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对我说不一定》莫阿也

1、全文

　　别对我说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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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闹钟把我叫醒的时候离我要开早会的时间只有30分钟，我忙得不可开交，我离开家门的时候，他才刚刚从床上爬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问我：“中午回来吃吗？”
　　我忙着把脚插入他昨天为我买的新鞋子里，着急往出走，想都没想，就说：“不一定。”我的口头禅是“不一定”，为了这个词我们争吵过很多次，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而且我真的发现最近我们总吵架，我从前总认为，我们是可以共度一生、相敬如宾的情侣。
　　他却突然恼怒起来：“回来吃就说回来吃，不回来吃就说不回来吃。什么叫不一定？”
　　我最讨厌他这样的表情，我愿意看他英俊的脸，青色的胡茬，饱满的额头。但是现在，他的眉头扭在一起，眼神中竟然释放出凶狠的目光。
　　“本来就不一定嘛！万一单位有工作餐就不回来了；如果工作上没什么事情，我就回来吃了！”我也恼怒，一个清晨本应该是个美丽的开始，却要看他这样的嘴脸，只为了一句“不一定”！
　　“那你就说详细点，别对我说不一定！”他咣地关了门，把我一脸的哀伤挡在门外。我的高跟鞋的声音“咔哒咔哒”地从三楼响到一楼，我推开电子门的时候，我的戒指就认真地提醒我，我已经接受了他的求婚，下个月就是我们结婚的日子了。

　　我还记得朋友们都说千万不要相信网络的东西，而我还就这么无法自拔地爱上了这个网名都叫“真的”的男人，而我的网名就叫“不一定”。那时他请求我通过的时候，就这样写到：“想认识你，做个朋友可以么，别对我说不一定啊！”我觉得他很幽默就轻轻一点，把他加成了我的好友。
　　他的第一个问题就是问我：“为什么你叫不一定？”
　　我随便地回答：“因为这世间有太多的变数，没有什么是一定的。”
　　“当你在头脑中有一种观念的时候，命运就会安排这样的生活给你，所以你应该更多地相信一定的事情。”
　　“你说的不一定对啊！”我开着玩笑。
　　“我是认真的，请别对我说不一定好么？你可以尝试一下。比如你眼前的事情哪个让你觉得不一定，你试着把它变成一定的事情。”
　　“好啊！我们主任是个没准儿的人，今天的例会就不一定能开的啊！”
　　“那你这么想好了，如果主任来了那么例会一定会开；如果主任不来那么例会一定不开。这样你就不用踌躇不定了，不是么？而且命运就会给你安排两条路去走，而不是给你个十字路口。真的。”
　　“你在向我讲禅吗？不过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我去试试。”于是我嗤笑着，去了主任办公室，没人，主任的门上贴着小纸条，写着：“因公外出，例会取消。”没想到我过来看看还真的有收获啊！于是，我安排了自己那天的其他工作，没有漫无目的地在“不一定”间等待。
　　“嗨！你的方法很奏效啊！谢谢。”我这样在网路上感激他。
　　“没关系，我建议你把你的网名也改成‘一定’，那么你的生活里就很出现很多确定的事情，真的。”
　　我就鬼使神差地改了自己的名字，而且在自己认为不一定的时候，试着把事情变成确定的事情。我打电话给我的客户确定了很多事情，不确定的事情也慢慢安排出两个可选项；我也领着妈妈彻底检查了身体，消除了她觉得自己可能患有糖尿病的疑惑；我也和领导谈了我自己的工作，明确了我的工作职责，把自己认为可干可不干的工作彻底分析清楚了。总之，我发现自己的生活真的朝着“一定”的轨道前进了。

　　2
　　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也是我们第一次争吵的时候。他打来电话说：“今天见个面吧，晚上有时间吗？”
　　“不一定。”我的口头禅，我习惯这样回答别人，从来不明确任何事情。
　　“别对我说不一定。有时间就是有时间，可以把别的约会推掉；没时间就直接说没时间。你不能让我一个人坐在餐桌旁，为你的一句不一定而承受等待的煎熬。”
　　“可是……”
　　“你没有时间，我们再约别的时间吧。”他挂了电话。我转手拨回去。
　　“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时间，说吧，在哪见面！”我想我是中了他的激将法，但是那次见面我没有遗憾。他拿了鲜花送给我，点了我最喜欢吃的菜，他看到我幸福地笑着，讲着所有他对我的猜想。
　　“我想你一定在单位跑来跑去地工作，虽然抱怨但是工作还是非常积极。我想你一定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放着镜子，镜子上贴着你的大头贴，没事的时候总喜欢照照。我想你一定偶尔听听忧伤的音乐，然后伤春悲秋一番。真的，我就是这么猜想的。”
　　他的猜想完全正确，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对我有这么准确的认识。
　　“这是你追女人的方法么？和所有的女生都用这样的方法么？”我故意这样问。
　　“呵呵，这是我追求你的方法。我的时间很宝贵我不会没事就去追女孩子。也没有那么多的女孩值得我去追。”

　　“你喜欢我什么？”我经常问他这个问题。
　　“你对我每次帮助都说谢谢。”
　　“这是你喜欢我的理由？对别人的帮助说谢谢这是幼稚园的小孩子都懂的道理啊！”
　　“那我也喜欢，有一颗感恩的心的人会对生活充满激情，容易产生幸福感。真的。”
　　“难道你的前一任女朋友很不容易满足吗？”我开玩笑地说。
　　“她已经过世了，你不介意的话我们不要谈她了。告诉我，你喜欢我什么？”他的眼睛认真地看着我。
　　“不知道，你让我的生活有了很多确定的东西。”
　　“真的，你说不一定的时候，听者是非常矛盾的。很多时候不一定还不如拒绝来得让人容易接受。”

　　于是我们开始交往了。他对我的疼惜让我得到从未有过的幸福。他牵着我的手在街上行走，背着我爬到山顶，他告诉我很多生活的道理。我用了近乎崇拜的心态和他恋爱。终于到了他求婚的日子。
　　那天，他背对着门口站着，等我推门而入的时候他拿出三支玫瑰花，花香四溢，他的声音在花香中显得更加颤抖。
　　“三朵花……的花语是……我……爱……你，请……让我……陪伴在你今后的……日子里，真的，嫁……给我……好么？”
　　我笑了起来，我没有想到在他的求婚宣言中还会出现“真的”的字样。难道求婚还能是假的么。
　　于是我戴上了结婚戒指。我们为了共同的目标开始奋斗。他为我准备早餐，给我洗衣服，甚至还会帮我梳理头发，我从来没有梦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如蜜一样的幸福。

　　3
　　但是甜蜜的背后竟然是他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就因为我说了一句不一定？他竟然咣地关了门，把我的脸上的哀伤挡在门外！赶到单位了，但是我没有能让自己静下心来工作，我心不在焉。
　　“昨天8点档的电视剧看了没有？那个男人竟然在结婚前一周爱上了别人，真是够快的。新娘也是够傻的。”
　　“可不是么！”
　　“……”
　　平时单位里这样的八卦我从来不听，但是今天这些话却就是硬生生爬进了我的脑子里。他难道爱上了别人？
　　工作到一半的时候这种想法再次涌上了我的心头。他今天休息，该不会……
　　我赶回了家里，悄悄开门，查看了门口的鞋。还好，只有他自己的鞋。推门进了卧室，我看到他蹲在床边，床上散落着几张照片。我走过去拿起一张。
　　“她是谁？”
　　“她叫安娜，是我从前的女朋友。”他的声音颤抖着。
　　“死了的那个？”
　　“是的。”他的眼泪流了下来。
　　“你早上对我发火就是为了她？”
　　“……”
　　“你爱的是她，不是我，对吧？我从来没见你为我掉过眼泪。你还爱着她！你忘不了她！那你为什么要向我求婚？！”我刷地捋下戒指扔到床上。
　　他似乎才从刚才的难过中回过神来，一下子站起来，抓住我的手。
　　“馨彤，你误会了，不是这样的，真的。”但是他眼角的泪痕还是让我无法忍受自己正和一个死去了女人吃醋。我甩手离开。

　　4
　　冷战了四天，他的短信我不回，电话我不接，也不去我们的新房，住回到公司的独身公寓里。四天后的中午，因为婚纱照需要两个人去选片放大。他把电话打到我的办公室里。
　　“对不起，我向你道歉。但是你误会了，真的。明天我们就要去选片了，你回来新房吧好不好？”
　　晚上我回去的时候，桌子上摆了几道菜，而且那些照片也放到了我的位置上。我赌气不看他，他开始说起从前的故事——
　　“她叫安娜，是我从前的女朋友。她是个快乐得不能再快乐的人，每天都有笑不完的东西。真的，有人打瞌睡她也笑，有人爬树她也笑，有人拍手她也笑。她总能发现生活中最开心的事情。那是刚刚拿了结婚证的第二天，她高兴地出门，我倚在门边问她中午回来吃饭么，她笑笑说，不一定。然后在中午的时候，我等在餐桌旁，等来的是她的死讯。她发生车祸当场死了。我常想也许当时我让她确定回来或者不回来那么她的噩耗就不会传来，我唯心地认为，是那句不一定害了她。是命运中的劫数，让她不知道是否还能有机会回来吃中午饭，然后她就永远地离开了。
　　我在网路上遇到你的时候我的心很痛恨你的网名，真的。所以我加了你，然后我爱上你，但是我忍受不了一次你对我说不一定。我担心在你说了一次不一定后我就再也看不到你了。所以我才发火，所以我才在发火后拿出她的照片。我已经失去了我爱的一个女人，我不想再失去我爱的另一个女人。真的。所以，如果你肯谅解，那么以后别对我说不一定。”
　　当我的眼泪和他的眼泪一起流下来的时候，我的手环抱住了他。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说过一次不一定。生活可以是很确定的，真的。至少我确定我们彼此相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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