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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纹身师 ...

  •   市歌舞团的演出厅内——
      华丽的大厅顶部一束乳白色的聚光灯,柔和的投射在舞台中央一个美丽身影上。随着优美乐声的流动。左羽草皙长的手正拉着一把白色的小提琴,乌黑亮泽的秀发轻轻的撒在小提琴上。微闭着眼睛,长长睫毛随着音符忽闪忽闪的跳动着,完全沉醉在自己的琴声中……
      一曲作罢,台下掌声四起,左羽草微笑着轻轻地一鞠躬,灯光暗下。
      这是她左羽草的一百七十四次演出,或许又将会成为最后一次,她总是把它记得特别清楚,韦十一说:“记性好的人,总是过不好。”或许他是对的,因为那些记忆太多,所以我们注定无法挣脱命运的束缚……
      是的,她是市歌舞团首屈一指的小提琴手,无数的演出,无数荣耀,还有那些晃眼的奖杯。那些沉甸甸的,明晃晃的虚的、实的,她都满满的抱在怀里。可心还是常常空得发慌,那些16岁忡夏的回忆经常伴着夜风重新吹回她的脸上,那里有温热的液体。耳畔传来忽远忽近的音乐,轻脆的欢笑声,那渐渐清晰的旋律仿佛从天而将般尖锐而沉重地撞击着心脏,直到爆裂……
      那首清晰的小提琴曲叫“天空之城”。
      左羽草坐在后台的化妆台前将胀裂的头抵在桌沿上,努力着让自己呼吸平稳,双手不自觉地将自己环抱了起来。
      …………
      ……

      半个月前——
      “可不可以不要去……”左羽草从身后伸出双臂环绕住韦十一。
      韦十一停住带手套的身,嘴角轻轻的扯了一下,表情有些僵硬,又继续着自己刚刚的动作按住皮套腕部,“你知道的,我必须去。”
      左羽草的脸紧贴着韦十一的背,有一两滴泪打湿在黑皮衣上。她听不出韦十一言语里的任何感情;没有愤怒,没有安慰,像平静的湖面一样,没有半点波澜,是不爱的表现吧!刚刚紧紧环抱住的手,渐渐的捏成了拳头,指甲深深的陷进肌肤里。左羽草浑身发抖,从一开始的悲伤到此时的愤怒,她狠狠的推开韦十一,扳过他的身体,强迫着韦十一看向自己一字一顿的说:“难道我……连那个什么破赛车都不如吗?”
      “不是这样的。”韦十一扭转过头不看她。
      “那你告诉我是怎样的?”
      “麻烦你——!!不要总是这样咄咄逼人行吗?从结婚前就是这样!总是用同样的这种眼神……但是,对不起,这次我不会再屈服……”韦十一满眼苦涩地凝视着左羽草,慢慢后退着,转身迅速的消失在门外。直到院子里机车发动的声音响起,左羽草才从刚刚的震惊中苏醒过来,她跌跌撞撞的冲着门口,扶在门框上看着机车渐渐的消失于眼前。整个人都滑坐在门口,泪流满面喃喃自语, “原来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喂,你好!请问左小姐吗?”
      “你是……?哦,对!我是。”
      “我们这边是XXX医院,麻烦你过来一下好吗?”
      “怎么回事……”左羽草握住手机的手跟着声音在一起颤抖,有种不好的预感直袭向她的脑神经。
      “您的先生发生了车祸,今天临晨3点送来本医院,我们是从他手机里看到了您的联糸方式,麻烦您马上过来好吗?”
      “车祸……”左羽草从听到这两个字时,就像被施了咒一样,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嘴里不停地嘀喃着这两个字,手机慢慢的从手中滑落了下来。
      “喂,喂……左小姐,有听到吗……”手机滑落瞬间话筒里仍然响着医院工作人员焦急的声音。
      她慌乱地向前跑着,脚步凌乱得迈不出方向,眼中周围的建筑物都仿佛变形了般斜塌下来,她抬起双手痛楚地用手心紧紧地抵住“突突”痛动的太阳穴眼前一阵黑一阵红。
      正这时,地板上的手机音乐突兀地响起!
      手机音乐尖锐而响亮地持续着——
      左羽草轻蹙起眉,睫毛轻轻的颤抖了下,缓缓睁开眼睛,眼神迷茫地四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于是——她看到了静静地躺在地板因震动而缓慢打转的手机,她走上前蹲了下来,伸出手接通手机——
      “喂,羽草!”话筒里传来一阵男声。
      “……唐庆……?”羽草握住手机,神情恍惚。
      “是我。呃……你怎么了?”对方似乎听出端儿,口气中带着轻柔与担心。
      “没没……”左羽草用力的摇了摇头,让自己从刚刚的失神中清醒过来,她必须还要快点赶去医院,或许……他并没自己想象中那么严重。
      左羽草握着话筒努力地绽开一个轻柔柔的微笑。
      “唐庆,麻烦你帮我请天假。我先生出车祸了……现在在医院,我必须马上过去……”说到这里她突然有些哽咽,有些害怕。她抬起手紧紧的掩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一叮点声音。

      市歌舞团华丽的大厅内。
      舞台上正在紧张地进行着排练,唐庆站在观众席旁的过道上,神情凝重握着手机。
      “别担心……一定会没事的。请假的事包在我身上,你赶快过去……嗯……不用谢……好……拜拜……”
      唐庆挂断手机,看了眼舞台上正在紧张地进行着排练的话剧演员们,他的余光移到了舞台中央正在指导着的罗主任身上。伸手焦急地抓了抓自己平短的头发,他轻轻的走到罗老师的身边,压低声音说:“罗老师,今天的排练,羽草来不了了。因为她们家出了点事。”
      罗老师扶了扶钝厚的眼镜框,看了眼唐庆,微微地叹了口气。
      “切!搞什么嘛!三天两头地请假,她当这是宾馆啊。”有人小声地嘀咕着。
      声音虽小,但在空旷的歌台上这样细小的声音还是清清楚楚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顿时,大家都开始交头接耳小声的议论起来。
      “哼!她以为她是谁啊?小提琴拉得像扯据子似的。排练都不参加……”
      “对啊!对啊!等到正式演出的时候丢她自己的脸倒没什么,要是把咱市歌舞团名声也给败坏了!看她怎么收摊!”
      “嘿嘿……那咱就有好戏看了,嗳……你们听说过没?听说啊她那个长得还蛮帅的老公啊……其实是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
      “你们够了没有!!!”唐庆因气愤而满脸涨得通红。这个平日里性格温良而老实的青年,此时像头被惹怒的狮子,憨厚的脸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愤恕气息。
      大家一时间都惊怔于当场。
      罗老师烦躁地闭上眼睛捏了捏鼻梁:“好了!好了!你们是来排练的还是来吵架的?!像什么话!”
      大家个个闭上嘴巴,又重新开始排练。
      唐庆的怒气渐渐散去,欲言又止地看向罗老师。
      罗老师侧过头来看了一眼唐庆眼神冷淡的说了句:“我知道了。”

      正午的太阳火辣辣投射在尘土飞扬的马路上,公交车、小轿车、计程车大大小小的将狭窄的公路挤得水泄不通。
      左羽草坐在计程车内,握住手机的手还止不住地一直颤抖着,她抬起眼眸看着挡在眼前大大小小每挪一步便会在排气管内发出浓厚青烟的车子们,双手不由得将手机握得更紧了。
      坐在一旁满脸胡渣的胖司机,不停地按着喇叭,他侧过头来看了眼左羽草,忍不住问道:“小姑娘,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看起来很着急啊?我看这车啊!一时半会可能动弹不了了……”
      胖司机正说着的同时左羽草已经从背包里取出钱递到胖司机的面前。
      “呃?”胖司机愣了一下。
      “谢谢……不用找了。”左羽草说着便把钱塞到仍没反应过来的司机手里,转身拉开车门,奔了下去。
      一路上左羽草绕过大大小小的车身,不停地奔跑着,太阳仍毒辣辣的打在她的头发上,她拼命的向前跑着,大口地呼吸着。胸口传来一阵阵抽风般的刺痛,她的额头上,脸上全都布满了汗水……是泪水还是汗水都已分不清了,此时她的脑海里只有医院。
      医院内。
      左羽草坐在病房内的椅子上,呆呆的看着病床上的人,刚刚医生的话还在自己的耳边环绕“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病人一点求生的意志力都没有……”
      像是过了半个世纪一般漫长,左羽草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没有撕心裂肺的大喊大叫,自始至终没有一滴眼泪。阳光从半遮住的窗帘内透进来,直射在左羽草苍白的脸上。忽然她的嘴唇有轻轻的颤动了一下,空洞的眼神紧剩的一点聚光,飘落在被白布盖住的那个人身上。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出手掀开白布,韦十一棱角分明的脸多处已擦破皮,额头上还残留着凝固的血液,左羽草有些神情恍惚的用手心捏住衣袖焦急的擦着韦十一额头上的血迹。
      “都是我不好……不该逼你、不该控制你、不该怀疑你……”左羽草边拼命着擦着血迹边自言自语,“所以……你现在是在威胁我了对不对?那我接受行吗?我妥协!我相信你是爱我的……我什么都相信……那你能不能不要再开玩笑呢?快点睁开眼睛,然后来取笑我,取笑我终于上你的当了,好吗?你快点醒……醒……醒……”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哒、啪哒的滴打在韦十一紧闭的眼睛上、额头上……

      ******

      离开了那个让人窒息的地方,左羽草站在长长的阴森森的过道口,她低着头凌乱的发丝遮住了苍白如纸的脸。外面阳光炽热而刺眼,但是此刻左羽草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热,相反的非常的凉,似乎还能感受到从背后殡仪馆内传出的阵阵阴冷而彻骨的风。她一直低着头头发将脸遮得有些看不清,凄楚无助地抱胸静静地向前走着……
      “……请等一下。”一位穿着制服的殡仪人员从后面追上来。
      左羽草应声转过头来,恍惚地看着已经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
      殡仪人员停住脚步,伸出拿有一张相片的手递向左羽草,“这个是我们在您先生的贴身口袋里发现的,想必应该对他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所以……您收好。”
      左羽草缓缓的伸手将相片接过来……

      ……
      …………
      远远的,左羽草身穿一套黑色罩衫裙,撑着一把白色的雨伞。她向前跨了几步,弯下身子,将一束白色的菊花放在墓碑前。直起身子看墓碑上笑容灿烂的韦十一,他现在应该是快乐的吧!
      刚刚在演出台上拉的那首曲子是“天空之城”是记忆里16岁的、19岁的,以至于他永远都爱不释手的CD曲。所以那支曲子其实是送给他,最后一次送给你韦十一。
      雨仍淅沥沥下个不停……
      白色的雨伞上有露珠般的雨滴轻轻地滑落在草坪上。
      左羽草静静地看着墓碑上的韦十一,目光变得迷离而憔悴。一只手放在上衣口袋里将一张相片捏得很紧很紧。

      寂寥的而空旷的夜幕下。
      左羽草站在一扇大铁门前,左手紧紧的扼在复古式花纹的厚重铁门上,右手中握紧的雨伞上顺着折皱的伞布滚下一滴无声水珠,铁门前的水泥地上有一块不大不上的水晕痕迹。庭院里的草坪灯打在爬满围墙的常青藤上染上了一层毛茸茸的淡黄光晕。白色的别墅内灯火通明,每一扇窗户都透着明亮的灯光。灯光很强很强,似乎是有人刻意用来温暖硕大而空旷的别墅。。。
      左羽草依然站在门外,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记得小的时候每次来这里的时候总能感受到庭院内所散发的温暖的气息,林妈妈总是会亲自下厨烤小西点,让屋子里总会蔓延着一股甜甜的香味。别墅的每个微亮的窗户里都投射出柔和的光晕。可现在……
      左羽草松开手指,后退了一步。她胆怯了,所以步伐有些踉跄。已经多久没有来到这个地方了。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再站在这里?又要以怎样的姿态去面对别墅里面的人呢?如果做不到,你又能以什么样的理由来质问……?
      空气中带有湿漉漉回忆,只要稍稍深呼吸胸口便会沁入大块大块的冰凉。
      然后嘴唇、手指、全身都以凝结的冰块般,僵硬的连思考的能力都失散了。
      她的手轻轻的触摸着相片中的女子,眼神依然轻柔地凝视着灯火通明的别墅。或许韦十一的事故跟她并没有什么关糸……

      …………

      离开那栋让人窒息的别墅,左羽草静静的走在回家的巷子里,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斜长斜长的。周围的建筑物高高地耸立在夜色中。
      、抬起头,看到离家门不远的巷道口的路灯下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个倚靠在路灯下的身影似乎已经注意到了左羽草,他站直了身子向左羽草这边的巷口看过来,然后微笑着走了过来。
      “嗨……这么晚?”
      “你……”左羽草既惊诧又有些别扭,咬住嘴唇,“有事吗?”
      唐庆尴尬地笑了笑:“也没事。只是……你很久没来团里了,有些担心,所以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到我帮忙的地方。”
      “谢谢你。唐庆!我很好!”左羽草有些感激地看着唐庆。
      “嗯……人的生命原本就是很脆弱的,所以活着的人更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好好珍惜未来的生活。我相信他……他也是希望你能够这样的好好生活的。”
      “嗯……我知道……会的。”左羽草低下头悠悠地回应着。
      唐庆黑而短的头发在月光的照耀下,染上一层金色的光晕,他伫立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低着头的左羽草,满眼温柔。
      其实她知道,她懂。只是这样的温柔像是泛着金光的碎玻璃片,让她疼痛。心痛于眼前这个一直默默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人。
      “唐庆,你知道林桥生的对吧?”
      “对,你以前有跟我提起过。怎么了?”
      “我今天去她家了。可是都到门口了却还是没有勇气去按响那个门铃……”
      “……”
      “其实啊,剧团里面的谣言都是真的呢,我是个很坏很坏的女人……可是……我也只是想得到幸福而已……仅此而已……但现在我却不知道了,到底哪些是对的?那些是错的?”
      左羽草从口袋里拿出相片静静地看着相片上笑容如向日葵般的女子……
      苦涩得扯动一下嘴角。
      “就算她们说得都是真的,那又怎样呢?我只相信我的眼睛。我的直觉告诉我,其实你是一个心底满是伤痕,一个缺乏爱的小孩,脆弱又敏感。外表却又总是很倔强又很尖锐。”
      左羽草抬起头看向这个似乎真的很了解自己的男人,眼底突兀酸痛起来。
      唐庆温柔地握起左羽草的手,轻轻地微笑着:“如果真的很难忘记再也无法回来的人,那么就去保存一样他的东西吧!然后时时刻刻带在身上,让自己永远跟“他”在一起。……还有,只要你需要我,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在原地,只要你呼唤一声,我就会马上来到你的身边……”
      “你是说……可以让“他”永远跟我在一起吗?”左羽草呆呆地看着他。
      原来她所听到的只有跟那个他有关糸的啊?难道她没有听到我一直会在原地的吗?唐庆眼底暗淡,不自然地笑了笑,“嗯!是。所以你仔细想想他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你带着它的时候就能时时刻刻感受得到他在身边?”
      “……东西吗?……好像只有他站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才能让她感受得吧?所以……如果……”左羽草湿湿的眼睛突然变得明亮起来,嘴角露出的笑容也有种新生的美丽。
      良久,才从自己的微怔中回过神来,她将眼神递向唐庆静静地说。
      “唐庆。帮我个忙好吗?”
      “帮我查一个地方……”
      …………

      夜风吹动着半掩的窗户内白色的蕾丝窗帘,黑暗的客厅里散发着沉闷气息,客厅一旁微开的门里散着幽幽灯光,左羽草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里屋传了出来。
      左羽草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左手握着电话听筒,右手紧紧的握着一支笔伏在桌子上,凌乱地在白纸上画着弯弯曲曲的线条,每一段线条的黑墨水迹都陷得很深很深,像是在拼命地压抑着什么。
      “花桥?花桥是在哪……哦……好……你说……”左羽草将电话听筒夹在脖子上,拿起一旁的便签纸认真地快速记载着。

      “好了……我记住了……谢谢你!唐庆。”左羽草挂断电话。收起笑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相片,和刚刚记下地址的那张便签纸一起塞进手提包里。然后关掉台灯,黑暗里睁着眼睛静静地躺在床上……
      她不知道自己是处于什么心态来完成这件事情,她只知道,她不能失去所有。即使他不在了,她还要从中留下些什么。然后告诉自己其实他们曾经是相爱的,而他永远都是属于自己的。永远都是跟他连接在一起的……

      …………

      左羽草站在花桥上,她低下头又看了看地址,确认无误后,便朝着花桥的另一端走去,走到尽头的时候,顺着花桥栏杆的左边有一条斜坡向下直通的石阶,左羽草顺着石阶走了下去,石阶两边长满了野草和些不知名的花朵,下了几级石阶后,放眼望去,有一条弯弯曲曲的泥土路,两旁都是茂密的树木,穿过这段路来到尽头时,左羽草终于看到了朋友所形容的木屋。青一色的松木,淡黄的木质如电视上常见的藏式农家所居住的一般,木屋的旁边有一个自制秋千顺着一棵高大茂密的椿树桠垂吊着。若不是事先便知晓,她实在无法想象眼前的木屋竟是刺青馆的居所,这里反倒更像是世外桃源。如此清新雅致,空气中混杂着潮湿的泥土味,流动在鼻间。忽然她感觉小腿有股凉意,低下头看去,才发现自己的裙摆早已被清晨路边野草上的露珠打湿。
      她走到木屋门前,抬起手准备敲门,转而又缩了回去,她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才五点半,昨晚自己一夜未眠,以至于一早便赶了过来,看样子,这个屋子的主人还未起床。还是等等吧。左羽草垂下手,后退了几步,转过头,看到了那架垂吊秋千正随风轻轻的摆动着,于是走过去,坐上去,双手扶在两旁的绳子上,慢慢的向后倒退着,直到脚尖着地,再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前荡去,强烈的冲击力,使得清晨的凉风拂过脸颊,从耳边呼啸而过,突然使她感到从未有过的舒服与惬意。感觉自己像只腾空而翔的飞鸟,抛却了身上的所有负担与忧虑……

      “请你让开!”
      迷迷糊糊中左羽草听到一个声音,她睁开眼睛,挪动了一下身子,差一点从秋千上摔下去。这种突兀险境,让她彻底的清醒了过来。原来自己竟然靠着秋千绳就这样睡着了。她真的是太佩服自己了,现在终于相信,“站着都能睡着”这句话并不是瞎蒙的。
      “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
      左羽草这才发现并不是自己在做梦,而是真的有人在说话,而这个声音,正从她的脑袋上方传过来。她迅速的抬起头来,正好撞上了正抱胸注视着自己的那双浅灰色的瞳仁,如潮湿的云雾般阴冷、迷离、缭绕。
      左羽草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暗蓝色的头发软软的垂在有些单薄的肩上,有一绺刘海因低着头的关糸,轻轻的倾斜了下来,
      紧抿着的簿唇和快打结的眉毛都在透露着一股怒气。
      刹那间左羽草似乎已经知道眼前的这位,阴冷、混身散发着忧郁神秘气息的年轻人,应该就是自己要找的人——苏植浅。
      左羽草缓缓的从秋千上站了起来,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我是来刺青的。”
      苏植浅打量了一番左羽草,转身,径直的朝木屋走去。左羽草站在原地,停了两秒钟,便又快步的跟了上去。
      左羽草站在门外环视着屋内的一切,二十几平米的木屋里,木质的墙上贴满了各种手绘的图案,书架上堆满了各种书籍。房间里辐射着一种异常个性化的气息。靠窗户边有一个折叠式的黑色沙发,沙发的一角有一张木制的桌子,上面堆满了消毒水和一些麻醉针药以及纹身枪等。
      苏植浅走到书架前从中抽出一叠装订好的手绘图丢到桌子上,扔下一句“挑好了,告诉我。对了,还有墙上这些……”便坐在沙发另一角的椅子上,用手肘撑着腮帮,注视窗外。
      左羽草仍伫立在原地良久……
      “你既然来到这里,应该都是慕名而来的吧?所以……尽快挑,我们的时间都很宝贵。” 苏植浅扭过头看着仍站原地的左羽草说道。
      左羽草应声轻笑起来,她挪步至木桌前,拿起绘图随手翻了两页。
      “你的这些自制手绘图,确实新奇独道。但是……”左羽草放下手绘图,抬起一直低垂的眼眸说道:“我更看重的是技术水平。我要纹的是这个。”左羽草从手提包里抽出相片递到苏植浅的面前。
      有一瞬间,苏植浅以为一切又回到了从前,因为他看到的不是相片,而是握住相片的这只手,食指上的并蒂莲戒指……
      左羽草看着苏植浅直起的身子,正缓缓的,一步一步地向自己逼近。那双浅灰色的瞳仁里充满了复杂和矛盾的神情, 是一种痛心疾首凝望……左羽草忽然不自觉的向后退着,她有点被眼前的情形给吓到。那么阴冷,忧郁的眼神,此刻却完全瓦解,阳光透过窗户从苏植浅的后背盛散过来,让苏植浅如天堂出口走出的妖艳精灵,浅灰色的身形轮廓、深蓝色的头发,还有流露淡淡哀伤的眼眸……
      苏植浅狠狠的抓住左羽草的手,居高临下的盯着她。良久……他才缓缓的放下她的手,又恢复了最初的神情,轻轻的从左羽草的手中抽出相片,注视着相片中的男子几秒钟,便又重新把相片塞回左羽草的手中说道:“如果你没有问题了,那么……可以开始了。”
      随着一阵阵疼痛的袭击,左羽草的额头上已布满细细的汗珠,她咬紧牙关忍受着纹身枪步入肌肤所带来的刺痛感……她趴在折叠沙发上,经过了漫长的绘图、针沾、注色等。
      两三个小时后……

      木门“哐当”一声猛烈的打开,左羽草从木屋里跌跌撞撞的冲出来。一路惊惶失措的穿过弯弯曲曲的泥土小道。左臂上阵阵的刺疼感让她放慢了脚步。她抬起紧握的右拳,看着手上发红的骨节,想起刚刚失去理智般地狠狠挥给苏植浅的拳头,在他的嘴角处留下了的那道鲜红的血迹。
      当她看到左臂上已被纹好的直升飞机图案时,气极败坏地大骂苏植浅。而苏植浅却始终一言不发,他抬起手噌掉嘴角的血迹。仍然用那双捉摸不透的忧郁的眼神直视自己,没有丝毫要回避的意思,似乎要把自己看穿……
      他是怎样的人呢?他又为什么会无原无故的在自己的手臂上纹上了个直升飞机的图案……还有他的木屋,他的手绘图,以及那双透露着若隐若无的脆弱迷离眼神……
      她站在原地,大口地呼吸着,捏住拳头的手缓缓地松开,一张被捏皱了的相片无声地跌落在地上——
      阳光刺眼地投射在相片上——
      韦十一梭角分明的脸如同深秋的阳光般……只是已经感觉不到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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