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失调》袖里糖

1、01

　　“电视剧吧，尤其是现代剧，如果运气不好压着一直不播，再放出来就会显得特别土。”
　　“是吗？”唐不尔一只手把手机按亮，原本想假装回个信息，却没有一条信息找他，装模作样都不行。
　　他假装好奇顺口一问：“那你有几部戏没播啊？”
　　“哎，好多呢。”

　　对面的人开启长吁短叹模式：“你都不知道，现在影视寒冬，哪儿能拍了的戏都能播呢。”
　　唐不尔有点儿烦了，吃也吃饱了，喝也喝好了，没想到这人话这么多，但是还维持着最基本的体面：“不过你们片酬都结清了吧？”
　　“片酬倒是都拿到了。”对方嘻嘻一笑：“其实有些戏啊，那个烂的程度，我还真希望永远别播出来，反正钱已经拿到手了。”

　　“是吗？”唐不尔看向对面大侃特侃的人，“我以为演员对待自己的作品不会这么想。”他看起来真有些好奇：“知道是烂片为什么还要接？”
　　“钱呐。”对方笑了下，也不知道是嗤笑还是嘲笑：“阿乔说你有一种‘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天真’，我本来还不信，现在信了。”
　　唐不尔表面上没有生气，表情一直很平淡。

　　“她是这么说我的？”唐不尔说：“她也说了你很有钱。”
　　对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唐不尔的思维还停在之前的问题上，他又笑了一声，这次可以确定是嗤笑。
　　“谁会嫌钱多啊，烂片也没什么挑战性，大家都糊弄，我只是随大流。”他抓了下头发，估计以为自己这个动作看起来挺帅，“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就算不演烂片这辈子恐怕也做不到大红大紫，洁身自好指望七老八十上台拿奖啊？”说完自己笑了起来。

　　唐不尔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
　　“你同事里，有很多长得很好看的人吧？为什么想要找圈外人呢？”
　　“啊，圈子里利益关系比较复杂，圈外人好一些。”
　　唐不尔点点头，确信他少说了“糊弄”两个字。

　　刚分开，阿乔的电话打了过来。
　　唐不尔正在挑蛋糕，一边看一边接起电话。
　　还是那老三样问题。

　　“感觉人怎么样？”
　　“聊得来吗？”
　　“要不要继续发展下去？”

　　“还行吧。”
　　“还行吧。”
　　“都行吧。”

　　他说的也是那老三样回答。
　　意料之中，阿乔生气了。
　　“就是因为你每次都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我以为你愿意跟人家继续接触，可是每次都无疾而终！你能不能认真点儿？！”

　　唐不尔已经挑好了一款草莓蛋糕，麻烦让服务员包好，付款成功后才理会电话那头的阿乔。
　　“我愿意接触啊，你介绍的人都挺好的，只是接触着接触着对方就不愿意和我接触了。”
　　“拜托，约电影永远只看恐怖片，打电话永远不接，信息看过之后想起来才回，鬼才愿意跟你继续接触。”

　　唐不尔笑了，阿乔在那边怒火中烧。
　　训了他一会儿，把自己劝好了，又开始语重心长跟他说话。
　　“唐唐啊，你要知道，人的一辈子只有短短几十年，做什么都得抓紧时间，别人都在跟时间赛跑，你呢，落在时间后面散步，这样谁会喜欢你呢？”

　　唐不尔提溜着蛋糕，跟阿乔说让她等一下，“我戴个耳机。”
　　阿乔重重地叹了口气。
　　“好了。” 唐不尔问她，“为什么一定要有人喜欢呢？”

　　同理，为什么一定要有喜欢的人呢？为什么一定要找个伴侣呢？为什么一定要有家庭呢？
　　这是什么“人类成长记录必达目标”吗？
　　可就算不做到这些事情，人也还是会死的，相反，就算都做到了，也不会长生不老啊。
　　游戏任务也需要有奖励才会去尽力完成，人生这场游戏，做到这些也不会有奖励，还可能一加一小于二，走错路获得惩罚，不是得不偿失吗？相比较那样，停在原地才算是拿着安全牌，也不赖啊。

　　等了十几秒，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唐不尔看了手机，阿乔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挂断了。
　　阿乔是他小姑姑，年纪相仿，辈分却摆在那里，唐不尔父母离婚，又各自再婚之后，只有这个小姑姑算得上是他最亲近的家人。嗯，虽然这段感情目前看起来也已经岌岌可危。

　　回到家之后，唐不尔开了电视，自己坐在餐厅开始一口一口慢条斯理地吃蛋糕。
　　用餐完毕，心情值上升了一点点，唐不尔给阿乔写了一段道歉文字发过去，没有立刻收到回复，那应该是“已阅，不回”的结果。
　　他没再管，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今天的工作内容还没有完成，出了趟门，虽然达到了本周出门指标，也透支了这周对陌生人的耐心值。
　　晚上工作结束，唐不尔回忆起这一天，不禁思考起来。
　　今天算是“好”的一天，还是“坏”的一天呢？没有很开心，也没有不开心。姑且算是普普通通的一天。

　　十点睡觉，六点起床，上午工作四小时，十二点吃饭，下午工作四小时，看个电影，或者看本书。周而复始，重来一遍。
　　一周出门三次，两次超市采购，一次见阿乔，听她唠叨。
　　过年过节对唐不尔来说跟普普通通的每一天没有任何差别，今天出去见……叫什么名字忘了，见那个演员，就是占用了本周原定见阿乔的时间。

　　用阿乔的话来说，他这就是“半死不活”的人生。
　　兴奋阈值太高，很容易觉得无聊，疲累，没精打采。
　　唐不尔不赞同她的说话，自己这样每天安静平稳地过，没有倾诉欲，也不会内耗，比她想象中开心得多，虽然可能他们两个对“开心”的定义不太一样。

　　晚上躺在床上，唐不尔刚准备睡觉，放在客厅桌上的手机响了一下，在寂静的黑暗中声音突兀。
　　阿乔回复他了吗？唐不尔想了下，她今天生气了，如果还不及时回复信息，估计会更生气。
　　穿了拖鞋出去开灯拿手机，却看到了一个意外的名字。

　　于斯。
　　很久很久，久到唐不尔都忘了到底有多久没看到这个名字了。
　　倒是有些好奇这么晚了，他有什么事要跟自己说，是有多重要的事呢？

　　唐不尔点开信息后，站在客厅的影子长久没有移动过，从远处看像个寂寞的幽灵。
　　孤单寂寥，头顶悬着黯淡的光亮。
　　许久，唐不尔放轻呼吸，打字回复“收到”，然后缓慢地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担心吵到了谁。

　　他反反复复看着那条信息，揉揉眼睛再看一遍，信息还在。
　　不是梦，他刚刚躺在床上就被信息的声音吵醒了，根本还来不及做梦。
　　于斯过世了。

　　看样子是前不久才发生的事，信息应该是群发，自称是于斯的哥哥，邀请他曾经的朋友本月九号参加葬礼。
　　也就是下周四，唐不尔不用坐班，时间比起同龄其他人要自由一些，周四他没什么事。
　　他的人生于斯参与过，那么于情于理应该送他最后一程。

　　唐不尔已经很久没有拿着手机躺床上了，今天这个小小的意外，让他有些失眠，破坏了一贯的生物钟。
　　他又点开那条信息，从头到尾读了一遍，然后下滑，但是一下子就到头了。
　　他跟于斯上一次交流是在三年前，那天也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凌晨五点，于斯问他到家了没有，他说到家了，于斯回复说“好”。

　　能让唐不尔记住脸的同学不多，于斯恰巧是其中一个。
　　其实也就是三年不见，唐不尔突然想不起来于斯长得什么样子了。
　　他打开自己关了很久的朋友圈，点开于斯的个人主页，有点儿惊讶。

　　于斯的朋友圈里，发了很多照片，能看出来，他一直过得很充实。
　　朋友圈半个月前才停发，在那之前，几乎是每天一条，简单的图片和文字。
　　他是做什么工作的？摄影师吗？每张图都拍得很好看。

　　他不懂摄影，但是看那些图，风景，人像，感觉像是可以投去拿奖的水平。
　　唐不尔没忍住，看了两个小时，最后得出结论。
　　于斯也不是一直都拍得那么好，一开始也很一般，构图光线问题一大堆，但是兴许是拍得多了，手就顺了。

　　文案几乎很统一，一个“。”足以，有时候会说一些简单的话。
　　例如：“山上很冷，但看到了日出，云雾缭绕，喝了一点酒，雾散了，很想跟你一起看。”
　　例如：“遇到了野狐狸，果然很臭。”
　　例如：“灰喜鹊，不是珠颈斑鸠。”

　　不过有字的文案很少，一般是每天三四张图，文案配个句号。
　　虽然有字的文案很少，但是能看得出来，他有喜欢的人，而且聚少离多，似乎总隔着遥远的空间投射自己的思念。
　　不知不觉全看完了，唐不尔终于看到了第一条。

　　来自三年前，配图是超能陆战队的大白抱着小宏。
　　“天冷要戴帽，遇人要微笑，不要不开心，给你个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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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四之后一周5更，大概是个有点儿丧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