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君一诺》兰亭风沙

1、初·心计

　　寒风呜咽，黑夜凛冽成细碎的冰屑，圆月猩红，如血。

　　万里的荒原，片刻之前术法吟唱梵音，唤漫天火焰坠落。所及之处，焦炭灰烬，灵魂难逃。

　　至此，三十万魔族大军，无一生还。风过，无痕。

　　“嘭！”随着闷响，重物从空中坠地的声音。在满地生灵尘埃中砸出明显的一个人形。

　　这是个让人一眼就能记住的少年，即使此刻狼狈得半身埋进土里，一身华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那颜色特殊的淡紫色长发却仿佛流光浮动，不染纤尘，一如它的主人般高贵，甚至张扬。

　　“唔……”少年的肩膀动了动，吃力地试图撑起身体。几度失败告终后，鲜血猛地从口鼻喷出！气息已经微弱如游丝。

　　“灭……灭……”少年固执地呢喃着一个名字，即使神智已经逐渐涣散。

　　黑暗中有身影一步步靠近，最终在少年身边蹲下，“火守萧渊忆，唯一能完成禁术【焰天火雨】吟唱的千年天才，带领人类对抗魔族三百年，吾始终容忍于你，是为他。萧渊忆，你敢伤他！没有人可以伤他！”

　　过大的斗篷兜帽盖住大半张脸，清冷的声线由于情绪激烈甚至出现了颤抖，他缓慢地吐息后继续说道：“从今天起，他的身边除了我，再不会有任何人。在这之前，我还需要你帮我最后一个忙，用魔界两百年不发兵于人界作为交换。”

　　“神……神契……”少年已经只剩出气的声音。鲜血洇湿成水泽，面目苍白如纸。

　　“吾以魔主之名，与混沌洪荒为契，若有片刻伤害利用之心，必回归混沌原身，抹杀神识。我以月魂之身为名，在此立下连心之誓，同彼之伤，魂消为止。”

　　少年目光空洞地听着，直到他说完最后一个字才闭上眼睛，唇角泛起安然的笑意。

　　连心誓呢，灭，你看 ：我说过的，你这么好怎么会没有人爱你。你的人，等到了……

　　他缓缓站起来，目光虚落在脚边已经变成半透明的身体上，浑身散发着比周围结着冰霜的极寒之气还要冷寂几分的威压。

　　“复命。”随着这一声低吟，莹绿色的光从少年胸口溢出，凝成如匕首般的实体，正中心脏位置，又缓缓化作弥散的绿色烟雾。

　　片刻之后，那绿雾竟渐渐缠绕成人形，最终化作一个绿衣垂地，坦肩露背的清秀男子，眉眼邪肆杀伐。

　　两人皆沉默地看着地上紫发如神祇的少年最终归于虚无，消失不见。

　　许久之后，那由绿雾化成的男子才眼神复杂地开口：“犹记得那一年你将我救回来，训斥我的话。我自不能斥责与你，只愿你自己长记于心，无论何事，活着就有希望。此去必定坎坷艰辛尤胜以往种种，望君自珍重，不为魔族千万生灵，也为他，莫要鲁莽轻妄。”

　　他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看着掌心，仿佛已经入神。

　　那人低声地笑了，笑意里浸着苦涩与清嘲：“若换做以往任何时候，你哪里需要别人叮嘱这些。从来都是你为所有人把所有事都考虑全了，我等才能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如今轮到你了，却还是要你自己谋划算计，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帮不了。明知道就算我把这些话念叨千万遍，临了你还是会不管不顾地头破血流，我却仍不阻止你前去……我怕我会后悔……我……我已经开始后悔了，我……我不想……也不能……看到你遍体鳞伤，甚至……甚至……”说着说着，眼泪顺着依然挂着笑的脸簌簌而下。

　　“不求长相思，只求长伴于身侧，护他周全，换他展颜。”

　　他上前虚抱住那人，轻轻拍了拍那人的背，声音里依旧听不出情绪：“我这便去了，你也莫要再哭了，难看极了。”

　　语毕转身走进人魔两界作为疆域划分的结界，如入无人之境。

　　风呼啸，寒夜如旧，无人知晓那魔界一呼百应者已在人间，成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