘土气息。他走了出去，除了医院附近有微弱的灯光，再远点便是漆黑一片。他扫了一圈四周，并没有看到半个人影，心想:看来是真的生气跑回去了。他狠踹了一脚身后的墙壁，准备回去，刚走到门口，晚风送来一声咳嗽，他停住脚步，转身寻着声音看去，只见不远处的石柱后面有什么一闪一闪的。
　　他没上前，而是现在原地冲那个方向喊了一声:“顾小野，是你吗？”
　　没有得到应答，但是咳嗽声却越来越明显。江离为皱着眉往那个方向而去，走进才看到有个人影正坐在那里抽烟，江离为认出就是顾小野。她一看就是新手，拿烟的姿势显得特别笨拙。
　　江离为上前踢了踢她，顾小野吓了一跳，见是江离为，这才松了口气，不悦的开口:“干什么？”
　　江离为心情也不爽，语气很冲的问:“你耳朵聋了，叫你半天不理人。”
　　顾小野看也没看他，将还剩下大半根的烟丢掉，江离为感觉到她与白天的时候不太一样。
　　“喂！” 他又踢了一脚。
　　“干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顾小野瞪了他一眼，语气分明是在赶人。
　　江离为本想骂她几句解恨，可是看她落寞的样子，突然改口道:“你怎么了？”
　　顾小野沉默着耷拉着脑袋。江离为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坐下，看了一眼顾小野，突然开口问:“还有烟吗？”
　　顾小野这才抬起头来看着他，摇头说:“没有。”
　　“哦，那算了。”江离为抬头看着没有几颗星星的夜空，看来明天要下雨了。又听到顾小野说:“我刚丢的那半根你要不抽抽？”
　　江离为嘴角抽了抽，没理她。两人又很默契的沉默了起来。
　　过了良久，顾小野问江离为:“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别自恋，我可不是专程上来找你的。”
　　“……”

　　又过了几分钟。
　　江离为:“喂！”
　　顾小野:“干什么？”
　　“你大半夜不睡觉，跑这里来做什么？”
　　顾小野不答反问:“那你呢？”
　　江离为嗤了一声:“你管我。”
　　顾小野哼哼两声:“彼此彼此。”
　　“……”
　　顾小野其实也是被隔壁床的男人吵醒的，看着那个满脸痛苦表情的男人，她就忍不住想到了陈叔，那个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将她带大的男人。他死的时候，身边只有她一个人。肝癌晚期，对于病人来说，无疑不是生不如死。那一夜，她看着那个枯瘦的男人哀嚎着死去，然而那个声音，一直伴随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