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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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末冬初，北风渐凉。
宫殿上，皇帝一身明黄衣袍站在阶上，下方是锦衣卫指挥使方琮和总督楼罗。前者跪着，以头抢地。后者笔直站着，不发一言。
四下的奴婢纷纷低垂着头，缩着身子，半点声音都不敢发。
皇帝揣摩了二人半响，拿出一本奏折啪地摔在地上，冷声道：“五年，这五年内，朕一共——一共——”
方琮接道：“卑职一共接了十一次密令，陛下。”
方琮之人武力虽高，却木讷得很，这点在帝王暴怒之下都敢接话可见一斑。他自少年便随当今皇帝，至今年入而立。因此皇帝听了他的话，又是怒极，又是好笑，随手抄起御桌上一个笔洗就那么砸过去。
砰的一声，吓得一干奴仆都战战兢兢起来。
楼罗顺势跪下，跟着大流道了一句：“陛下息怒。”
皇帝也已经过了不惑年，当下腆着肚子一步步走下来，手指着方琮，气得都发起抖了，“你这榆木脑袋，当了这么多年指挥使，枉有一身好功夫，这么多年却连个七子都擒不住？！”
江湖榜上，排名第二的那位也只能在白稚手下过八招，此后世人多称白稚八子。后来据说她有一回路过说书先生的地方，听了这件事，说是八子难听，更喜欢七这个数字，就又找了江湖第二的那位，将招数缩减至七。
这一下，白稚的张狂和深不可测就彻底名动天下了。
方琮听了又扣头，将地板磕得响亮，“陛下恕罪！那七子武功高强，又古灵精怪，属下做的埋伏即便守得住她，亦很快又被她识破……属下该死！”
“哼。该死？确实该死！区区一个七子，竟然能耐得过我统治之下的泱泱大国吗？再说你一个锦衣卫，五年了……害不害臊？！”
相比脸上虚汗连出的方琮，楼罗就显得镇静很多。他站在大殿左侧，神色平淡但微微躬着身子，虔敬得很。被怒骂的方琮忍不住往楼罗方向瞥了一眼，正吹胡子瞪眼的皇帝即刻逮个正着。
皇帝走下去，对方琮就是一踹，引出一串哎呀哎呀。
“你还敢去望楼罗？这么多年，东厂哪一次有消息了不是禀到我这里？我哪一次没有给你做了部署？你个蠢货！”
方琮这下是哭着脸了，如丧考妣，“陛下！陛下呀！那七子功夫着实非一般，便是臣、臣……唉！更何况，这多次捕杀之下，我门下多个兵将身死，锦衣卫中，补位的尚且不够格，人数也锐减许多。”
“既如此，不若我让楼罗协助你？”
方琮讪笑，表情僵硬似要讨好，“陛下，这楼总督半点拳脚功夫也无——”
皇帝睇了眼楼罗，见他依然表情平静，很快转过头来对方琮冷笑。笑完似乎又将御靴又踏在方琮肩上，这一回用足了力气，发泄后皇帝才舒心抚了抚胸口，扬着袖子：“滚出去！滚出去！”
“遵旨！”
“这混小子！”看着方琮飞快地后退闪出宫殿，皇帝喟叹地笑了笑，回过头对楼罗说：“他方才的话你别放心上，方卿此人忠厚且讷，实在上不了台面。”
“陛下严重了。方指挥使忠心耿耿，陛下也是有此感念罢。”
楼罗的声音不像一般的太监尖细阴柔，反而低沉而粗糙。但皇帝并不介意，只因楼罗早在登基前就为他卖命如今，说起来尽责衷心并不比方琮有哪些差劲的。
白稚此人，形影不定，又常年游历江湖。皇帝并不愿公开稽查，无法从百姓这边下手，因此要抓住她的确难上加难。不说这些年锦衣卫殉职的人数，便是辅佐缉拿的东厂，也死了不下半百。
从咬牙切齿迫切要白稚死，到后来察觉不到威胁便隐隐放势，每隔一段时间听着跪在阶下得方琮哭天喊地，皇帝似乎已经习惯了。要是哪一天方琮欢喜地拿来白稚的首级，皇帝才会觉得莫名其妙。
但此次同时召见楼罗和方琮，是有原因的。
皇帝站在上面，仔仔细细揣摩楼罗一丝不苟的神态动作，半响有些疲乏地揉了揉鼻中，“楼罗。”
“是。”
“有人向我进谏，道你与白稚相识多年，你怎么说？”
“陛下信我，楼罗便一身清白。”
皇帝眯着眼看他，点点头，“那你贴身戴着袖扣，又作何解释？那人告诉我，那是七子独有。楼罗，你知晓朕的手段。”
当今皇帝势要诛杀白稚，并不只因她是被削力的门阀之后，更重要的，是她名声远扬后，江湖人的一句“帝龙覆明黄，七子着明蓝。”这话，将白稚的张扬和特殊地位描述得清清楚楚。
皇帝刚说完，楼罗朝他行礼，“陛下恕罪。”而后解出衣袍，动作轻缓，将本惊吓的皇帝很快安抚了过来。
楼罗取出放在胸口处的那个袖扣，恭敬放在手上，“陛下。这袖扣，乃属下幼时故人相赠。”
他将幼时二字咬得庄重，皇帝一听就明了了。对比过年纪，那时的七子，也不过区区一稚女童。
楼罗继续道：“这天下间，除了陛下御服，其余衣裳雷同的数之不尽。陛下明察，如今愿意问我一声而非拘我入牢，属下感激不尽。”
楼罗作风一向谨慎且冷冰，皇帝看在情分上向来宽容与他。这次听了这番明表衷心的话，又清了嫌疑，自然也不再黑着脸色了。
“哈哈。这么多年你为朕苦心劳力，朕自然看在了眼里。”
楼罗听了微微一笑。
谁也不知，他低下去的头颅，已谋算多次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