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白》兰亭风沙

4、我不稀罕

　　灭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看上去乖巧软糯的少年，竟然是个不折不扣的话唠！

　　自己和他待在一起三天，他就喋喋不休地絮叨了三天，除了睡觉，就连吃饭都堵不住他的嘴。

　　这就算了，这个看似单纯无害的小人儿却远比他想得还要精明。整整三天他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叫“绥诺”，其余一句有用的话都没问出来。每次灭询问他是从哪里来的，或者是家里情况，他都一脸委屈无辜地答：“爹爹不让说。”

　　终于被磨得失了耐心的灭，咬牙切齿地问：“你有什么是能说的？嗯？”带勾的尾音仿佛能惑人心神。

　　小男孩一脸痴迷地回望他，无邪开口：“除了不能说的，其它都能说！”然后便是某灭的笑容彻底僵在唇边，自然上挑的眉梢无可抑制地轻跳。

　　短短几天相处，灭满头黑线地体会到，这个小家伙时刻能以最简单的语言让他维持了万年的高逸韵雅的面具濒临瓦解。深深意识到这一点的灭在心中第无数次无声叹息，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天劫将至了。

　　“我的灭，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你最近老是走神啊！难道是剑身长锈，锈到脑袋了吗？”清越的声音嗓音带着埋怨。

　　你才生锈，你全家都生锈！还有，谁是你的灭，我们很熟吗？灭不断腹诽，却仍在竭力保持温润优雅的形象低头对上那双空灵萌纯的蓝瞳：“何事？”这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到底要怎么做，灭才会真的开心呢？”低低地絮语，幻的表情却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心底有一丝莫名的情绪划过，但仅仅一瞬就被他极好地隐藏了起来：“真不知道你这个小脑袋里一天到晚究竟装了些什么！”灭浅笑着揉了揉幻手感轻软的发顶，试图转移这个让他不舒服的话题。

　　幻抓住在头顶留下温热的那只手，缓缓收紧：“不管多么浓重的黑暗，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一起分担，你不是孑然一身孤立无援，你还有我。不需要伪装，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任何事伤害你！”

　　灭的身形一顿，片刻的僵硬后，周身一直萦绕的温润气息荡然无存，眸中似结了一层冰霜，寒彻骨血的眼神带着全然的防备与疏离：“我不管你知道些什么，现在立刻从我眼前消失，别让我再见到你！”

　　“你，不要我了？”幻怔怔开口，莹润的眸中满是受伤和不敢置信，片刻之前还如朝霞般鲜活生动的小脸，此刻苍白如纸毫无血色，仿佛只要眼前之人点头承认，便会彻底崩溃。

　　灭却像是没有看见一样，径自扬起一抹柔软的浅笑，慢慢凑近幻的耳边，动作亲昵得像情人间的絮语，语气却沉寂得没有一丝波澜：“你以为我为什么把你留在身边？告诉你，我不过是想利用你魔族的身份，来获得更多有利的信息，从而保护我心爱的人。没有人可以用那些过往来威胁我！你救我一命，我不杀你，滚！”清冷的声音充满凌厉的杀意，掩饰了灭心中的慌乱。他以为再不会有人知道的黑暗过往再次被揭开，更可怕的是，明明应该立刻杀了眼前这个对他来说充满威胁的存在，他却发现自己该死的狠不下心来！

　　一字一句如重雷炸响在耳边，幻只觉得胸口处撕心裂肺地疼痛，然而心血相引，他却感觉到了灭森寒的恐惧和隐隐的不忍，一颗心承着冰火两重天的煎熬，难受得仿佛不是自己的。

　　幻缓缓抬起头迎上灭清逸的笑颜和无一丝温度的眼眸，声音枯哑干涩：“我救你，心甘情愿，若我的存在让你感到不安，那你无须隐忍，只你想要，这条命便是你的！在我面前，你可以做任何事，没有对错，只有你。”

　　“收起你楚楚可怜的模样，虚伪得让人恶心。魔族的命，我不稀罕。”敛去笑容的灭轻飘飘丢下一句话，转身毫不留情地离开。

　　无声凝注着那人离去的出尘清傲的背影，良久，幻无力地跌坐在地上，纤白的手指抚上心口的位置。

　　撕裂般难受，只因疼的是那人的疼。

　　“我只是，只是希望你能开心，灭……”失神的呢喃在风中破碎终是传不到那人耳边。

　　笨蛋，好不容易才能待在他的身边，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呢？明明之前已经决定只要能陪在灭身边就好，为什么这么沉不住气？为什么要提起那些过往？用尽生命都希望他能快乐，怎么可以让他难过？该死，怎么这么蠢啊！

　　“灭，灭……”我只是想待在你身边，我已经，不能没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