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倾城》绘花猫

24、第九章上

　　没有人料到太子彦会突然离开了帝都。出人意料的举止，让所有人都感到奇怪。文帝任由他离开，依旧是让宋衍曦跟着他。虽然口中不说，但心中总是关心的。
　　三月春晖灿烂，帝都一片春光旖旎。
　　走在静谧的小路上，文帝看向身侧的韩阕，突然开了口：“你是不是在恨朕？”
　　韩阕一怔，旋即笑道：“臣不敢。”
　　“哦？是么？”文帝轻轻笑着，没有太多的情绪流露出来，“你知道太子彦去了哪里么？”
　　“臣不知。”韩阕恭谨道。
　　文帝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了韩阕一眼，道：“揣着明白装糊涂。阿湄走了，你是不是也准备走了？朕知道你是为了阿湄才到的帝都。”
　　“小慈还在帝都，陛下以为臣会走么？”韩阕温和地笑笑，抬眼看向文帝，“为了小慈，臣自然会留在帝都。在适当的时候，自然也会和帝都共存亡。”说到这里，他笑了笑，又道：“把小慈和陈励留在帝都，陛下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你会不会好好对蕈？”文帝轻轻笑起来，看向前面绚丽的花丛，“蕈是阿湄唯一的儿子。”
　　“陛下以为呢？”韩阕反问，言语间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拘谨。
　　“朕不知道。”文帝看向他，微微笑着，“如果你恨朕，你不会对蕈好。但是，看在阿湄的份上，你不会对他不好。所以，朕才要问你。”
　　韩阕再一次抬眼看向文帝，道：“呵，你想得可真远。”
　　文帝嘴边挑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苦笑：“朕放心不下他。”
　　“你知道么？”韩阕突然道，“你这辈子做过的最错误的事情，是灭了许氏，可做过最正确的事情，还是灭了许氏。”顿了顿，他又道：“或许许氏当年的确该灭，但不该做得那么绝。许氏的壮大，说到底还是皇室一手的扶持。在太多的时候，许氏的作用都是对皇室旁支的牵制。比如在有许氏存在的时候，陈王从来都不敢有什么动作。但许氏坍塌之后呢，陈王便迫不及待地冒出头来，你能保证你真的有那个能力把握这样一个局面么？你真的有想过灭了许氏会出现如今的情况，你当初还会那么做么？我有时候都想问问你，你真的想成为真真整整的孤家寡人么？”
　　文帝温和地一笑，道：“现在已经是孤家寡人。”
　　韩阕微微一怔，随即一笑：“我真没想到你真的是这样想。”
　　“朕知道你们在谋划什么。”文帝漫不经心地一笑，顺手掐了一根草拿在手上，“朕等着你们什么时候敢真的出手。陈王谋的不过就是这个位置，而你虽然没有太多的表现，但最终的目的，或许也在于此。你比他藏的深，可同样还是迫不及待。如果你愿意安分地过下去，并助朕一臂之力的话，朕可以视而不见既往不咎。”
　　“视而不见？”韩阕轻笑一声，“你只是想让我帮你而已。事后呢？你难免不会不对我下手。”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又道：“其实我真恨你，不为别的，就为了她。所以，不为别的，只为了她，我也不会帮你一分一毫。或许我会站在一边看着，看着你们斗个你死我活。”
　　文帝仿佛无奈般笑笑，似乎没有太在意他的出言不逊。“朕知道你不会。”文帝丢掉手中的草，温和地笑笑，“朕了解你，你不会。虽说你对这个位置有意，虽说你也迫不及待，但朕也知道，在必要的事后，你还是会选择抽身而退。你拥有很多，所以你不舍得放弃你现在所有。”
　　韩阕自嘲般嗤笑一声：“的确，你说得不错，我的确不舍得放弃我现在的所有。”
　　“听说如今有个邱蠡叶出现在了兴元府，你去处理下吧！”文帝轻笑一声，淡淡然挑开了话题，“朕就不明白，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做了这么蠢的事。”他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是怕别人看不出来是你做的么？自己惹出来的事情，你自己去处理。陈王想方设法想嫁祸你，结果找了你安插过去的人，你想设计他，可又遇到一棵墙头草，几句话就被策反。小孩子一样的手段，也亏了你们还弄得这样风生水起。”
　　韩阕一愣，脸色微变，没有说出话来。
　　“朕还是那句话，只要你现在愿意回头，朕对所有的一切都既往不咎。”文帝看向他，依旧是笑得温和。说完，他停下脚步，回到肩舆上，一路便向南角楼去了。
　　韩阕又是一愣，看着文帝离开，嘴边挑了几分笑意，淡淡的，没有太多情绪流露。
　　三天后，韩王世子韩阕离开帝都前往兴元府。

　　数朵白云在天空中回转着，不晓得是风快还是云快，才一下子时间，有好几多云都呼呼地散开了，只剩一朵白云孤零零地飘着。裕祥宫的海棠终于是开尽了，花期已过，再想看到那绚丽的情景，只能等到明年。
　　文帝静立在回廊下，静静地看着院中的海棠，嘴边有几抹寂寞的笑容。他还是来了，虽然心中无数次立誓不再到这里，可还是无数次走到这里，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那株海棠，不敢进到宫殿中，太多次触景生情，连他自己都快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时，奉祥急急忙忙跑了进来：“陛下，刘娘娘打了二皇子。”
　　“什么？”文帝一愣，挑起了眉头，“为什么？”
　　奉祥瑟缩了一下，刚要开口，却只听文帝说道：“把蕈带到这里来。”奉祥一愣，忙领命离开了裕祥宫，不过一会儿便带着蕈过来了。
　　看了蕈一眼，让奉祥退下，文帝轻笑一声：“跟朕说说，是怎么回事。”
　　蕈欲言又止看了文帝一眼，垂下了头：“母妃说……说儿臣忘恩负义，便打了儿臣。”
　　文帝“哦”了一声，抬眼看向院中的海棠：“她什么也没有告诉你？”
　　“什么？”蕈疑惑地看向文帝。
　　文帝已经恍然，只是一笑，慈爱道：“没什么。”顿了顿，又道：“以后多用心在朝堂上。”
　　蕈心中疑惑，还是答应了下来。
　　“别怨你母妃，她心中也很苦。”文帝正视蕈，“你也不小了，有些事情不再需要我说得那么明白。”
　　“是。”蕈答应着，抬头看向文帝，“好几日没见着韩老师了，父皇……”
　　“他到兴元府去了。”文帝微笑，“过几日也就回来了，这几日你自己看看书吧！”
　　蕈点点头，一抬眼又看见院中的海棠树，一句话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母后说海棠是最漂亮的。”
　　文帝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她是最爱海棠的。”
　　蕈讷讷地一笑，不知道下面要说什么好。
　　“只可惜了你并不是真心真意地喜欢她，否则你们或许真的可以一起看看这海棠。”文帝温和地笑起来，“你今后别再做这样的事了，对哪一方都是伤害。”后一句话，并不像是对蕈说，听起来更像是自言自语，言语间带了几分寂寥。
　　“父皇？”蕈试探着喊他。
　　文帝蓦地回过神来，依旧是温和地笑笑：“没事你就下去吧，记得给你母妃道歉。”
　　蕈应了一声，退出了裕祥宫。
　　看着他的背影，文帝轻叹一声，什么也没有说。有些事情总以为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却往往脱离了既定的轨道，离得太远。许湄说过的那句话一直一直留在他的心底：“就算他是我的亲生孩子，我也未见的会对他特别。在我心中，我的孩子，已经死了”。
　　“奉祥。”文帝突然开口，“去把陈励带到这里来。”
　　奉祥应了一声，急忙离开裕祥宫，心上却浮现了些许不安。
　　陈王世子陈励和太子彦年纪相仿，因为姚妃和姚瑾是亲姐妹的缘故，他和太子容貌甚至有几分相似。恭敬地行礼，陈励怯怯地看向文帝，不知道召见他的确切原因。
　　“到帝都有一段日子了，还习惯么？”文帝随意地在回廊边坐下，淡淡扫了他一眼。
　　陈励一愣，忙道：“回陛下，一切都好。谢陛下关心。”
　　“你父王最近如何？”文帝随意地问着。
　　“父王……他应该很好。”陈励莫名一慌，背上渗出些冷汗。
　　“哦？”文帝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笑容依旧和蔼，“你想不想回去？”
　　陈励又是一愣，小心地看了文帝一眼，没有说话，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过几日你就回黎都吧！”文帝轻笑一声。
　　陈励心中先是一喜，却又是一沉，双腿一抖就跪到了地上。“陛下……”陈励的声音也微微颤抖着，“臣，臣惶恐……”
　　“惶恐什么？”文帝挑了几分笑容看向他。
　　陈励不敢抬头，几乎是扑在地上，没敢说话。
　　“既然不愿意回去，那就留下吧！”文帝轻描淡写地笑道，淡淡然起了身，离开了裕祥宫。
　　陈励看向文帝的背影，长长松了一口气。

　　黎都，陈王府。
　　陈王收起桌上的地图，抬头看向太子彦：“殿下果真准备这样做么？”他不是没有想过出兵，但只停止于想，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真的行动。
　　太子彦一笑，道：“王叔要是怕的话，可以现在就到帝都去告诉我的父皇我想做什么，或许您还能得到一份意想不到的嘉奖。”
　　陈王咬咬牙，想起来尚在帝都的陈励，一时间有些犹豫了。“他毕竟是你的父皇。”陈王看着他，“父子天伦，这样做，真的值得么？你到底有没有认真想过后果？”
　　太子彦轻笑一声，道：“王叔好像是心软了？”
　　“我不想你做出什么傻事！”陈王低吼一声，“最傻的就是什么都没想明白就贸然出手！所以，你至少要想清楚后果！而现在，你自己问一下自己，你的目的是什么，达到目的以后你想做什么！”
　　“目的？难道我说得还不够明白？或者是王叔老了已经听不懂我的意思？”太子彦冷笑一声，“王叔要是不愿意，大可以不跟我一起！”
　　陈王轻叹一声，见时间已经快到傍晚，便道：“也不早了，先用了晚膳再说吧！”
　　太子彦瞥了陈王一眼，还是点点头。
　　陈王仿佛松了一口气，匆匆离开书房，一路到大厅去。他以为皇后死后局势会大变，但他没想到朝堂是平静至今，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太子彦跳了出来，千算万算都没算到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大厅中，宋衍曦老神在在地在桌前就坐，见陈王过来，起身行礼，再次坐下。陈王命人送饭到书房去，自己也在桌前坐下。
　　“宋大人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太子殿下。”陈王看了宋衍曦一眼，抬手接过了丫鬟递过来的米饭。
　　“有王爷您在，下官自然不用担心。”宋衍曦微微一笑，从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