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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   人要花费多久的时间才会将自己以为视若生命的一样重要的东西抛若等闲?

      每个人花费的时间都是不一样的。

      有人一辈子放不下,有人只在旦夕,有人花费了三年,有人花费三十年……

      对于风天逸来讲,这时间点是十三年。

      易茯苓化为星流花神灰飞烟灭的第十三年,南羽都与天空城同时碎裂的第十三年,风天逸问自己,如果一切重来,他还会不会为了易茯苓堵上整个南羽都,堵上整个羽族?如果一切重来他还会不会在明知道易茯苓就是星流花神的托身时仍旧口是心非的把那个他深爱的女人赶走?他会不会因为不敢拿易茯苓冒险而放弃杀死羽还真,让天空城得以顺利升入天空?

      第一年,他觉得不会。

      那一年,南羽都数万羽人陨命与天空城撞向南羽都的那一刻。

      除了少数居住在南羽都脚下的低级贫民,没有人逃生,包括风刃下令保护向宁州撤离的百姓,包括那些展开翅膀意图非离这场浩劫的羽族贵族。

      以炎核机甲为核心原理的天空城的辅助攻击动力系统在撞向南羽都的那一刻引起的爆炸,烧焦了附近的一切,包括哪些挥舞着血肉翅膀试图逃离的贵族,和仰望着天空中那个庞然大物试图绝望得目视死亡降临的羽族平民。

      那一年,看着那仿佛灿烂如血的巨大爆炸,看着被人族戏称之为“烤鸡烟花”的巨大火焰,风天逸是麻木的,失去最爱的人,眼见家国倾覆,成为澜洲历史上最后一任羽皇。

      人在持续的巨大打击和痛苦中,会变得麻木钝化,也许这是人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那一年,他注定会被书写为青史之上有数的亡国昏君。

      那一年,他并为对放走易茯苓觉得后悔。

      羽族的未来是他的责任,不是易茯苓的,活下来承担无力阻止南羽王朝灭亡的痛苦,是他的赎罪的方式,不是易茯苓的,这一切与易茯苓无关。

      这一切的一切,本来与易茯苓毫无关系,在这一切的一切里,易茯苓是最无辜的。

      然而,她最后却化为粉屑,尸骨无存。

      他不后悔放走易茯苓。

      第二年,他后悔,但不是后悔放走易茯苓。

      一个都城瞬时的毁灭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个国家最精锐的工匠在一瞬间全部死绝,连传承都留不下来,羽族身形纤细,体态修长,以往羽人贵族总是矜持与自身的优雅,看不起人族的粗鄙,羽族人崇奇尚巧,衣饰、起居、饮食无不以精巧为风尚,所以羽族工匠的技艺一向比人族更加高超,在羽族技艺高超的工匠地位和能获得的金钱的收益都远高于人族,也正是因为有这个土壤,所以羽族能造出类似于炎核机甲动力系统的飞车,能够孕育出机枢和羽还真这样的机械大师。

      可惜,最终,这两个羽族的机械天才,都没能为羽族所用,相反,他们为羽族的灭族间接的、直接的,出了不少力。

      风天逸后悔,后悔他没有想办法让这两个人才延揽到底,让他们为羽族所用。

      这一年,风天逸正带着剩余的羽族人向宁州海峡方向撤离。

      这一年,没人知道风天逸这个澜洲历史上最后一任羽皇还活着。

      认识他的贵族都死光了,而扶老携幼踉跄逃亡的羽族贫民没有人认识他。

      这一年,羽族里的逃难的流民里,出现了一个善使鞭子的侠士,每每出现为流民抵挡掉追击的人族士兵。

      羽族人叫他无名将军,而这个在剩余的羽族人口中天神一样的将军,他与流民一样衣衫褴褛,即使身边渐渐有些人开始跟着他,与他一样开始拿起武器来保卫自己的族人。

      风天逸从来没想过,原来有一天在星辰阁求学苦练的武艺会成为他最后的倚仗,那原本作为一个王者其实最不需要的和人动手拼命的技能,帮助他出掉了雪凛,此时帮助他为自己的错误赎罪。

      夜深人静时,看向南羽都的方向,他想起了风刃,那个他误会了十几年一心为他着想付出一切的叔叔。

      风刃死在南羽都覆灭的那一刻,他像一个真正的贵族、一个真正的王者那样与南羽风氏王朝同生共死,还有雨瞳木、月云奇,后来他渐渐地得到了更多的消息,知道雨瞳木、月云奇驾驶着皇家飞车用自杀式撞击试图撞毁天空城……羽还真试图停下天空城未果,最后与天空城一起撞成粉屑。

      其实在风刃死去那一刻,南羽风氏王朝就已经灭亡了,留下的只是一个不敢吐露真实姓名的亡国的昏君在赎罪,赎自己的罪。

      第三年他没再去想后悔不后悔的事情,因为当他以为在易茯苓死去、南羽都覆灭那一刻,他变已经身处地狱,可是时间与命运会用最残忍的手段训诫自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痛苦其实却只是并没有足够历经沧桑的年轻人,地狱是一个一直坠落的过程,不见尽头。

      情况可以很坏,可以更坏,可以不知道坏到什么地步的继续坏下去。

      这一年,方夜彦死了,霜城权力中空,人族彻底失控。

      白雪是一个女人,一个女人想要登上皇位,所付出的代价比男人要大的多。

      为了登上皇位,白雪杀光了她的兄弟、几乎屠尽宗族。

      白女皇死后,白庭君的回朝短暂稳定了霜城朝局,但紧接着白庭君与易茯苓一起灰飞烟灭后。

      白庭君无后,而霜城朝堂再也没有一个可以有足够力量与威望让所有朝臣慑服的人来控制一切了,内斗必起,战端必升。

      方夜彦短暂控制过霜城,在他主政期间,曾经极力控制人羽两族边境上人族对羽族的进犯,所以当时人族对羽族的进攻,还只是小规模的局部进攻……当方夜彦被暗杀之后,失去中央政权控制的人族对于羽族大规模的捕杀和进犯,才正式开始。

      当一个种族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却又坐拥大片土地时,就如同一只羊身处群狼环伺之中,似乎也怨不得狼要来吃你咬你。

      人族战乱,掠夺羽族努力补充劳力作为战争中消耗的炮灰成为割据功法的人族藩镇们一种默认的做法,而当人族张开他们啃噬的獠牙时,在南羽都覆灭时就失去了近乎全部能够飞翔的精英和傲视人族的能工巧匠的羽族人,出了天然的高山屏障,毫无抵挡能力。

      第四年他开始想起雪凛,想起幼时听过的他的父皇和雪家上一辈家主征战沙场的故事,那时雪凛还没想后来那样嚣张跋扈,雪家……在他父皇在世时,尚且未曾做大的后来那般境地,那时的雪凛,还是一个自幼随父亲征战沙场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他忍不住想起雪凛,忍不住的想像雪凛、像父皇、像曾经跟随父皇的那些军中老臣们,他们是如何排兵布阵,如何指挥军队作战的。

      他武艺出众,即使放在澜洲大地上,他这个星辰阁交出来的最出色的学生之一,也是算是顶尖的高手了。

      但武艺再出众,能抵万人乎?

      不能。

      一人之用,在战场上的作用微乎其微。

      他开受伤,频繁的受伤,频繁的在试图阻止人族劫掠羽族族人的战场上受伤,但是依旧无助于改变羽族像猎物一样被人族狩猎的命运。

      然后他开始想起白庭君,那个原本敦厚温柔的太子,能够引导众人各抒其长进退有命有序从来都是白庭君的长项,不是他风天逸的,但是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他渴望自己像白庭君一样有这样的本领。

      羽族的贵族死尽,没有人能够做他排兵布阵的老师,教导他如何组织指挥军队去与敌人抗衡。

      更何况,失去了能够飞翔的贵族,没有了针对人类而言绝对优势的制空权,骨骼中空的羽族在地面战上本来就不是人族的对手。

      他们拼命的迁移,越来越向北,躲避人族的追兵,生存领地越来越狭窄,本就不善农耕的羽族能收获的食物越来越少,饥荒越来越严重。

      每每,当身边的那些年轻人,站出来保护自己族人的年轻人,他们满怀信任的跟着在为了掩护族人迁徙而去断后时,看着那一个一个赴死的年轻的孩子,他恨,他竟然会恨自己不是雪凛,恨自己不是白庭君。

      当他用无数羽族人的生命换回来那点儿可怜巴巴的战场指挥经验的时候,他这位羽族人口中的英雄,他们的无名将军,鬓边已经满是华发。

      第五年,他看到那些为了求一口吃的流落到人族烟花之地的羽族女子,那样与易茯苓相似的年纪,不见半点儿昔日易茯苓该有的天真单纯,艳丽的妆容下满是麻木与风骚,他忽地觉得心脏在抽痛。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拒绝去想过去,拒绝去想他的决定,拒绝去想易茯苓,拒绝去想风刃、雨瞳木、月云奇,想那些死去的人,因为他的心脏会抽痛,仿佛把他整个人都抽空了一样的尖锐剧痛。

      然而不论怎样将过去的一切压制在心底不去回想,他都明白,在心底他已经开始明白,他后悔了。

      第六年,他在一次与人族的血战中断掉了一条胳膊。

      那一刻,他竟是觉得很是开心,因为加之于他这个羽族罪人身上的一切痛苦,都是他罪有应得,越是痛,便越是能减轻那几乎把他整个人压垮的负疚感。

      第七年,星郁非找到了他。

      看着这个曾经飞扬跋扈、霸道嚣张的羽皇,如今断臂、白发,满目沧桑,星郁非突然失去了再说什么的欲望,他只是将一块黄金色的碎片教给风天逸,然后对风天逸说,这是星辰阁保存百年的东西,据说,与花神佩一样,是保持澜洲人羽两族平衡的关键。

      那时他近乎自嘲地道:“现在人羽两族还需要平衡吗?”平衡早已经被打破,就在南羽都覆灭的那一瞬间。

      从星印池和星谷玄陨命之后,如同星郁非所说的,星辰阁的根基已毁。

      百余年前,星辰阁阁主一剑破空,裂地开谷,划分人羽两族的惊天之力,像烙印一样烙在人羽两族的王者心中。

      诚然,百余年前,澜洲大地人羽两族的战争异常惨烈,但是那不足以让两族就此定了和平盟约,人性如此,当利益冲突和种族仇恨积累到足够浓厚的程度,有时大家宁可选择两败俱伤,玉石俱焚。

      是当时的第一代星辰阁阁主星辰那颠倒乾坤的非人力量,震慑了所有人。

      一剑灭一城,一剑屠一族。

      原来除却那传说中居住在云山之巅的神族,人的力量也可以达到如此巅峰恐怖的程度。

      在星辰绝对力量的压制下,已经打到兵尽粮绝的人羽两族和谈,同时,作为交换条件,星辰创立星辰阁,同意收人羽两族的贵族子弟为徒。

      人羽两族,都想知道星辰强大如此的秘密。

      自此,人羽两族贵族前往星辰阁学习,成为惯例,才星辰阁在澜洲超然的地位。

      时间久了,当越来越多的星辰阁子弟学成返回人羽两族,尊重星辰阁已经成为一种惯例,许多人都开始记不清这种惯例的基石是星辰那非人的力量。

      当星谷玄和星印池被白庭君所杀时,人们突然意识到,原来星辰阁的阁主是可以如此轻易被杀死的,那非人力量的烙印已经久远,但此刻,这个烙印才如觉醒为花神的易茯苓一般,灰飞烟灭。

      没有人再会尊重星辰阁了。没有哪个羽族人还会去星辰阁学习了,去那个面对他们的求救毫无办法,甚至无法庇护在星辰阁学习的羽族子弟不被人族欺辱杀害的星辰阁,哪里还会有羽族前去求学。也没有哪个人族贵族会派自家子弟去星辰阁学习了,因为他们都忙着更重要的事情——争地盘。

      此时此刻,当星郁非将星辰阁最后的震阁之宝交给风天逸起,就意味着星辰阁在澜洲的历史上,正式的消失结束了。

      ……

      第八年,战争没有停止。

      ……

      第九年,战争依旧在继续。

      ……

      第十年,……

      ……

      第十一年,羽族决定整族跨越宁州海峡,前往宁州,去寻找传说中他们散落在宁州的同一种族的表亲。

      上古之时,羽族曾经一统宁澜两洲,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在澜洲,羽人在呆下去只有亡族灭种的下场,所以残余的羽族人倾全族之力打造大船,想要前往宁州,寻得一线生机。

      第十二年,人族翻越过宁州海峡前的第二座高山屏障,羽族首次小船试行成功穿越过宁州海峡。

      ……

      第十三年,人族大举翻越过最后一座羽族的天险屏障,将羽族包围在宁州海峡前狭小的平原上,羽族大船建成,起航远徙。

      留在最后断后的风天逸没有走,他留下来,因为这是他的罪,他应赎的罪。

      他让羽族在澜洲大地上再无立足之地,他应该留在这片土地上赎他的罪。

      他留下来,留下来断后,抵挡那些围攻上来的人族军队,为那些剩余的族人换去一线生机。

      他挥舞着手中的鞭子和宝剑,一剑剑,一鞭鞭,他在赎罪,他在为族人争取,每争取多一点儿时间就是多一点儿的族人可以活命。

      当最后气力耗尽摔在地上的风天逸看着那些劈下来的乱刀时,一阵轻松的感觉让他这十三年来都如同油煎一样的心脏,忽地不再抽痛了。

      他解脱了。

      这一刻他想,人要花费多久的时间才会将自己以为视若生命的一样重要的东西抛若等闲?

      对于风天逸来讲,这时间是十三年。

      这一刻,他想起了许久都未曾允许自己回想的易茯苓,那个他曾经深爱的女孩的面目都已经有些模糊了。

      他想,他后悔了。

      他想,他愿意为了易茯苓放弃自己的生命,但他不会再为了易茯苓压上整个南羽都,因为他不配。

      南羽都不是他的,从来都不是。

      南羽风氏王朝不是风氏的,不是任何一个以为拥有这王朝的皇者的,那是整个澜洲大地的羽人的。

      他不配用整个南羽的羽人换他心爱的女人活命。

      他不配。

      如果再来一次,他不会放易茯苓走,哪怕陪着她一起死……

      皇叔说的没错,山河拱手,为君一笑,昏君。

      他是个昏君。

      然后当风天逸被乱刀剁成肉泥时,他一直放在怀里的那片星郁非送给他的金色碎片,那块传说中的星辰阁的镇阁之宝,开始发出耀眼光芒,冲天而起,然后一阵骇人的爆炸,让以风天逸为中心方圆近一里内,所有的东西,不论是活人还是飞沙走石,都被炸成了粉屑,地上出现了一个深达三米的大坑。

      有羽族人传说这是他们无名将军为了保护他们而自爆断后,人族传说这是机关大师机枢遗留下来的机关,但是到底真相如何,无人知晓。

      猛然睁开眼睛,风天逸剧烈喘息着,那种巨大的力量仿佛贯穿灵魂的震颤感还残留在着,可是还来不及让自己平静下来,入目所见的一切却又让他整个人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那是一片莫名的虚空,比星空还要空旷沉寂的天幕,各色的力量,红色巨大的燃烧的星球,白色的飞窜的能量,一切的一切仿佛近在眼前,又仿佛远在虚空尽头。

      这是什么?

      本来他不该知道的,他从未见过如此景象,但是莫名地,心底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答案——这是宇宙,整个宇宙。

      然后忽地,刚才那仿佛贯穿灵魂的巨大力量又开始浮动,风天逸觉得整个人快被炸开了,抓着脑袋,他痛苦地跪在地上,狼狈的嚎叫着。

      这时,痛得模糊的视线里,一个人缓缓走近,走近他身前,缓缓伸出手,在他的额头上点了几点,那简直要人命的疼痛略略缓解了一些,他喘息着抬头,看着那个站在身前的人,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地狱吗?我死了吗?”

      站在他身前的人道:“你死了,但是这里不是地狱,这里是云山之巅。”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楔子,其实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对羽皇后期恋爱脑上线智商下限的怨念激发出来的,然后先期追剧的时候,我当时有了一个很污很污的脑洞,就是我皇如此妖艳,没有迷倒众人来一拖拉库的肉实在对不起这份荷尔蒙荡漾的盛世美颜,我就在脑中脑补各种刃逸/君逸/all逸,为了使得all逸的开车情节合理,又脑补了各种狗血剧情,在我脑补的各种狗血剧情中,逻辑是不存在的,人物是崩坏的,因为这就是为了肉而脑补的!
      当这份狗血脑补和后期对羽皇的怨念相互激荡,就变成了我想写一个羽皇万人迷,有机会就各种CP附带肉,然后羽皇始终爱江山胜过一切的文。
      有私设,ABO,与《地狱轮回》不同,没有那么逻辑缜密,而且写多少视我的热情而定,谨慎跳坑,已经警告,摔死无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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