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盖雪》兔邪

14、第 14 章

　　秦亦轩不急不缓地推开会议室的门，里面的几位看上去等候已久。看到秦亦轩进来，静坐的几人收起了脸上的不耐。
　　“秦总，这几位是机构派过来接洽的人。”周秘书在秦亦轩背后小声解释。
　　“秦先生您好，”为首的男人率先起身，主动伸出右手，嘴角勾起友好的笑意，调皮地冲秦亦轩眨眨眼，“我叫尼尔，是研究基地的负责人之一。”
　　秦亦轩淡淡一笑，抬手握住他的右手，力度大方得体，眼前的这个白种男人有着纯正的西方血统，一双深邃的眼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似的。
　　“您好。”即使笑意再怎么热切也掩饰不了眼中的精明算计，直觉告诉他，对这个人，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我身后这位是研发团队的主心骨，戚寒。”
　　跟尼尔不同，身后的那个亚裔男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清冷的气质，人如其名，就算是在两米开外，也能清晰的感觉到其身上的寒意，目光异常冰冷，五官清俊，可是再怎么好看，也像是一台古板运作的机器。
　　秦亦轩微微点头示意。

　　“这次过来，是想跟秦先生讨论一下西岛的研究基地。”双方坐下之后，尼尔切入正题。
　　“哦？是么？”
　　看到秦亦轩的明知故问，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寒意，随即又挂上笑容，若前面坐着的是个女人，应该会为这个笑容所倾倒吧。
　　“秦先生返还给我们的设计图做了很多专业的改动，我们受益匪浅。不过，这样也使研究活动的开展增添了不小的难度，希望秦先生能够再考虑一下，多给我们一些空间。”

　　西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方圆1.5平方公里不到，东南两峰相连，悬崖峭壁呈巍峨之势，山峰最高处都有约80米。这群人就看中了这个地方，要在悬崖下边建个基地，大胆的想法闻所未闻，秦亦轩心里淡讽着这群人的异想天开，如果要在那个地方建个这么大型的建筑，首先遇到的第一个难题就是地基，施工难度更是可想而知。
　　“改动后的施工处地势相对平缓，并且也足够达到你们所要求的隐蔽条件，而且施工难度较小，有助于提高工程质量，合理缩短工期，这不是正是你们想要的么？”
　　尼尔收起看似谦和无害的笑脸，眼内的精光闪了闪，突然摇头正色道:“还不够，那个地方，还不够。”
　　秦亦轩皱眉:“你还想要怎样？”
　　做人如果太贪得无厌，说不定也会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个尼尔，想要的未免太多了点。

　　一直未开口的戚寒突然道:“秦先生，或许是你对我们的研究还不够了解。如果您是真心诚意与我们合作的话，希望你能够在更深入的了解我们之后，再做决定如何？”
　　“什么意思？”
　　“我们正式地邀请秦先生到我们现基地，进一步的了解我们的项目。”
　　戚寒并没有留给秦亦轩反驳的余地，眼神依旧冰冷如器，眼底深处藏着对科学的狂热崇拜，丝丝渗出，像是黑暗要将人吞噬。
　　尼尔惊讶地看向戚寒，似乎他也没料到这一步。
　　理智告诉秦亦轩不能这么快答应，如果答应了，那就彻底失去了主动权，他不是傀儡，秦家的人怎么可能做别人的傀儡。
　　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接连的轰炸让秦亦轩有些乱阵脚，现在不能急，必须放慢脚步，慢慢理清每一个细节，万万不可急于求成。
　　秦亦轩面沉如水:“我需要考虑一下。”
　　戚寒点头，也不急于得到答案，应该说，他本身就觉得这件事没有悬念。
　　“那我们恭候秦先生光临。”
　　戚寒收拾好桌上的东西，站起身对秦亦轩深鞠一躬，动作优雅得体，一派绅士风度，一点不像是实验室里走出来的书呆子。
　　尼尔脸色有些难看，但也礼貌的起身道别，身后几个人战战兢兢跟着走了出去，看这些人的态度，这个尼尔，显然不只是负责人这么简单。

　　起身送走他们，秦亦轩站在窗前看着层云叠绕的天空，心里烦闷异常。
　　很奇怪。
　　从秦素的那通电话开始，自己就被各种人牵着鼻子走，对于自己不熟悉的领域茫然失措，现在就连自己的领域也将要丧失主动权，从一开始，自己就像是被卷入了一个漩涡中，在暗黑的沼泽里越陷越深。
　　秦亦轩知道这是一场赌，赌赢了，自然对自己没有坏处，但若是输了，退居警戒线外的秦素便是他的退路，这也是两姐弟一贯的套路。
　　他不相信徐云渊，即使那个男人表现得有多爱秦素，即使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秦亦轩还是不敢信任他。
　　这个人远不止表面上那样温和无害，只要他想，他就能让一个毫无防备的人一瞬间万劫不复。
　　绝不可掉以轻心。

　　尼尔大步上前拦住戚寒。
　　戚寒冷冷撇了他一眼:“什么事？”
　　“为什么要让他去基地？”
　　“他不信任我们。”
　　尼尔嗤笑一声，眉梢高挑:“让他去了就能信任我们？”
　　戚寒沉默不语，不置可否。
　　“这个人很危险！”
　　“嗯。”
　　尼尔被他冷淡的态度弄得有些气急:“那你还......”
　　“我找到了五号实验体的位置，”戚寒忽的打断尼尔的话，认真的看着他，“定位显示就在碧湖附近。”
　　“或许需要这个人，我们才能找回它。”

　　****

　　晚上出去和人吃饭的时候喝了点酒，秦亦轩回家的时候车开得比较慢。
　　如果这事放在半年前，秦亦轩也不介意在外面凑合一晚，可是后来有了盖雪，就会想要回来看看。现在盖雪没了，又多了个秦悦。
　　秦悦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乖巧，每天安安静静的宅在家里，看看电视睡睡觉，过这么清闲的日子也不见长胖。
　　啊，是了。他胃口不好，不爱吃米饭，扒几口就不碰了。喜欢吃肉，但是吃得也不多，每天都是阿姨做好了饭菜再离开，晚上回去看的时候，桌上的菜就跟没动过似的。
　　生活自理能力也不强，冷了也不知道加衣服，没事儿就老爱往自己被窝里钻，身上冰冰凉的，跟虐待了他一样。
　　哎，也是个让人操心的主儿。
　　一边想着秦悦，一边开着车，目光却在一处熟悉的身影定住。
　　秦亦轩一脚踩住刹车停了下来。

　　绵润的秋雨下了一个下午，以至于晚上的空气湿气厚重。而秦悦就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卫衣，快步跟在什么后边走。
　　仔细一看。
　　好肥大的猫腻。
　　不就是盖雪之前的老大么？
　　秦悦蹲下身，肥猫立刻颠颠地跑过来，一人一猫也不知道在交流什么，反正一个劲儿动手动脚，反应格外激烈。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秦悦正准备回头，肥猫趁他不注意飞扑起来一爪子挥到秦悦脸上，秦悦惊呼一声痛苦地捂住脸，罪魁祸首肇事逃逸。

　　“秦悦！”
　　秦亦轩立刻下车快步走上前去。
　　“大晚上的跑出来逗什么猫！”
　　收回觉得他乖巧那句话还来得及吗？
　　秦悦看着有些生气的秦亦轩，委屈投诉:“是它先勾搭我的。”
　　勾搭？又是从那部电视剧里学的……
　　“胡扯，”秦亦轩不甚温柔地把秦悦拉到自己身前，挑起他的下巴，查看脸上的抓痕，“你还能被只猫勾搭了不成。”
　　路上的灯光有些昏暗，秦亦轩不自觉地凑近了点，秦悦暖暖的呼吸拂到脸上，像是挠到了心尖一般，痒痒的。
　　这么好看张脸，要是留疤了可怎么办。
　　“走，去打针疫苗。”
　　一双大眼惊恐立现，秦悦一巴掌拍开秦亦轩的手:“我不去！”
　　“必须去！”
　　秦悦的声音拔高:“我不打针！”
　　秦亦轩当然不会听他的，不管三七二十一，拽着秦悦就往自己的车走。
　　但秦亦轩没想到的是，平时老实巴交的秦悦今天就跟吃错药了似的，疯了一样的挣开了秦亦轩的钳制，转过身以非人的速度逃离现场。
　　秦亦轩一脸震惊的看着秦悦逃走的方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等他再回过神要抓住那人的时候，早已不见了踪影。

　　车子慢悠悠的开了一路，半点人影子也没有看到，想不透他还会去哪里。
　　其实秦悦还真去不了哪儿，秦亦轩刚走到家门口便看到了蹲在拐角处的某人。
　　愤愤地蹲在地上瞪着自己，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明亮却通红的眼里蓄满晶莹的泪珠，仿佛一碰就会掉下来，脸上的几道伤口周边红肿着，就算不生气也跟有情绪似的嘟着脸，秦亦轩觉着又好气又好笑。
　　“过来。”秦亦轩冲着他招招手。
　　秦悦蹲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双眼睛依旧警惕地瞪着他。
　　秦亦轩叹一口气，到底还是退步了:“过来吧，不打针了，回家擦擦药。”
　　听到不打针了，秦悦噌地一下起身，趁着秦亦轩开门的空挡窜了进屋。

　　秦亦轩把才放进去不久的医药箱从储物柜里拿出来，秦悦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等着，完全没了刚才那副怨气冲天的样子。
　　秦亦轩抽了两根棉签，沾上消毒药剂，轻轻在伤口上按压。药剂是徐狐狸那边研发的新产品，温和不刺激，消炎效果奇好，秦悦没有一点不适，乖顺地让秦亦轩为他擦拭伤口。
　　“就这么怕打针？”秦亦轩挑眉调笑。
　　秦悦睁大眼睛一脸严肃:“一针扎背上，很痛！”
　　秦亦轩不禁好笑，“谁跟你说扎背上了，动物才扎背上。”
　　“怕痛还老让自己受伤。”秦亦轩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受伤的话，爱你的人会担心的。”
　　“那你会担心吗？”
　　“会。”
　　“那你爱我吗？”
　　秦亦轩突然被噎了一下，有点答不上来，反问:“知道什么是爱吗？”
　　秦悦偏头想了想，说:“就是我受伤了会担心。”
　　秦亦轩摇头笑了笑，低头收拾起东西。
　　秦悦望着秦亦轩的头顶有些疑惑，难道自己说错了吗？
　　“啊，对了。过几天我要出差，你要是一个人无聊的话，可以找认识的朋友来家里玩，不要再像今天这样大晚上出去了，”秦亦轩揉揉他的头，话间有着自己都察觉不了的温柔，“我会打电话回家检查的。记住了么？”
　　“记不住！”秦悦突然扑进秦亦轩怀里将他死死抱住，好像是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
　　秦亦轩感到诧异，但是并不排斥，相处的时间虽然不常，但是怀里这个人对自己有一种奇异的亲密度和依赖感，仿佛他们已经认识了很长一段时间似的。
　　怀里的身子单薄却温暖，秦亦轩伸手将他搂住，“怎么了？又不是不回来了，就几天。”
　　秦悦闷闷地不说话。
　　“回来给你带小礼物怎样？”秦亦轩摸了摸他柔软的发，“或者给你做好吃的？”

　　沉默良久，胸口的小脑袋微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