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盖雪》兔邪

29、第 29 章

　　处理完公司的事情，已接近六点，夜幕早已落下。
　　秦亦轩回到书店的时候，店里的人所剩无几。

　　秦亦轩是在散落了一地的书堆里找到秦悦的。
　　他走到秦悦跟前，沉默地看了他半晌，那个人就坐在地上，眼巴巴地抬头看着他，毛衣领叼在嘴里，琥珀色的大眼睛对着他笑得灿烂。

　　他叹了口气，压住心中的不悦，无奈道:“你可别告诉我是书架先动手的。”

　　秦悦从地上利索地爬起来，身上的书掉在地上，他也不管，抱着秦亦轩不撒手。
　　“我都饿了，我们快去吃东西吧。”

　　秦亦轩看着一地的书，对他这坏习惯很不赞同，责备道:“看了书要好好放回去，这样才不会影响店里售卖，要都像你这样看，这书店成什么样子了？”

　　秦悦难得被他这么说一回，顿时不知所措，他看看秦亦轩严肃的脸，又看看一地的书，有点难过，蹲下去一本一本捡起来，放回书架。

　　他的动作慢，情绪低落，每放一本，他都要悄悄瞟一眼旁边站着的男人，期待他脸上的寒冰有所融化，可是知道他放完，那人都还是那副表情。

　　秦悦心里像是被千斤的石头压着，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困难极了，他有些委屈，他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也从来没人告诉过他这里的规矩，不都说不知者无罪吗？他明明都改了，为什么那个人还是那副样子。

　　人还是那个人，俊逸的五官，挺拔的身形，明明还是那么帅气，可是现在秦悦却不想承认，他的视线渐渐被水汽糊得朦朦胧胧看不清楚。

　　他想，一定是现在的秦亦轩样子太丑，他的眼睛都不想看了。

　　秦亦轩看到他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时，强撑的严肃顿时就泄了气。

　　“小悦？”他试探性地叫了男孩儿一声。

　　可是男孩儿更没听到似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本书，低着头盯着封面，眼睛瞪得大大的，努力撑着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掉下来，倔强得让人心疼。

　　突然有点埋怨自己刚才情绪太过了，秦亦轩伸手把他拉进怀里，那个平时一秒钟就能软下来的身体此刻却僵硬地拒绝着。

　　秦亦轩紧了紧手臂，歉意道:“对不起我刚才太急躁了，我跟你道歉，你能原谅我么？”

　　秦悦低着头不说话，他还没长太高，所以低着头的时候，秦亦轩只能看到他白皙的脖子。

　　“这个社会有这个社会的规矩，我这样管着你，要求你，也是为了让你以后不被人非议，不受人欺负，不落人把柄，”秦亦轩低头在他脖子后亲了一口，“相信我好么？对不起，我为我方才的态度跟你道歉。”

　　半晌，秦亦轩才听见他闷闷不乐地说:“你们的社会真麻烦。”
　　秦亦轩揉揉他头顶的软发，笑道:“什么'你们'的，不也是你的么？”

　　这次他没有再听到回答。

　　“好了，不难过了，”秦亦轩把他的右手捏在手里，他已经习惯了帮他暖着这只不太正常的手，“不是说饿了么？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秦悦猛地抬头，“吃什么！”
　　果然道理什么的都是虚的，关键时候还是这招管用。

　　晚饭秦亦轩是带他们出去吃的，他可不想每顿都自己做，怪累的。
　　他们到的时候真好饭点，虽说不用等位，但是菜还是上得慢了些。

　　秦宝宝倒是好说，人还小，吃得不多，几下就吃饱了，秦悦依旧挑食，盯着一盘子生蚝吃得停不下来。
　　秦亦轩对于这些东西是没什么兴趣的，可是秦悦爱吃，虽然看他嚼得费劲，也还是吃了不少。
　　最后还是秦亦轩拦着不让他继续吃了。

　　秦亦轩伸手把盘子给他挪开:“够了，吃点别的，再这么吃下去晚上该升国旗了。”
　　“晚上升什么国旗啊？”秦宝宝懵了，学校都是早上升啊。

　　“……你还小，你不懂。”秦亦轩被问得有些尴尬。
　　秦悦看着他，“什么升国旗？”

　　秦亦轩心想完了，没一个明白的。
　　“晚上你就知道了。”

　　回到家后时间已经不早了，毕竟他下班下的晚，秦宝宝这种作息时间规律的小学生，昏昏欲睡的趴在他肩头，秦悦倒还好，向来都是越晚越精神。

　　秦亦轩把快睡着的小孩儿抱上楼，秦宝宝迷迷糊糊的被他折腾来折腾去，也不见醒，看来是真累了。

　　下楼的时候没有看到秦悦，一楼也没有亮灯的地方，兴许是跟着上楼了，他又倒回去看。
　　隐约有声音从书房传出来。

　　秦悦从不进他书房。

　　灯开着，书柜前的地板上整齐的摆着一双老虎拖鞋，这是他前不久带秦悦出去买的，刚进店他一眼就看上这双，喜欢得抱着不撒手。

　　寻着痕迹往上瞧，一双冻得发白却不爱穿袜子的脚，那双脚的主人险险地趴坐在书柜并不宽敞的顶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秦亦轩。

　　秦亦轩看着他这姿势简直就跟耍杂技似的，周围也每个踩的地方，像极了某种猫科动物，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爬上去的。

　　担心他会摔着，秦亦轩走过去张开双臂准备随时接住他，“你爬那么高做什么？快下来。”

　　秦悦摇头，拿着几本书使劲往书柜里塞，太过用力，以至于说话都咬着牙:“你不是说看过了要放好吗？下边放不下，我就跳上放，你的书太多了。”

　　额……好吧，是他说的。

　　他就奇了怪了，问:“你怎么跳上去的？”

　　秦悦被他问得一愣:“就……摆好姿势，然后一蹦就上来了啊，要我教你吗？”

　　“真没看出来……你运动神经还挺发达？”

　　秦悦不太懂运动神经是什么意思，不过这话听上去应该是表扬他吧？

　　使劲塞进去两本字帖，其他的实在放不下，秦悦沮丧地看着手里几本书，不仅有字帖，还有一本他刚刚看不太懂，他都挺喜欢的，可是放不进去的话……要怎么办？

　　秦悦求助地望着他:“放不进去。”

　　“放不进去的我们放桌上去，你放这么高，要取的时候也麻烦，你快下来！太危险了。”能把他的话字字句句都记在心里的，除去那些个下属，恐怕也就只有这个傻乎乎的家伙了。

　　想想也对，秦悦拿上剩下的几本，纵身一跃，正好跳进秦亦轩怀里，抱了个严实。

　　他把头埋进秦亦轩的衣领里，像小兽似的嗅了嗅，鼻间满是温暖又好闻的味道。

　　“书上有些内容我看不太懂，我想问问你。”秦悦把鼻子埋在他衣服里，说话的声音闷闷的。
　　“一会儿再问，先去把澡洗了。”

　　“又洗？我才洗了！”方才还粘得不行的人瞬间从他身上跳了下来，警惕地看着他。

　　秦亦轩真是拿他没辙了，怎么就有这么不爱洗澡的人呢，“你上一次洗澡是两天前吧？今天也该洗了，不然你要臭了。”

　　琥珀色的眼睛里写满了拒绝，他反驳:“哪那么容易臭！你上次走了那么久，我都没有臭！”

　　“什么？！”

　　秦亦轩也震惊了，他上次出差怎么也走了大半个月吧，“难道我不在家的那段时间你都没洗过澡？！”

　　秦悦被他突然拔高的声音吓得一哆嗦，虽然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不过他还是怯场了。

　　要看那人就要逃，秦亦轩跨步走上前一把将他拎在手里，他被秦悦那一句话把多年未犯的洁癖都全给逼了出来，他现在看着手里这个奋力挣扎的人都觉得浑身痒痒。

　　“今天必须洗！”
　　他面若寒冰，声音更是不容拒绝，“不对，不只今天，明天、后天、以后的每一天，都必须洗！哪儿养成的坏习惯！”

　　秦悦被他这么激动的样子吓坏了，怎么这人还被他一句话给点着了？他不洗澡真有那么大威力么……还带让人精神失常的。

　　“我以前养的猫都没你这么不爱洗澡！”秦亦轩这么随口一说，没想到秦悦的反应更大。

　　“胡说！当猫的时候也不爱洗澡！”

　　当猫……

　　秦亦轩本觉得这句话怪怪的，可还没深究，眼看着那头的秦悦就要落跑，让他眼疾手快地抓住。
　　秦悦被抓了个正着，也不见得老实，后退着还想逃，秦亦轩干脆一把将他抱起就走。

　　秦悦吓得尖叫:“放我下来！我不洗啊！救命啊！有人要谋害我啊！我要被淹死啦！”

　　“淹死？”秦亦轩差点被气笑，“你以为你才几公分呢？浴缸里那点水都不够你喝的。”

　　秦悦愣了一下，继续不管不顾的挣扎，颇有几分你死我活的架势。

　　“可恶！”
　　“烦人！”
　　“过分！”
　　“滚！”

　　秦亦轩满脸黑线，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聒噪呢，这阵仗简直像极了他每次抓盖雪去洗澡时的反抗。

　　秦悦亡命折腾也不见效果，不禁凄凉地意识到这就是势力悬殊的下场，气急之下一口咬在秦亦轩的手臂上。

　　“嘶……”

　　再这么闹下去，秦宝宝都得被吵醒。秦亦轩忍无可忍，唯有以暴制暴，拿出了收拾盖雪的法子，啪得一巴掌打屁股上。

　　方才还一个劲儿闹腾的人，瞬间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