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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岑嘉钰在电话里和阮云裳约好了两天后中午在红房子里吃西餐,算是提前庆祝生日。阮云裳同场子的另个歌女家里爹死了,她得自个儿生日那天替上场子。

      阮云裳戳着蛋糕:“她跟她爹能有什么感情?才6岁就把她发卖了做丫鬟,后来主家自己都散了才出来讨生活,不过人死为大,既然老板能准假,就正好抓空休息几天。我哥哥哪天去了,也不知我能不能请上三四天假。你看我是不是越来越冷漠无情了?”

      岑嘉钰心疼地拍拍她的手“别这么说,大家都身不由己,这样儿世道,指不定仗就打起来,能保住自己就不错。哎呀,先好好过个生日,你看看我给你买的新裙子,我可是选了好久。”

      再大的难事,在新裙子前面都不是事。岑嘉钰的眼光一向都好,果然,阮云裳一见裙子眼睛都亮了。她这几年自个儿当家,性子比以前急了不少,忙忙儿跟店里借了间房间去换。换了出来,几个服务员都夸好看,阮云裳自得一笑,并不害羞,施施然坐下,让服务员再上两客冰淇淋。

      岑嘉钰叹道:“你脖子真修长,就是那小说里形容的天鹅颈子呢!”
      阮云裳笑说:“唱歌唱出来的。开始时候那麦克风是按着妃霞的身量调的,我新人么,只能接她的场插空唱。我没她高,她又霸道地很,只要那天她是主唱,麦克风的位置啊高度啊朝向啊都是不让动的,我只好伸着脖子唱,天天这么着,脖子能不变长嘛?”

      岑嘉钰捂嘴笑个不住,眼神瞟向窗外,不由神色一凝,跟阮云裳悄声道:“你看窗外那个男人,他总是时不时地看向你。”
      在歌厅里唱歌,看起来赚钱容易,风光无限,却也容易遭劫遭挟。岑嘉钰不免担忧阮云裳的人身安全。

      “我请的跟班,叫阿佐。老家那边的。他娘以为海市遍地是钱,过来捡就行了,巴巴地想把家里几个都送过来;实在拗不过,先让他家里把大儿子送了过来,”阮云裳不紧不慢喝了口咖啡:“这地儿,富人多,穷人更多。事也不是那么好找,所以我就先雇着当个跟班,家里农活做过,姓氏里打架也出过手,身子壮实,我晚上回家晚,好歹有个人保着;我那哥哥,要钱手儿伸得长,让他接送下我,呵!就是一副有大生意要做耽误了时间不情不愿的样子!我可不敢指望他赚钱!”

      岑嘉钰劝道:“要我说,你可是得手紧点。其实你赚钱不算少,但是你不管住花头是攒不下什么的。”
      阮云裳一阵凄苦,自个儿的确在歌厅里大小也算个角,一家老小却都指望着她过日子,哥哥又是个爱充大的,算下来赚的却还比不上花的,前几个月因为哥哥折了本还向岑嘉钰借了钱。

      岑嘉钰想了想,还是慢慢儿说着:“你妈妈呢,太把你哥看得重,总说你哥是要给她养老以后给你也做依靠的,只一味儿让你贴补他。你哥这样子你可得拎拎清楚,靠他是靠不住的,必须要多考虑考虑自己,你这行又不是能长长久久做下去。”

      阮云裳的刀划偏,在磁盘子上划出一道尖响“总是想着我小时候我哥也会分我几颗糖,狠不下心。嘉钰,要是你是个男人多好?”
      岑嘉钰也面有几分向往:“要是我是男的,就离了我家,自己外面闯闯去,好过现在一辈子的事情就是等着嫁给苏家少爷;哈哈哈,要是我是个男人,一定娶你。”

      阮云裳还想得认真:“也难说,你们家,会准你娶个歌女吗?”
      岑嘉钰也认真:“切!你靠自己吃饭的,也不知道他们这群坐吃等山空的哪里来的底气看不起这看不起那的,”她又开心起来“有反对还和你在一起,这才是真爱呀。小说里不都这么写嘛?”

      一餐饭吃罢,两人分手作别。阮云裳本想黄包车一道送岑嘉钰到圣华翰大学门口,但是岑嘉钰摇摇头:“我家老太太说是气病了,她这方面一直遵着古礼,所有人都要侍疾。”

      阮云裳不由好奇:“哎,那怎么个伺候法?你们又不是医生,啊不,郎中。难道请的娘姨丫头都不做事的?”
      岑嘉钰无奈道:“不过是难为着媳妇孙女,她几个儿子仍然是每天请个安问问好,该看戏抽烟都没耽误。”
      阮云裳叹了声气拍拍她手以示安慰。

      岑嘉钰到了老太太房里时只觉得憋闷异常。窗关着,帘子也给拉上了,中药味混着浓浓的檀香混成奇怪的味道涌进鼻口。

      岑嘉钰上去问了声好,老太太鼻子里哼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又重重地“咳”一声,岑嘉钰忙从床底下拿了痰盂凑到她嘴边。老太太吐了痰之后攒了几分力气,开始训人了:“来的这么晚!怎么?不愿意伺候我这老太太?”
      岑嘉钰端过大红木桌子上的参茶,说道“您抿上一口润润喉。”

      老太太继续教育:“别以为上了几天学就忘了本,我还没死,老祖宗的规矩就给我遵着。一个个忘了本的,看我要是不在,你们靠什么过活!”
      岑嘉钰隐忍着给她拍拍背:“这一大家子可都靠着您,您寿长着呢。”

      老太太斜眼睛看了她:“一个个给我安分点,别仗着自个模样好点就先轻贱了骨头,你们那姑姑在前头就是个现成的样子。”
      这话却不明不白,让岑嘉钰委屈又窝火,又思量不出个究竟,只好抿着嘴且听着。

      岑嘉钰的亲姑姑学着新潮,拒了家里的婚事跟着个教书先生订了终身,结果教书先生家里也有着婚约,只好外面住着,日子过得可是拮据,偏偏还在海市里头让人能传到大家耳朵里来,老太太深以为耻,从不肯提。这姑姑也是运道不好,本来也是有情饮水饱,这教书先生却得了病,没法子,三不五时只能涎着脸上门问点钱,到底有着三个孩子要吃要用。

      往后两天,老太太时不时拿这个敲打,小二太太在时也没避讳。岑嘉钰实在是恼火的不行,偏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和奶妈妈抱怨的时候,奶妈妈到底内宅事上心细些:“莫不是,那个什么铁路局张先生电话的事情罢。他前天打电话来问书的事情呢。难道四小姐和老太太说了什么?”
      岑嘉钰用毛巾揩一把脸,又开了窗户透气“她虽急着嫁人,却是没这么多心眼子。定是嘉绮,她比嘉雯就小一岁,大学也已经毕业了,嫁人就是眼皮子底下的事情。”
      奶妈妈给嘉钰倒上一杯茶,咕哝着:“五小姐人怎么好这样的,乱说话是要烂舌头的。本来没生的好模样,这般坏性子,知道的人谁帮她说亲?”

      这事说起来岑嘉钰实在是冤屈得很。
      岑嘉丽的丈夫付凡带了适龄男青年到岑家宅子做客,意思是明摆着让岑嘉雯相看相看的。岑嘉钰路过小厅时,付凡也就顺嘴介绍了下。那适龄的男先生姓张,听到岑嘉钰在圣华翰大学的图书馆,就问了岑嘉钰图书馆里有没两本铁路方面的书籍。岑嘉钰也没好推脱,用纸记下了名字后帮忙找了下,图书馆里没有。
      岑嘉钰本是和岑嘉雯说了让她转告,结果岑嘉雯还没转告呢,张先生就打电话来问了。男人的电话,岑嘉绮最在意不过。还不说那天张先生来,岑嘉绮也陪了一下午客,说的话比岑嘉雯还多,结果电话来却不是答复她问的火车票子的事情,她怎能不恼恨在心。

      这个哑巴亏也只能吃下,好不容易知道了原因,可是只要老太太没摊开讲,岑嘉钰也辩驳不得。幸而明日就是二房轮“侍疾”的最后一日了。

      但岑嘉钰去跟老太太报备一声去学校上班时,还是吃了一顿说“没得不要娇娇娆娆的,忘了你是岑家小姐也要记着你定了亲。我一向重情大义,要不然,哪有外婆给外孙女定亲的道理。”
      岑嘉钰忍了又忍:“嘉绮你一向和奶奶亲近,说话行事什么的都更让奶奶开心,所以你好生陪着。老太太您仔细养着,我先去学校去了。”

      出了门,岑嘉钰只觉松了一口气。她回头望望岑宅,白石外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灰扑扑的。旁边一辆汽车从她身边开过,她凝视着汽车的模糊影子,不由希望自己能像这汽车一样疾驰远走。可是,奶妈妈和弟弟妹妹怎么办呢?她又没能力养活。
      这么一路而想着,岑嘉钰走到了学校。刚进了图书馆,要去台子那里签个到。只见旁边的大阅览室转出一个人,岑嘉钰好险没撞上。正是那叫钱胜的司机。

      沈谦慎眉开眼笑:“真是好巧啊,嘉钰!”
      这可不巧,那天沈谦慎听岔了,以为她叫“贾玉”,谁知这图书馆还真有个老师叫贾玉。
      他问那图书馆王老师贾玉的值班时间表,王老师还一脸纳闷“贾玉老师怀孕早就回家休养去啦,你要找她有事倒是可以找找教历史的李教授,贾玉老师是他夫人。”
      沈谦慎可是喝了两天闷酒,昨天他抱着一丝怨念打算最后一次图书馆一游时,听到那王老师说贾老师生了个胖小子,才“啊呦”一声意识到搞错了人,仔仔细细问了后今天起了个大早过来守株待兔。

      岑嘉钰敷衍一笑,继续往台子那边走去。沈谦慎只是兴冲冲要见到她,可见到她之后,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于是讪讪地:“你今天上班啊。”
      岑嘉钰签了到,转过身盯着他,沈谦慎一阵紧张,小心翼翼用余光看了下自己全身,很好啊,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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