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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番外——失去的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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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阿巴。家住在江户,爸爸是一个下级武士,人很宽厚和蔼,和邻家的武士是好朋友。妈妈是一个温柔的女子,她很疼我,那个时侯,我每天都很开心。邻家的叔叔有两个儿子,大的那个比我长4岁,二子却只比我大一岁,我们从小就在一起玩闹,他叫明良哥哥,他跟我爸爸很像,同样的稳重温和,但又比我爸爸更加勤奋,更加努力。
可是不久后,妈妈怀上了阿缘,而与此同时,武士开始没落,家境虽说是变的有些弱,但好歹还能维持。只是妈妈在生下阿缘后,落下了病根,不久后就去世了。那对我来说不亚于一场灾难。
从那以后整个家里的家务就全部落在了我的身上,爸爸每天辛勤的出去工作,而剩下我带着阿缘干活。每天都很累,阿缘经常哭闹,但是渐渐的他开始亲近我,并且除了我以外,连爸爸抱他的时候,他都会闹,虽然妈妈没了,但看着爸爸与阿缘,我的心里充满了温暖。
我每天都笑着,希望阿缘开心,希望明良哥哥不用为我担心,希望父亲相信我有能力为他分担。父亲从来都不说什么,只是在一次喝醉回家,晕晕乎乎的歇息时,捧着我的脸,喃喃道,“傻孩子,累的话就不要笑啦……”
父亲不喜欢我笑吗?还是说因为我的笑容反而让父亲更加担心?从那以后,我就收敛起了情绪,努力的做着家里的一切我能帮上忙的事情。有时候明良哥哥也回来帮忙,但是我始终牢记的父亲的话语,牢记着雪代家的骄傲,拒绝了她的好意。每次看到他有些暗淡的神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很快,阿缘长大了,他的性子不像父亲,他很是倔强和偏执,但是不管怎么样,他始终是我的弟弟。在我十七岁那年,父亲做主,将我许给了明良哥哥。当我接过父亲传过来的发簪时,我很开心,明良哥哥是个好人,他会善待我的。只是阿缘却有些接受不了,他疯狂的发着脾气,让我很是头痛,不过他还是小孩子,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成亲前,他来见我最后一面,我紧张的浑身僵硬,不知所措,睁着大大的眼睛只知道看着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甚至连一个笑容都无法做出!很快,他原本很开心的表情渐渐的沉寂,慢慢的变成忐忑,最后变成了沉默。他郑重的看着我,说出了让我后悔终生的话。
“如果你觉得一个下级武士之子无法使你幸福,那我就做一个人所共知的一流武士!”
我的脑海乱极了,为什么,他会说这种话?为什么,他会认为我不幸福?在我还没回过劲之前,他已经转身离开,我伸手,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停下,手中什么都没有握紧,只余下空气。
他说完这句话,就把婚事推迟了,恰好京都发生了几起案件,他决定加入京都巡逻队,动身前往那个血腥动荡的京都。
我焦急的等待着他的消息,只希望他平安无事就好。谁知我等到的却是他的死讯!
他在异地死亡,而我的幸福也随着他的死亡而消失,我痛恨着自己的软弱无力,如果当时拦住他的话,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但我更加痛恨哪个毁掉我一生幸福的人!我在家中坐卧不安,最后实在无法忍耐,就修书一封,离家出走,一个人离开了江户,来到了动荡的京都,他逝去的地方。
在到达京都之前,我一遇见从京都出来的人,总会和他们打听血柳的消息,不知怎么的被幕府的暗杀者知道了,他们来找我,问我问什么打听血柳的事。我一无所有,就坦然告诉他们,于是他们告诉我,他们的目标是一个叫拔刀斋的刽子手,一个同血柳关系匪浅的杀人者。他们告诉我,血柳的唯一弱点就是那个叫拔刀斋的人,问我愿不愿意去拔刀斋那里做卧底。
我毫不犹豫的同意了,因为我别无选择。那些随意杀人的刽子手全部都应该下地狱!我恨他们!那些幕府的暗杀者给我了两种药,一种据说可以让人昏迷并且失去战斗力的东西,可以用来防身,另一种则是毒药,如果条件允许,他们希望我在恰当时机给下到那个刽子手的肚子里。
我专门在刽子手经常去的那个面馆里等他,连续几日,终于在某一天,他们告诉我刽子手出现了!我急匆匆的赶过去,与一个女子擦肩而过!
天青色的伞面回环着一个个美丽的弧线,漆黑而柔顺的长发直至臀部,纯白的素色和服,陪着飘扬的紫晶流苏的披肩,彰显出一个高贵而美丽的倩影。
那是一个朦胧的背影。
如果没有发生之前的那一切,我是不是也像那个女子一般,悠闲而随意?
只是世界上没有如果。
推门进去,我扫了一眼店里的情况,然后看到了目标人物。
好年轻!这是我的第一印象,火红的头发,仿佛解开疑惑的释然和随性,就那样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散漫而悠闲的看着外面滴答滴答的小雨,整个人是那样的出尘。
这真的是一个刽子手吗?
* * *
但随即,我就没有了这个疑惑,呆呆的站在他面前,连溅在脸上的血都没意识到,只是在脑海里不断的想着,是不是明良哥哥也是这样被人杀死的呢?漫天的大雨变成血色,他惊讶的抬头,似乎对于我的出现很是疑惑和警惕。我看着他站在血雨里不断喘气,不自觉的就道,
“惨剧场面,常以腥风血雨来形容。而你,真的可以掀起腥风血雨呢……”
* * *
再醒来,我就已经是在维新人士居住的荻屋了,我默默的一句话都没有说,老板娘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反正我在家里就已经习惯了。渐渐的,我发现,那个刽子手,那个叫绯村的家伙,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是一个嗜杀成性的刽子手,他的心很善良,同时很别扭。
周围的人随意的编排着我和绯村,他总是孩子气的发火,装模作样的拔刀,但从来没有伤过一个人。他同样有些天真,他居然仅仅因为一个这样做可以开拓新时代而挥刀!
只因为对方同样在挥刀吗?只要杀人就可以开拓新时代了吗?那这么说明良哥哥就应该死掉吗?我心里愤怒着,质问着“你就仅因为一把刀而判断敌人吗?那如果那一天我的手里有刀,你是不是也会对我挥刀?”
我果然不应该心存侥幸的!刽子手就是刽子手!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我对自己这样说着,可是随即我就发现,他其实还是一个孩子。他因为疲劳而靠着窗子睡觉的样子犹如一个孩子般天真,他的包裹里最重要的东西,也居然是一个陀螺和他姐姐给他做的几个玩具。只是他在睡觉时也依旧握着刀,轻轻一碰他就会醒来并保持警惕。
他还是一个孩子,仅仅比阿缘大三岁的孩子,就开始朝夕不安,满手鲜血的为着一个不知尽头的伟大的目标而在血海沉沦。这真的怪他吗?
桂先生希望我成为绯村的刀鞘,让他不要因为锋利过度而伤到他自己。我有些疑惑,甚至是愤怒,让一个孩子去做这种事,他居然还说所以需要我这种话!?看着满脸疯狂的桂先生,平时温文尔雅的他紧紧因为一个疯狂的理智而堂而皇之的说着绯村的做法是必须的,这种样子让我心惊,同时心绪更加纷乱。
究竟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误的?如果占据了大义的名分,那一切的牺牲,一切的死亡都是必须的?合理的?
为什么?又凭什么?
我矛盾着,不解着,同时思索着。
转眼间,就到了祗园节。好久没有稍微放松一下了,我约了绯村,想跟他谈谈,谁曾想,新撰组奇袭池田屋,我执意的跟着他,我想看看那个孩子是怎么杀人的。只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他的动作是那么的优雅和犹有余力,完全不像个孩子。
上一次我只看到了最后一幕,这一次从头到尾的看着,我只觉得手足发凉,这就是刽子手拔刀斋啊……
我的心里五味俱全,不知什么才是自己真正的意愿。
* * *
当他一把将我推开的时候,我的心里一片释然。也许我死在这里是一个不错的归宿,同绯村呆的时间越长,就越能了解他那真挚的不带一丝杂念的心灵,同他靠近,我都觉得是一种煎熬和亵渎。
他的双手染满鲜血,但是心中依旧澄澈。
我的双手白皙修长,但心里却充满仇恨。
只是饭塚先生还是把我救了回来。
* * *
“如果你死了,拔刀斋会找我拼命吧!”他爽朗的笑着说道。
* * *
真的吗?他会关心我吗?我的心里不可遏止的有一丝窃喜。桂先生告诉我了他在京都外的地址,我一路赶去,结果开门,里面却一个人都没有,我满心的忐忑和羞涩全部消失了。
他不在。
同时那些暗杀者趁着他不在的时候找到了我,并告诉我血柳就是他的姐姐!我惊讶极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过不久,他就来了,他很惊讶我在这里,我以为是桂先生故意没有告诉他,好专门给他一个惊喜。他的确很关心我,详细的问了我离开他后的经过,我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回答者,可是心中究竟是怎样的感觉,我却怎么也理不清。
我觉得对不起明良哥哥,我是他的未婚妻,而绯村却是杀了他的人的弟弟!我迷茫着,不知所措着,同时鸵鸟着不去想这些事情,只是沉迷在和他扮演夫妻的生活上来,渐渐的,我觉得我就是他的妻,而他就是我的夫。
我想我爱上他了。
* * *
可是没多久童话就破灭了,当我看到门框上的那个冰花柳条图案时,我浑身的血一下子全都结冰了。绯村开心的离开了,全然没有看我一眼,看着门里漆黑而空洞的屋子,我好像看到了明良哥哥正在严肃的质问着我。
为什么,爱上仇人?
为什么,你会爱上别人?
我傻傻的发着呆,整整一晚上他都没有回来,我睡在冰冷的被窝里,只觉得世界是一片灰暗的。
当第二天早上,他兴高采烈的带着一个女子回来,并向全部村面宣布要成亲时,我的心一下子全碎了。
雪代巴,你算个什么!?
那个女子,浑身玄色的和服,火红的曼珠沙华在振袖的下摆处飘摇着,举止优雅高贵,苍白的肤色青色的唇,星星蓝的眸子里荡漾着幸福的笑意,对于我来说是如此的刺眼和嘲讽。
她就是他的师姐,也就是血柳!杀了明良哥哥,毁了我一生幸福的人!看着她明艳的笑容,穿着雪白色的白无垢,整个人因为婚礼而越发的美丽,我的心好像被无数条蛇噬咬般痛,痛的我刻骨铭心,痛得我疯狂并且失去了理智。
感谢我多年来的面无表情,没有让任何人发现我的异常,我在他们喝的交杯酒里下了毒,那种很久以前,我都早已忘记的毒药。果然,没过一会,绯村就已经没有知觉了。
我作为半个主人而将剩下的宾客送走,然后回到她休息的地方,果然她也昏迷了,我看着穿着白无垢的她,心中的妒忌和仇恨一下子涌上了心头,我拔出了那把短刀,我想报复!我想杀她!我……恨她!
可是她身上居然有我不知道的东西护着她!
那一瞬间,我的心里尽是悲愤。凭什么?这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血腥味的人有这种宝物庇护?而我那善良而坚强的明良哥哥没有?
苍天何其不公?!
我将绯村挪到那个女人的屋里,同时把外面的东西收拾好,然后锁上门。再回来时,那个女人居然已经醒了!?
“果然是你。”
“你想怎么做?”
短短的两句话就让我好不容易有些平复的心绪颤动起来。那种淡漠的了如指掌的语气深深的刺到了我。我想怎么做?!我想怎么做?!看着她那象征着新娘的白无垢,我的仇恨,妒忌,愤怒,不平,委屈和不甘全部又喷涌而出!
* * *
“毁了我一生的幸福,杀了我未婚夫的人,有什么资格穿上新娘的嫁衣!?”
* * *
当我扶着绯村离开的时候,心中充满着报复后的快感。天色已晚,由于镇上的人都刚喝过喜酒,早已回家,街上没有人,我推着一个半大的木板车,慢慢的离开了村子。
在里存在不远的树林里,有一个小木屋。那是在绯村在采摘草药过晚,无法回来后在林子里搭的暂时的住所。感谢我干了那么久的活,有足够的体力将他推到那里,我将他放到屋里的床铺上,然后静静的看着他。
他即使在昏迷的时候也依旧满脸幸福。是因为和她成亲了吧?
我心中充满苦涩,轻轻的抚摸着他的面颊,我不愿将他交到那些暗杀者手里,我爱的人已经死了一个了,我不希望绯村死去。可是我更加不愿那个女人站在他身边。我轻笑着慢慢褪去衣衫,抱紧了他,今夜,就让我做你的新娘吧……
* * *
你夺走了我的未婚夫,和我一生的幸福,那我就夺走你的丈夫,让你抱憾终生!
* * *
当第二天天明时,我满身的疲累,但心里却前所未有的清明,我看着慢慢清醒的绯村,心里疯狂的大笑着;看着满身慌乱,急匆匆赶来的那个女人,心里癫狂的大笑着;我吞下早已藏在舌下的毒药,看着两人不可置信的表情,心里得意的大笑着。
那个穿着白无垢的女人此时此地是那么的讽刺,我嘴角艰难的翘起,最后看了一眼愣愣的看着我的绯村,心里闪过一丝温暖,尽最大的声音,说着临别的话语,浑然没有发现眼角里流淌的泪水,不知是在为谁而流。
“对不起。谢谢,还有再见。我的……夫君!”
当我说出夫君时,绯村的眼睛猛地一缩,伴随着那个女人的尖叫,让我觉得死亡是那么的安详和宁静。
呵呵,明良哥哥,在地狱里,你会不会举得我很脏?
可是我不后悔。
* * *
对不起,这样算计你。
谢谢你,给了我温暖。
再见,永不……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