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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四十三章 ...


  •   朔方城的粮草是在开战后的第三个月消耗殆尽的,闫静死活不肯同意放弃外城墙,执意要守护城中的平民,可当粮草耗尽时,这些平民不可能干坐在朔方城中静静地等着饿死,所以逃民开始出现。

      和人族攻入南部边境时一般,这些羽族平民开始向北逃,向更北面逃走,如果说比起最开始羽族被南北夹击时要好上一点点的便是,北方的鞑靼人不在了,往北逃,姑且算是安全的。

      金羽卫和雪鹤团结队同盟,在有成队的平民从向北的城墙上的侧门逃出去时,警戒防卫,防备人族军队趁机偷袭袭击。

      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怎么发生,确认羽族中有足够的展翼战士时,人族是不敢上骑兵的,只能靠步兵来杠,不上骑兵就意味着人族的移动速度变得很慢,不可能快速机动地绕到朔方城的北面来进行什么偷袭。

      平民一波一波地逃,很快地,原本风戈和闫静争论的要不要弃守外城墙在内城加修塔楼的计划,可以不需要争执就顺利执行了,因为闫静不需要再为会伤害平民而反对,城里还剩下的非军队的人口,收缩进最里面的内墙里都住不满。

      粮草不够,当然优先保障军队的供给。可内墙最里边的这些剩下的还没逃走的平民也必须要有足够的粮草养活——要守住一座城市,不仅仅需要军队,就算是闫静也明白不能把全部的人都放走,放到更北方去,因为朔方城里不论是修筑工事还是后勤保障,都还需要没有翅膀的普通羽人来贡献力量。这个年代,城主可以直接用征发徭役来征用平民,不同于雇佣关系,不用给钱,但再不用给钱,也得给平民吃饭啊,不然饿死的人拿来的力气修筑工事?

      “他们这是趁火打劫!向家,金家、雨家,这些跳梁小丑!早年在父亲面前,大气都不敢喘的家伙,现在在我们和人族大战的时候背后捅刀子!这群王八蛋!卑鄙小人!”雪凛气得拍桌子怒骂,后面还想接着骂,却被风天逸一个冷冷的眼神,把还没出口的话给压了回去。

      话虽然咽回去,气得充血的眼睛、通红的脸、暴起的脖筋都表明,雪凛的怒气是没有收回去的,风天逸也不会强制要求他连愤怒都不许表现出来,毕竟此时他也很生气。

      和与鞑靼人作战不一样,鞑靼人在斓州大陆没有据点,越过宁州海峡,对于羽族发动进攻,靠得是飞船,所以风天逸这个战斗力堪比一架巨炮的羽族宗师,调对了“阀门”对这些飞船“一炮一炮”的轰过去,一打一个准,直接就让战局翻盘了。但对着人族,风天逸却只能在局部冲突中起作用,承担的基本上像是一个个人能力爆表的特种部队和超级救火员的角色。

      在对羽族与鞑靼人的大战进行了一定的情报搜集后,人族军队不可能对羽族的宗师强者毫无准备,人族挖掘了防御工事,这也是人族应对羽族制空优势时摸索出来除了步兵方阵外另一种防御打法。

      别忘了,羽族不仅有可以飞在空中的羽人,还有可以飞在空中的飞船,飞船上搭载了有一定攻击性的能量炮,向地面倾泻的炮弹能造成的杀伤力,远超于单一的羽人弓箭造成的损伤。为了应对这种攻击,人族学会了挖壕沟,他们发现把营地扎在挖出的壕沟里,能有效减少这样的炮击的伤害。人族用这种办法防住了羽族飞船的进攻,也同样防住了风天逸这样实力超群的宗师。

      想象一下,不论是羽族的飞船上的能量炮,还是风天逸,对着人族的营地倾泻了一发打击,就算强度大到能把地都轰裂了,然后呢?除了非常倒霉正好被轰到,否则即便是裂缝周围的士兵,因为壕沟的土墙会起到减震作用,除了会头晕耳鸣被轻微震伤外,多数都不会有太大的损伤,至于再远点儿的人族士兵,基本都是好好的,半点损伤都没有的。

      人族不会愚蠢到全部聚集在一个方阵里密密麻麻的,方便风天逸上手一发,全部解决的。而风天逸本身也不敢真的完全释放他的力量,那样的话,他这具用东皇神力构架出来的、被这个时空的法则默认为是真切的活人的身体,会被力量撑爆,在身体爆裂的同时,可能会触发法则的排斥,瞬时被弹出这个时空。

      这是风天逸不可接受的,他不敢去冒这样的风险。

      朔方城的粮草快吃光了,处在最北面的风家可从北海郡派军队驰援,但他们不可能从那么远的距离,将粮草一车一车的运过来。

      先不说北海郡本身的存粮就不够多,只说在展翼之士本就不够用的现在,不可能把能飞的羽人从战场上大规模抽掉走,来回来去地去运粮吧。再说,来回来去地飞着运粮,本身也运不了多少,运到的还不赶不上负责运输的那个人吃的多呢。而如果将羽族不能飞的平民,组织起来运送粮草,也不可能,毕竟羽族领地多山地,羽人的力气又小,用走的翻山越岭,耗费的时间和人力成本奇高,从北海郡去往朔方军,运十石粮食最后能有一石运到就不错了,剩下那九石要用来填饱运输人员的肚子。

      所以从北海郡不可能支援朔方粮草,朔方郡现在必须自己想办法,然而朔方郡本就是羽族最大的粮草集散地(开战前),有整个羽族最大的官粮仓,朔方军的粮草都吃空了,还能往哪里去借粮了?

      向家、雨家、金家、木家等小诸侯的十家同盟,自开战以来,北边的鞑靼人是风家顶着,南面为了与人族硬抗,雪家直接搞得一个差点族灭,真正没有被战火波及的,就是地处羽族腹地内的这些小诸侯,他们手里应该还有存粮。

      风天逸与风戈商量后决定向十家同盟的小诸侯借粮,他们派出使者去,然后被拒绝了。

      这就是雪凛暴跳如雷的原因,也许还要加上额外的一点,被派去借粮的使者就是雪凛,风天逸让他去的,并且严令他,不管发生任何状况都不许和十家同盟发生冲突,以雪凛的性格,一家一家的跑,一颗粮食都借进来,还隐隐约约地被昔年他万分看之不起的这些小贵族、小诸侯羞辱了一番,他何止是气急了,他简直都要气死了。

      在朔方守城战里,雪凛表现英勇,每每身先士卒,在歼灭人族的步兵方阵上还有了一些自己的心得,战果不俗,颇得了雪鹤团内一些中层军官的支持。毕竟,在雪鹤团的这些人看来,雪凛是雪素的侄子,基本就等于雪鹤团的半个主公,当主公的愿意和下属一起冲锋陷阵,还愿意吃一样的饭、一起站岗放哨,粮食不足时还愿意一起挨饿,这样的主公不佩服不支持,那这个下属当得也太矫情了。

      在战场上这段时间,雪凛迅速成长,而他一直十分敬畏的自家的叔叔雪素,在这几次他率领雪鹤团战士突击了人族的盾牌兵的小队之后,也和颜悦色地表扬了他。雪素表面上装得很酷酷的不为所动,但内里都快乐开花了。然而刚翘起来的的小尾巴还没摇多久,就被这次出使借粮的事情给打击了,对自己没有把事情办成的懊恼,对自己能力不足的痛恨,都化成了对十家同盟的愤怒。

      “出去。”风天逸头都没抬,就对雪凛吐出这两个字。

      就只是两个字而已,却瞬间让被愤怒所控制的雪凛的眼眶红了。他咬着牙,脸色紧绷着,双眼说不好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伤心而泛红,强自克制着自己,最后行了一个礼退出了这间风天逸和风戈平时商议军务的白虎厅。

      “还是个孩子呢,你是不是有一些太冷酷了?”风戈比雪凛大近十岁,何况风戈的心智本就比雪凛成熟,此时自然也看出了雪凛自己没把事情办好,已经颇为自责了,而雪素作为一个长辈,对雪凛完全没有什么的开解、鼓励之类的,甚至都没有告诉雪凛,就是因为知道他办不成才放他去的。风戈看了,难免觉得“雪素”有一丢丢的无情和苛刻。

      风天逸没搭风戈这个话茬,却转而问道:“人族朝堂,目前反应如何?”

      打了三个月了,朔方城的粮草将近,有风天逸这个大杀器在,风雪两家精诚合作,金羽卫与雪鹤团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配合无间,在战场上羽族是占据了一定的优势的。目前展翼之士和人族士兵的战损比已经达到了令人发指的一比五十,朔方城快打到弹尽粮绝了,人族的几十万大军也消耗过半了。

      风天逸问风戈人族朝堂如何反应,就是想知道人族的损失也不小了,人族的庙堂是不是也该考虑派个使者过来谈一谈了?

      作为被攻击的一方,羽族是不可能先派使者求和,一旦先派使者求和,就会被认为是坚持不下去了要被迫示弱了,这样不仅会动摇己方抵抗的决心,也会增长人族的士气,说不定反而会让人族觉得,再打打羽族就坚持不了,本来能和谈的,最后也会谈不了。

      雪家本来也在人族里培养有卧底、暗探、线人,用来打探消息,但雪家族灭,雪宁氏本身不可能对掌握在雪家家主手上的这些暗探卧底有十分的了解,即便知道一两个代号之类的,但如何接头、如何联系,也是全无概念的,自然也就不可能将这一部分雪家历代传承的情报网,转传给雪素。等于说,雪素也就是风天逸,对于人族那边的情报,是两眼一抹黑的。

      而同为世代积累下来的门阀大族,哪怕地处最北,不与人族交界,风家在人族也是有他们的情报网络的,相比与人族比邻的雪家,风家的人族情报网其实要薄得多,不如雪家给力,但此时雪家的情报网断线不能用了,风家再差也比对人族两眼一抹黑的风天逸要耳聪目明得多。最起码,对于人族朝堂上的一些并没有着意掩盖的秘密,例如朝会上臣子之间的不同议论,风家打探起来是不成问题的。

      “还在吵,主战和主和的吵成一片,皇子之间也有不同分歧,各自有不同的意见和支持的派系,估计岑青还得咬着牙跟咱们死扛,等到朝堂吵出个结果来再做反应。”顿了一下,风戈接着道,“朔方城里缺粮的消息是瞒不住的,这个消息传到人族庙堂……”

      风戈没把话说得特别白,但是风天逸已经听懂了,这个消息传到人族庙堂上,主战派就会占上风,这场大战的时间还会拉得更长,所以不用指望人族会派使者俩议和了。

      “闫静的病怎么样了?”风天逸又问。

      “没什么大病,就是食少事烦,累的,休息休息就好了。”风戈上午刚去探病回来,确实没什么大病,说到底闫静也是急的,被目前的战局的压力压得受不了了。

      “一开始你就不该妇人之仁,早劝他把平民放出去些,别都收拢在城里,局势会比现在好得多。”风天逸道。最起码粮食能多吃一段时间。

      “当时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风戈没反驳,对着“雪素”的时候,他从不轻易动怒,从来都是温温和和的,这句话等于是认下了雪素的指责。自然地,他也不会去说,他不是雪素,他不能肆无忌惮地去得罪诸侯,比起有了雪素的雪家,风家更需要人和,需要诸侯偏向于风家的人和,他不能得罪重镇诸侯之一的闫静,即是不能,也是不想。

      “我明天动身,如果还要打下去,我们需要粮草。”看着风戈,风天逸道,“找点儿什么证据,给个由头,从十家同盟里选一个比较好名正言顺下手的,最好有一份与人族里通外合,背叛、出卖羽族的明确证据。”

      风戈依旧温温和和地道:“早准备好了。”

      看着风戈递到手里的信,翻了翻,风天逸笑了,道:“你从哪里找得巧匠,木家的这个章子仿得挺像的。”

      风戈回道:“不是我仿的,我手下可没有机枢那等机关大师,这封信是真的,就是木家的家主写给岑青的信,被我手底下的暗探截住偷了回来。”

      虽然有没有这封信都不妨碍风天逸下手,但一听到风戈这话,风天逸的脸色还是冷了下来,看着手里的信纸,冷冷地道:“任何一座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

      “羽族现在,可称不上是什么坚固的堡垒,能在我们这一代人的手里变得坚固,就已经是我辈之幸了。”风戈回道。

      “不,不是我辈之幸,是我辈之责。”风天逸道。复兴羽族是我的责任,不然,我挣扎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什么呢。

      先礼后兵,先礼后兵,雪凛和平出使求借粮草是礼,拿着木家里通人族的证据,带着雪鹤团直接把这个背叛羽族的诸侯给灭了,就是兵了。

      一开始,风天逸就没打算和这十家同盟玩什么礼貌客气,风天逸也知道以雪凛的脾气,看不起小诸侯的本性,即便去借粮也是不懂得怎么放低姿态的,自然让他去借粮,不打起来就不错了,办成的可能性真心是不大的。

      风天逸严令雪凛不得和十家联盟动手冲突,他要的是雪凛动嘴,他让雪凛和十家联盟吵起来,自己这个做长辈的出手才更名正言顺。

      七天后,乘着飞船屠灭木家的风天逸,将木家家主的人头盛在盒子里,送到向家的郡守府里,随后压阵的,自然还是风天逸率领的雪鹤团,向家服软,不仅愿意出借粮草,还愿意派出展翼之士,跟随风雪两家对抗人族的入侵,共赴国战。

      风天逸接着压着向家的人和粮草,朝着十家同盟的其他家前进,这其中,金家誓死不从,被风天逸灭了,金家家主的人头,和木家一样,成了他劝告其他的诸侯的“利器”。在家族彻底玩完从羽族的历史里除名,人头也被盛在盒子里传视诸侯,本想勉强保留的人、钱、粮、物都被“雪素”一点儿不剩地搜刮走,和乖乖地出钱出人,但好歹还能保住家族、保住点儿底子,两个选项里选择哪个?

      十家同盟中多数的家族选择服软听话。

      想坐山观虎斗,看着风雪两家把手中精锐都拼掉后渔翁得利?

      风天逸在心里冷笑一声,做梦!

      而在朔方城里,咬着牙顶着人族进攻的风戈,偶尔午夜梦回惊醒时,只有一个念头能让他稍微安慰一些,那就是……他想起父亲对他说的,让他去争取诸侯的人和,当时他还在头痛该如何操作,现在他不用刻意去结好诸侯了,雪素已经把黑脸唱到极致,把所有原本立场中立的诸侯都得罪了一个遍。

      但通常的,风戈总是来不及为此高兴多久,就开始反身下床,抱着马桶呕吐。

      天气开始冷了,这场大战已经打到了北地入秋,并且渐渐看得到冬日邻近的脚步了。

      风戈最近填了一个毛病——呕吐症。

      每次半夜惊醒时他都会吐,自从他看到城里饥饿的平民,把城墙附近羽族展翼之士射死的、试图攻入城内的人族士兵的尸体,拖回城里,用羽族人常用的锋利的小刀肢解,然后烧烤啃食后,他就得了呕吐症。

      他没有就城里这种现象多说一句话。

      那是羽族的平民啊!羽族的被人族的围城战逼迫的饥饿不已、还要留下来守城的平民啊!他们饿!

      风戈作为主帅没有能力供给他们足够的粮食,又有什么资格阻止他们试图吃饱的努力呢?

      闫静的病时好时坏,他好过,但是在一次闻到“肉香”味儿不久后,就又病了。

      战争把所有人拖入深渊,变成魔鬼,在后方雪素提着宝剑屠杀羽族自己的族人,留守在朔方城抵御人族的风戈,此时看着似乎比雪素更正义凛然,但只有风戈自己知道,他不正义不凛然,他在比雪素朝“深渊”滑落的更快。

      患上呕吐症后,风戈每次抱着马桶吐完,就会像一个神经病一样,脑中不断地徘徊着那近乎白痴的疑问:如果世间真的神明,那么他们为什么还没有抛弃人类这种生灵?如果世间真的有神明,为什么他会认为人类这种生灵还会值得被拯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种无聊的魔障一样的疑问,在一次带队冒险突袭人族一个贮藏了小部分粮草的营地时,风戈碰到了一个人族的女孩,打扮成男人的样子,显然是个被征发服徭役的人族的平民,在帮助向人族的军队运输粮草。

      被箭矢射中的女孩本能地抓住离得最近的一个人,她抓住了一个落地的羽人,死死地抓住,为自己的同伴争取逃跑的时间,挣扯间,发带断了,一头长发普散开,暴露了她的女儿身。

      咳着血被推倒在在地上的女孩晕了过去,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自然也不知道风戈看着倒在地上的她,出神了片刻。

      把这个女孩留下,她早晚会被周围找吃的羽族平民拖回去吃掉的。

      军营里怎么会有女人?

      战争是男人的事情,为什么要把女人也牵扯进来,而且还是一个……属性为坤泽的女人?

      闻到那一抹幽香后,风戈的脑中一片空白,回神后他已经把那个女孩带走了,带回了朔方城。

      为什么他要救一个人族?即便是一个坤泽,一个女坤泽,那也是他敌族的女坤泽,为什么他要救她?

      不知道,情感比理智先行。

      也许答案很简单,风戈他只是杀人杀得想吐了,他不想再杀人了,不想变得越来越像一个魔鬼,所以他救了一个人,一个他觉得无害的人,一个叫做红鸾的人族的女性坤泽。

  • 作者有话要说:  战争真是难写,不好拿捏,是写具体的战役、冲突,还是着重与整个战场的全局的描写,写具体的人还是从其他的方面切入,这两章都写得挺累的。而且还得再累好几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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