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前一万年》佛跳不过墙

2、庄公子与我的邂逅

　　和许多人一样，我没有亲眼目睹鬼神的面目，只是从纸质图书或音像资料中道听途说，是真是假，似乎还无定论。不过就好像中医有一些科学所无法解释的地方，它的作用也不可忽视，鬼神也不能以歪门邪道加以概括。有时即使遇到什么蹊跷的事件，因为历来的宣传和固有的思想，再加上智慧的不够发达，经历这些事情的人也不会联想到那会是另一个世界的景象，即便这样的事情在日常生活中可谓屡见不鲜。
　　我住的地方叫望海公寓，雨季来临的时候，公寓的各种角落就会又潮又湿，苔衣和鲜艳的野生蘑菇悄无声息地占领了阴暗的卧室和卫生间，厕纸一般会爬满降生不久的透明的小蜘蛛。我的租住地是如此糟糕，以至于房东先生在给我留下一串钥匙之后也搬了出去。现在是旅游淡季，上下三层的公寓只有我一个人住。
　　望海公寓所望的海是由水库改建的人工湖，传说三年前湖里淹死三个小孩子，捞上来时他们浑身缠着水草，已经没有任何呼吸。湖边的警示牌立了一年有余，湖里接连又淹死十三条性命，后来台风国境，一夜之间所有的废铜烂铁都卖了好价钱，那块扫兴的警示牌自然也不例外。
　　房东和他的姘头离开公寓的时候，正赶上中秋佳节。那天我用了全部时间宣传本公寓价格的优势，环顾全城，再没有如此亲民的价钱了。看了房子之后，原先有意向的五十多人只剩最后一个，这是一个作家，说喜欢这种环境，“清净”。
　　要清净，赶早一个月，七月十五鬼节，保准吓得他裤子都掉了。听这人介绍，他叫庄达生，是个专攻外国文学的硕士，对我的要求只有每天的一碗瓜菜汤，容易伺候极了。八月节是他自己过的，到了八月十六，似乎捱不过去了，硬拽我上阳台，用高脚杯喝哈啤，大约有点上头了，他诗兴大发，扯着破锣嗓子念道，
　　“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
　　这我知道，是红楼梦里面的，可我不觉得哪里妙，说是现代人写的，估计就不足挂齿了。庄先生念这诗，一叠三叹，仿佛里面有莫大的痛苦，而且欣然沉沦其中。既然自愿沉沦，旁人无论如何都解救不得，我跟着发了一通无名感慨，觉得心情也跟着敞亮了一些。
　　“你…你猜我多大岁数？不是骗你，一百…七十七岁。”
　　庄先生的学术可能有我毕生都不及的聪明才智，可是庄先生的酒量却实在是太差，一听啤酒竟然喝得满面绯红，说的话也着三不着两。我扶着他下了楼梯，抱到床上，关好窗户，拉上窗帘，最后熄灯关门，回到我睡觉的一楼大厅的沙发上。平常时候我不睡沙发，而是光着屁股在地板上打盹，这时节蚊虫凶，光屁股不是一个聪明的决策。
　　一觉醒来，房客庄先生就不翼而飞了。说是不翼而飞，因为他没有出去的钥匙，窗户上一例焊着防护栏，唯一的钥匙锁在保险柜里，保险柜的钥匙密封在一根光滑的橡胶管里面，而这根管子一直带在我身上，连洗澡的时候也一样。我查看了所有关键部位，既没有庄先生的身影，也没有失窃的迹象，正寻找间，看到拐角处一只猫跐溜地钻进砖缝，我打着手电赶到，那只猫已经不见了。
　　好在庄先生提前付了押金，我也没太把这件事放心上。
　　公寓里有三个我至今未曾踏足的地方：地下室、女厕所以及房东的休息间。刚刚接到房东的电话，他新认识的女朋友怀孕了，大概一年之后回来，回来后如果哪件东西有了破损，我就完蛋了。挂了电话，只觉阴风阵阵，似乎将有大事发生，我仗着手电筒的光束靠近阴风传来的地方，原来是女厕的玻璃坏了，之前的胶带早已失去粘性掉在地上。
　　这虽然是我平生头一次进女厕，可是电影里的桥段已经足够让我温故而知新了，所以我的探知欲并没有多么强烈。嘴里一边为自己开脱，手却不自觉扭开了厕所的其中一个坑位的门，由于长久以来未经打扫，这里已经变成了爬虫的天堂。
　　左右巡逻了一遍，一无所获，女厕的空间还是可以的，因为没有小便池，过道旁边还有两平米的空地，我决定今晚在此过夜。这间女厕位于公寓的顶楼，左右没有更高的建筑，因此即使就地裸睡，也不存在被偷窥的危险。而且，如果有人偷窥我的话，一定是审美方面有重大误差，对待这种人，也只有充斥着真善美的新闻联播才能救赎了。我在洗手池捡到的一张明信片，上面画着一个悬梁自尽的白衣女子，画风简洁粗糙，我七八岁就能有这水平了。借着窗外的月光，我看到明信片上没有文字，好像是手工课的作品，拿到收藏品市场上卖，一个大钱都卖不到。
　　女厕的恶臭我已经受够了，飞舞的蚊子也纠缠我好久。这些母蚊子，一向痴迷于我年轻的□□，也不知道蚊子这个物种的贞操观的底线在哪里。女厕的隔壁就是房东的休息间，他的安排是利用光暗强度的不同以暗窥亮，而女厕最暗的地方就是靠着窗子的一个角落里，他在那里安装了微型摄像头。但后来摄像头坏了，天潮，电线短路，苍蝇的幼虫甚至沿着电线管道爬进房东的屋里，房东无可奈何，放弃了偷窥的计划，用水泥封死了“光明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