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知何许》苏如笑

4、战火

　　而与他对坐的安陵澈一袭蓝衣，眉头紧蹙。她思考良久，终于一指落定。再一看，原本一盘散沙的黑棋竟然在不经意间便连成了一片，将两条长龙团团包住。
　　“哈哈，”白残殇朗声笑着，“有胆识，我果真没有看错人。”
　　夜色笼罩了轻玉楼，月色如水，还是时时传来秋蛩的鸣叫。两个于庭院对弈的人，嘴角俱噙着淡淡的微笑。
　　然而，这般静谧的夜晚，却改变了两个人一生的命运——
　　“楼主。”一名弟子恭敬地呈上了一封密函。
　　白残殇接了过来，熟练地打开。然而——当看到信上的内容时，原本冷漠洞明的双眸却倏地变了。
　　“怎地了？”安陵澈轻声问道。白残殇冷笑，笑中带了些残酷：“风烟阁，胆子也忒大了。”
　　“传令下去——明日，与风烟阁开始正面交战。”说罢，将目光投向安陵澈，仿佛在询问她的意见。
　　安陵澈拈了一瓣花，在指间搓捻着，笑道：“终究，又是腥风血雨啊。”
　　——又是腥风血雨。
　　——我们在这人世间，又何尝不像这花一般，生死都不由自主啊。

　　终于，轻玉楼与风烟阁之间的战火燃了起来。
　　弟子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叱呵、惨叫与刀剑饮足血后满足的鸣叫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空中。血腥味充斥了空气，肆虐地到处飘散。血肉飞溅，地上俱是些断肢残足，以及四肢不全或是身首异处的尸体。
　　双方的领主皆静静地看着，不动声色，眼神凌厉，深不见底。白残殇忽地转过头来，对安陵澈点了点头。安陵澈会意，点足掠出，来到了战火燃烧的地方。
　　一剑横扫，剑似乎发出了一声呻吟，一个头颅便直直地飞了出去。血溅到了安陵澈身上，她皱了皱眉，神情中带了几许嫌恶，几许厌烦。然而，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由不得她后悔。
　　倏地，安陵澈感到身后有一阵凌厉的杀气，她蓦然转身，是那名玄衣的风烟阁主，他已极快的身法掠出，来到安陵澈面前。他笑谑地看着安陵澈，喃喃：“蓝蝶，就在今日、结束你的传奇吧！”说罢，那炳名震天下的月痕刀已经凌空刺出，那一招——是他毕生的绝学，即使是轻功了得的人，依然难逃此劫。
　　他身形快如鬼魅，一刀刺出及尽凌厉，安陵澈在一尺之外，依旧能感到迫人的劲风直逼她而来，衣裙亦被杀气逼得猎猎飞扬。
　　安陵澈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她只好硬生生地接下那招。那样一招，即便是白残殇，也不敢轻易去接，何况她还是一名女子，力道远不及白残殇。
　　虎口被震得生疼，剑瞬间脱手。玄衣男子极快地身形，安陵澈甚至来不及看不清他是如何拔刀的，冰冷的刀，须臾之间就插入了她的胸膛……
　　然而——为什么眼前会有白影在晃动？为什么自己还不想死？不是早已将生死看得淡了么？为什么在这时生之眷恋会越来越浓？
　　血从安陵澈胸口汩汩流出，将她的力气一分分的抽取。终于，惨白的唇轻启，她不由自主地叫出了那个名字：“白残殇……”
　　就在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信念支撑着安陵澈。安陵澈蓦然转身，将剑死死地刺入了玄衣男子的胸口。无论对方怎样反击，她亦不松手。
　　“哈哈，陪我下地狱吧！”安陵澈近乎疯狂地大笑着。双方的血，皆如同瀑布一般涌出。

　　“阿澈！”白残殇惊呼，足下加力，掠到了安陵澈身边，双手扶住了正要倒下去的安陵澈。
　　——绊倒时那支伸出的手，加入轻玉楼时的轻然微笑，月下的对弈……这些半年来的记忆，都不自觉地涌现在脑海中。
　　安陵澈使劲地摇了摇头，唇边泛起一丝苦笑：“白……白残殇，我……我还不想死呢……”一滴莹泪滑过脸颊，宛如头上钗子的玉泪一般。
　　然，还不等白残殇说什么，他只觉怀中一沉——仿佛有什么东西压顶而来，瞬间，他就湮灭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欲出却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