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落澜》为诗

29、菩与妖（结）

　　“我们启程，你就可以离开。带你出京的时候我对天曜帝说过，到时奉还，现在时候到了。”天诰轻轻给她戴上面纱，头一次这样柔情。
　　三个影卫已经好整以暇地出现在菩若身旁，围住她，看来他一定要去的，“骗子，大骗子。”
　　他微笑地摸了摸她的头，笑容那般明亮。
　　三藩结盟二十一万军，会十万北伐军于南城门。
　　含澜城下，澜王身姿挺拔，气势如虹，剑眉寒星，双眸璀璨。
　　蜀、冀、齐三王各看了一眼，冀王说：“蜀王全得昭演真传，何不为我师赢得头阵？”
　　齐王点头附和，天诰也不推辞，驱马而前。
　　这场澜王蜀王独战挥毫淋漓，让在场将士敬佩万千。
　　难分高下之时，含澜城阙传来琴声。
　　众人凝神细听，才有见多识广之人赞道：“是澜王妃所弹，破南钺北钺的《杀破狼》！”
　　一曲杀破狼，震撼天下多少豪杰。
　　“莫听妖曲，进攻！”冀王喊。
　　手下还未及反应，又听钟声从战场的另一侧传来。
　　天诰抬头看向沧澜庵的方向，想象她在观音殿编钟前的身姿。
　　钟声缠着琴声，荡澈心扉。
　　天诰苦笑，她定要渡他苦厄，以证菩提。
　　天诰回身，将剑直指冀王，素问和灵枢也迅速控制了冀王世子和齐王。
　　丙午年还未入冬，三藩不战而降。

　　天曜帝继含澜时疫之后，又一次见六妻妹跪在朝天殿上，这次却是为了一个罪藩。
　　“信者可以代皇上去劝说蜀王。”
　　天曜心里微有吃惊，好一个菩若居士，平时诸事勘破不说，但若出口，必中要害。
　　天诰被困在宫中隐秘的独牢内，应当是防着天枢阁找到。
　　他仍然锦衣铠甲，埙声悠然。
　　明亮的月光照入监司，只有他们两个人。她没有想过要真正劝动他，他是蜀王，有些事情是超越男女之情的。
　　菩若闭眼，循着记忆起舞。天诰伴奏，渐渐也停了下来。
　　这好像，是场摄魂之舞。空灵倾国色，菩语步移莲。
　　宁静了许久，天诰轻嘲道：“我是要死了吗？看到仙女舞蹈，雍美玉灵？”
　　菩若坐在栅栏之外，清辉映着两个人，一个倾城绝世，一个铸颜无双。
　　天诰已经做好了回绝她的准备，却听她娓娓地说：“六岁的中秋夜，我也凭着印象中某个女子舞蹈的样子，给老祖宗和家里人跳过这么一曲，姐姐们都觉得很美，但是老祖宗阴沉着脸罚我跪了一天一夜，并对我严加管束，我不像姐姐们一样可以自由出府，不再受‘爹娘’的喜爱，我似乎成了功勋府可有可无的孤女，再也没有人陪我过中秋。我自请进庵修行，忘却我曾经的自卑、不平，要去找一个活下去的意义。直到钦天夜宴才想起那是我亲娘的舞，是我两岁前，林家三夫人杜蜜还未自请出妇的时候的事。而且这舞是只能跳给夫君看的闺房之舞，以后我也不会再跳了，”菩若从怀中掏出布包，“吃吧，就当是陪我过这个中秋。”
　　天诰愣愣地接过，果然是三只精巧的月饼，他抓住菩若要收回的手：“上一次过中秋是娘亲还在的时候，她也亲手给我们做了月饼，我和父王、娘亲还过得其乐融融。菩若，我看着娘亲投江而去，我害死了父王。”
　　菩若早就听得出来，自从里襄再遇以来，他的埙声都是满满地自责。他固执地要来含澜一战的理由，他不能同意削藩的理由，正是因为他那颗善良的心中满满的愧疚。
　　她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听着他的流泪声，让他在她身边安心的睡着。对不起，那时，我没能在你身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收蜀、湖、冀、齐四方封地，削冀、齐二王藩位，蜀、湖王位不再世袭。湖王逸群之才、人品贵重，今招为二公主驸马，择日成婚。兹有功勋府六小姐淇画，柔嘉维则、丽质轻灵，着封为蜀王妃，赐号菩，待蜀王诰孝礼后完婚。”中秋的第二日，蜀王萧天诰要求见天曜帝，得到这样的圣旨。
　　而此时蜀地的人多在议论：“阿弥陀佛，终于不用打仗了。”
　　“幸而功勋府林家出了一位菩王妃，制得住咱们的妖王。”
　　“是啊，蜀王刚刚下令，解散二十万蜀军中的耕农者、商者，留五万军戍边保蜀，咱们以后不用交沉重的赋税了！”
　　“真是菩萨保佑。”
　　“是菩王妃保佑！”

　　三年后，含澜林府。
　　菩王妃已在蜀地居有两年多，两个月前被蜀王送回京城林府以备完婚，过往商客、僧侣皆闻讯赶来观礼。可能因为传奇的澜王夫妇的婚嫁最终由当今皇上代娶、皇后娘娘代嫁，未曾出现在众人眼前，这次“妖王”与“菩妃”的婚礼才前所未有的万人空巷。
　　阮泉玉给菩若套上霞披，量了量她的腰身：“幸而小三个月，未曾影响这玲珑丝质嫁衣的窈窕。你们也忒大胆了，未完婚就有了孩子。”
　　菩若觑着门口，这事淇书姐姐和老祖宗都要瞒着，嗫嚅道：“泉玉姐姐，我在蜀地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次在咱们功勋府的地盘，你要帮我好好教训他。”
　　“放心，我让小黎准备了十几首催妆经。”
　　“催妆——经？”
　　“娶得咱们佛家弟子，自然不背诗，要颂经。哎，你在蜀地倒被欺负得圆润了？”
　　菩若脸上一阵霞红：“泉玉姐姐！”
　　“怎么，我们娘亲没参加我们婚礼，倒来主持你们婚礼，我嫉妒，说说不行吗？”
　　“我们也没想到天诰的娘亲原名澜姗，是师父的亲妹妹嘛……”
　　蜀王花轿一路从蜀中抬到了含澜，林家淇画一辈的姐妹均已出嫁，小辈又多为子侄，于是挡门的只有一个——澜王之女萧黎。可能因为她的字音同外祖母、功勋府老祖宗的女儿，深得林家喜爱。皇后娘娘又因一直没有公主，对她宠爱备至，三岁便被天曜帝加封为公主。
　　围观路人瞠目结舌地听她一首一首地背佛经。
　　天诰虽然小作功课，接上了七八首，但总遇到偏僻的。
　　天诰蹲下来露出天杀的笑容：“小黎，我既是你堂叔，又是你姨叔，你就不能放我一马？”
　　“不行，你要娶的还是我小姨娘呢！”
　　“小黎，你有没听你爹娘说过，没我你活不下来？”
　　澜王在一旁咳了咳，他们夫妇的确欠天诰一个大人情：“小黎，放你叔叔进去。”
　　“快进来。”老祖宗也极其欢迎蜀王，比亲孙女还要喜欢，她说因为“诰”字和大房的元浩、二房的元俈好像就是一个辈的兄弟，第一眼在元浩婚宴上看到天诰时就喜欢他。
　　天诰手上的蓝玉念珠与菩若皓腕的双翔凤镯熠熠生辉，蜀王当着世人的许下最美的誓言：
　　菩提花开两心知，一生一世一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