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盖雪》兔邪

16、第 16 章

　　如果不是旁边还站着个大冰块儿，秦亦轩会以为自己走进了生物博物馆。
　　秦亦轩的面前有一条悠长的走廊，走廊两壁的玻璃舱里储放着数量众多的动物标本。
　　与其说是动物，更不如说是“怪物”来得比较贴切。
　　“你觉得它们是怪物？”
　　秦亦轩略微惊讶地看向戚寒，不太相信自己表现得有这么明显。
　　戚寒淡淡的解释道:“他们不是怪物，只是实验的失败品而已。”
　　“失败品？”
　　“嗯，”戚寒看向墙上的标本，眼中冰冷得没有半点情绪，“都是一些在进化中失败的产物。”
　　“进化？拍科幻片呢？”

　　“我们从长寿村带回了那种神奇的物质，研究出了可以改变基因突变方向的物质，在过去的时间里，这个基因工程一直都没有得到进展，在不断的实验中产生了这些失败品。”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直接将物质注入实验体体内，可是效果并不理想，实验体在短时间内变异，然后快速死亡。后来我们尝试了改变胚胎基因，效果得到显著提高。”
　　戚寒抬手指着一只类似蜥蜴的生物:“这是最早基因表达比较明显的一个实验体，最初它也只是一只蜥蜴的样子，可是在两个月后，它腿部的皮肤组织开始变化，有一只前臂长出了类似人类的肌肉组织及皮肤。”
　　戚寒的指尖隔着玻璃缓缓滑向另外两只空洞的腿:“可是其他三只腿却开始发生生理性溃烂，止都止不住，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死了。”
　　死了，这两个字从戚寒的嘴里冰冰凉地吐出来，那怕周遭被恒温控制着，秦亦轩也感到背脊有些发凉。
　　“很残忍。”鬼使神差地说出这三个字，秦亦轩连自己都觉得好笑。
　　果然，想笑的显然不止秦亦轩一人。
　　戚寒勾起一个冷冷的笑:“残忍？人类用了几百万年爬到了食物链的最顶端，靠的除了智慧，就是残忍。”
　　秦亦轩对于他的观点不敢苟同，能怎么反驳呢？难道要说这世界还有爱吗？
　　他是一个商人，不是诗人。

　　“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东西？”虽然很限制级，但是秦亦轩觉得这还没有达到威胁到基因安全道德理论层次，不至于需要这么隐蔽。
　　“当然不止，”戚寒转头朝前走，秦亦轩连忙跟上，“这些不过是一些失败的产物。”
　　“我要给你看的，是成功的实验品。”
　　戚寒把手放上一块看不出什么端倪的玻璃墙体，指尖轻触，光洁的墙面突然显示出一个数字密码输入框，修长的手指飞快的输入一串密码，面前的玻璃门层层打开。

　　一个几百平米的实验室赫然出现在秦亦轩眼前，不同于之前的清静，几十个穿着跟戚寒相同白大褂的人在精密的仪器间忙碌着，浅蓝色的口罩将脸捂得严实。他们各自忙着自己手里的事情，仿佛秦亦轩他们根本不存在。
　　“这是我们的实验室之一，这里有好几层，不要随便乱走，很危险。”
　　“这就是你们基地核心？”
　　“准确的说，这是临时基地。”戚寒转过头来看着秦亦轩，灯光照耀下的眼睛看着亮亮的，“真正的基地，将在三年后出现在西岛。”
　　“呵，是么。”
　　戚寒像是没有听出秦亦轩话中的嘲讽，点了点头带着秦亦轩穿过走廊，走进另一个透明的磁悬浮舱。
　　舱室继续下降，到达了戚寒的目的地。

　　门口已经有几位同样穿着的科研人员等候在旁。
　　戚寒道:“有什么异常么？”
　　为首的一人回答:“没有，九号实验体状态很平稳。”
　　戚寒点头，问:“恢复了吗？”
　　“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只是还没有恢复，我们想，是不是可以用针剂适当给予一些刺激？”
　　“不，”戚寒果断拒绝，“再观察一段时间。”
　　几人点头称是。

　　戚寒转过身对着秦亦轩一点头:“跟我来吧。”
　　说完便走到玻璃门前输入一串密码，一声清脆的提示之后，带着秦亦轩推门而入。
　　他的声音在看到屋内隔离室里的小家伙时，奇异的温柔了许多。
　　“嘘……轻一点，它在睡觉。”
　　秦亦轩不敢置信地看着隔离室里的东西。

　　那是一只半人大的金钱豹，它安静地侧卧在里面的单人床上，花色的肚皮平稳地起伏着。
　　可是，秦亦轩却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如果他的眼中没有出现幻觉的话，他看到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金钱豹！
　　而是，一只怪物。
　　布满花纹的身子和四肢警醒着秦亦轩它曾经的身份，敏捷的捕猎高手，强健的丛林霸主，它，此刻安静地睡在实验室里。
　　然而，能在一瞬间锁进猎物身体的锋利爪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人类的手掌和脚掌！
　　没错，一股怪异的违和感席卷了秦亦轩的大脑，刹那间丧失了语言能力，他的呼吸更是在看到这只怪物的脸时霎然停止！
　　一张人类的脸，一张真真切切、五官分明的脸，它如果长在一个少年或少女的颈上，应该会有不少人为它着迷。
　　可它此时此刻却长在一只豹子的身上，所有的美都像是在一刹那间化为乌有，像是一桶冰水从头顶浇灌而下，只留下不可言状的冰冷与毛骨悚然。
　　秦亦轩睁大眼睛看着戚寒，极力控制自己让声音显得不那么颤抖:“这是什么东西！”
　　戚寒不悦地皱眉，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

　　或许是陌生的声音侵扰到了睡梦，迷蒙的睡眼缓缓睁开，一双迷人的灿金色眼睛直直的望进秦亦轩眼里。
　　秦亦轩瞬间被定住，所有翻腾的复杂情绪就在那一刻通通被忘却，他们就这样久久地对视着，仿佛在那一秒钟，整个时空都停止了。
　　半晌，那双灿金色的眼突然转向，在看向一旁的戚寒时瞬间精神了起来。
　　它激动地推动着紧锁的隔离墙，眼中的兴奋和愉悦像是要溢出来似的。忽然，在秦亦轩惊讶的注视下，它缓缓的张开了嘴，清晰的吐出了一个字。
　　“寒。”
　　这个半人半兽的生物竟然会人类的语言！

　　所有的难以置信纷纷冲刷着秦亦轩的大脑，让他烦躁得不能思考。他一把揪住戚寒的衣领将这个人扯到自己面前，难以压抑的情绪让他的脑子无法清醒。
　　秦亦轩恶狠狠的问:“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说话啊！”
　　隔离室内的“金钱豹”在秦亦轩对戚寒出手的一瞬间疯了一样地扑向他们，却狠狠地撞在了高度精密的钢化玻璃墙，它疯狂地抓挠着面前的玻璃，嘴里发出属于野兽的危险嘶吼，仿佛隔着玻璃墙也要将秦亦轩撕得粉碎。
　　“这就是...研究成果啊...”大力的挟持让他说话有些吃力，戚寒的脸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你们疯了吗？徐云渊也疯了吗！？”一把将快要窒息的戚寒推开，秦亦轩不敢相信，他们进行着这么可怕的实验，徐云渊和秦素都把他蒙在鼓里，把他当傻子耍！
　　“疯？”戚寒有些艰难地喘息着，“这可不是发疯啊，秦先生。”

　　“这是生物科学，”戚寒的眼中透露出疯狂，声音也有些激动，“如果我们不去发掘，那这些东西还是会在那里，它们不会消失，而会随着时代的进步出现在世人眼中，我们不是改造者，我们是推动者。”
　　“如果你没有跟我们合作，那也会有其他人跟我们合作。我们的成果照样会逐渐出现在世人眼前，到时候所有人都会为这种新生物而惊叹，谁会在乎我们疯不疯。”
　　沉默半晌，秦亦轩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理智也慢慢恢复。
　　“如果这些东西你们控制不了，那给人类社会带来的危害你们想过么？”
　　“当然。”

　　隔离室的生物焦躁不安，嘴里不停发出焦急的呜咽声，灿金的眼眸恶狠狠的盯着秦亦轩，却因为积起的水雾削减了威力，双手不住的抠挖着玻璃墙的边角，企图找出缝隙逃出，手臂处的皮毛开始消失，龟裂开似的出现了人的皮肤，手臂上的生长纹纵横交错，秦亦轩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戚寒见状，立刻用指纹打开密码，玻璃墙一层层打开，在戚寒进入之后自动关合。
　　“小九，乖。”
　　“呜……”看到戚寒来到身边，小九立马扑进他的怀里，撒娇似的用头在戚寒怀里拱来拱去求安慰。
　　驯化程度，像极了......猫？
　　戚寒安抚地搂住它，用下巴轻轻抵住它金色的发丝，眼中的温柔不经意间浮现，这若放在之前，秦亦轩肯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是今天经历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秦亦轩觉得自己现在看见什么都觉得不惊讶了。
　　比如说机器人一秒钟变奶爸什么的。

　　“我们用更接近人类的哺乳动物做实验，直到近几年技术成熟，也仅仅完成了九个实验体，其中存活下来的却只有三个，我们的技术并不能支持大规模的制造。”
　　“可是这里只有一个。”
　　“嗯。”戚寒点头，将安抚平静的小九放回床上，转身走了出来，“有一只犰狳在另外一个基地。”
　　“还有一只……”戚寒走到秦亦轩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失踪了。”
　　秦亦轩失声道:“失踪？！”
　　“几个月前有人闯入了我们原有基地，偷走了五号实验体，我们将六号和九号迅速转移，等到我们找到那伙人的时候，五号却不见了。”
　　秦亦轩跟着戚寒走到一台电脑前，他看见戚寒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运作，一张被黑白占满的照片出现在偌大的屏幕上。
　　秦亦轩霎时间再次被钉在原地。

　　盖雪？！

　　所有的震惊如海水般瞬间将秦亦轩淹没，屏幕上的身影他是那么的熟悉，即使是一只小奶猫，那呆头呆脑的模样还是让人一眼就认了出来。
　　秦亦轩的目光在扫到屏幕上奶猫腿上的银环时瞬间醒悟了过来，难怪在第一次看到这个标志时会有一种熟悉感，原来并不是因为它丑得让人发指，而是自己早就已经接触过了。
　　戚寒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秦亦轩的表情，即使眼前这个男人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他还是轻易地从男人的神情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秦先生，见过这只猫么？”
　　“没有。”秦亦轩眼底闪过寒光。
　　戚寒冷冷道:“哦？是么？”
　　秦亦轩已经冷静下来，面不改色道:“类似的野猫倒见过几只，不过听说前段时间爆发猫瘟死了不少。”
　　戚寒点头:“哦，这样啊。”
　　“既然如此，我要给秦先生看的东西也就是这些了，希望秦先生能再考虑一下，给我们一个答复。”
　　秦亦轩冷然一笑:“那我需要好一段时间考虑了。”
　　“没问题，我们静候佳音。”
　　戚寒站起身，“我送秦先生出去吧。”
　　秦亦轩点点头，不再说话。

　　送走了秦亦轩，戚寒再次回到实验室，几位助手跟了过来。
　　戚寒神情凛然:“通知尼尔，看紧这个秦亦轩，他绝对见过五号。”
　　“是他盗走了五号？”
　　“不是他，”戚寒摇头，“他根本对我们的事一无所知。”
　　“不过他肯定见过五号。”
　　“好的，我马上通知老板。”
　　戚寒走进实验室内，隔离室里的九号赤裸地坐在床上，身体俨然是一副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灿金色的眼睛木然地看着戚寒，眼中的机敏却是藏不住的。
　　戚寒伸手抚上他金色的发丝，轻声道:“很快，我们就能把五号找回来了。”
　　一直未开口的少年直勾勾地看着戚寒，嘴角勾起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意味不明的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