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叶墨渊

5、执

　　方诸山
　　一个扎着道士头的圆脸小道士欲哭无泪地蹲在树后看着盘踞在入山口处的金纹大蟒。
　　都怪山下集市太过繁华，为了买齐一些平时没见过的东西，这下错过了回山的时间了！
　　不过，她摸了摸手上扣着的银镯，那银镯里的东西是洞府内的仙君为她准备的。
　　除此之外，还有很大很大的空间可以放东西，她下山机会少，想买的东西却很多。
　　树爷爷说没见过人间的繁华，让她帮忙看着，以后回去了告诉她，她还打算带点人间的玩意儿回去送给他们，连仙君的份都准备好了。
　　濯染看着天边的云彩开始染上鲜艳的红色，手指忍不住焦急扣着树皮。
　　啊啊啊，明天就是十六了，师兄说明日师傅就回来了，若是晨起上律堂早课没有出现的话，一定会被罚打扫整个道观的QAQ
　　忽然，一阵清风徐来，她懵懂地回头，只见鲜艳的红霞处，银色的长发顺肩而下，恍若天上银河倾泻，那人缓缓行至她身后。
　　他俯身看着蹲在树丛里的她，一双清亮的眼眸如天上星子，那是他曾拥有又失去的，恍神间，他突然听见自己的声音:“你在这做些什么？”
　　濯染愣愣地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惊艳容貌，滑了下喉咙，才轻声开口:“我想回山，可是它……”她手指无意识地指向盘踞在山口的金纹大蟒，眼睛却迟迟不离开他的脸。
　　好熟悉…在哪里看过……
　　寂无顺着她指向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条巨大的金蟒盘缠在山口，堵住通往山中唯一的道路。
　　他抬起身来，看着她依旧盯着他的眼眸，抬手朝远处一挥，就听金蟒一声轻哼，身体僵直。
　　濯染吓了一跳，那可怕的金纹大蟒竟然不再动弹，连唇间那蛇信吞吐的可怕嘶声都停了下来。
　　她伸出圆润的手指按了按发麻的头皮，晃了晃酸软的腿站了起来，弯下腰不敢迟疑地道谢:“谢谢仙君出手。”
　　只听头上乍现一声轻笑，然后感觉身体被一只冰凉的手托着扶起来，然后就见银发仙君抬手揉了揉裹住她长发的道帽:“无妨，举手之劳。不必唤我仙君，叫我阿无即可。”
　　濯染感觉到被眼前的人揉弄的道帽快支撑不住，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抬手扶住道帽，轻软地声音响起:“多谢阿无，我该回山了。”
　　话音未落，她转身撒腿就跑，可惜天色已暗，寂无看着月色下，小道士的身影歪歪扭扭地跑着然后被绊倒，如墨的长发从道帽下倾泻而出，然后被她手忙脚乱地束进道帽里，狼狈地跃过金蟒跌跌撞撞地进了仙气缭绕的山口。
　　他忍不住笑出声，退至身后的树下随意一坐，挥手解开金蟒的束缚，就着银色的月光痴痴地看着面前的方诸山，冰凉的手指轻轻抚上心口，低声道:“浮无，我来见你了……”
　　方诸山半山腰的浮无观，濯染慌张的脚步随着观匾上愈来愈清晰、洒脱超凡的“浮无”二字渐渐平静。
　　她回过头，明知在此处是不可能看见山口，却执意看向被银色月光铺满的台阶深处，那一双淡漠的眼眸，像极了那洞府中的那位仙君，虽只见过一面，却记忆犹深。
　　那眼眸里，似容不下天地一切，又似已容下天地一切，没有高高在上，也没有悲天悯人，就如一潭泉水，风不来它不动，风来时它随着潺潺流动，已融万物，已脱长生。
　　她想起道观中那幅落灰的书帖，上书:“顺成凡，逆成仙，全在其中颠倒颠。”
　　“顺成凡，逆成仙…可若是超脱了凡世，却又踏不上仙道呢？”她收回了看向山脚的目光，坐在道观之前，望着匾额所书“浮无”二字轻声问道。
　　山下的寂无忽然间抬头，双目如电，似穿越重重仙障看到那浮无观，清冷的月色之下，那个圆脸小道士天真娇憨的脸颊上却浮现出不符的慈悲，她轻声问出的问题，让他忍不住大笑起来，深沉的威压让盘踞在山口的金纹大蟒不敢动弹，笑着笑着，那眼眸深处一丝微不可见的悲哀随着破碎的泪水喷涌而出。
　　“浮无啊浮无，不过是过了几十万年罢了，竟然还能再听见这个问题，也不枉你苦守方诸山死都不愿离去。只可惜了，这一次，再也没有任何的阻碍了。”
　　寂无话音未落，身影已经消失在山口前，金纹大蟒紧张地等了许久，金色的朝霞已经升起，再也感受不到那种恐怖的威压，它才小心翼翼的活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