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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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随着马蹄声疾疾砸在棕黄大地上。
竹林深处，马啸急止。狂风之中刀剑相互，雨帘层层披下，被挥舞的剑刃一分为二，刺出空乏来。仔细听，依稀能从疏密不一的竹节外分辨出是两帮厮杀的人马。
乌云浓浓滚过，暗无天际的夜里，打斗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寂静回归。
随着最后一具躯体的倒下，失去辔头牵引的马儿因收了惊吓嘶吼几声继着落荒而逃。
“竟是你、竟……你就是……她的一条……狗。”黑色夜行衣的人被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年轻的脸。此时嘴边溢出的血和身上致命的伤口让他身体逐渐变冷。
毫无退路。
二十个锦衣卫的强劲兵将，竟擒不住那人的半点消息，反而被眼前这位总督虐杀致死。是了，又有谁能知道，这个阴冷的太监，不仅手段了得，还身负高强的武功，以至于包括自己在内六个高手都围困不住他……
谁又能想到？
黑衣人一只手缓慢捂住被刺穿的胸膛，呼吸变得钝了起来。
……即便是重用他的陛下，也不曾知晓罢。
黑衣人睁大的眼睛迟迟闭不上去，但呼吸已经停住了。身后随从见状，踩着轻悄的脚步上前来，躬身低声问：“总督，是否回程？”
雨势越来越大，噼里啪啦砸在身上竟有些发疼。随从不敢抬头看总督的表情，在混乱的雨声之中亦无法通过气息揣摩他的意思，只得一直弯着腰等他说话。
他的蓝领外袍已经被淋湿了，但在刚刚的一番打斗里，衣襟半点不乱。渡银丝绒边的扣子高扣入喉，他仰着脸，有些雨水渗过他的蓑衣流到脸颊，划入脖子。
他似乎在判断时间天色，过了一会，才用那张薄极了的唇说出一句话：“现在走。”声音低沉带着磨砺后的沙哑，有些难听。
随从却是听完这句话才松了口气，道：“遵命。”
*
回到宫里，总督照例向皇帝禀报要事。再回到住所的时候，已经近了三更。
遣了所有随从，他走进里屋，正要熄灯脱衣的时候，听见了一声轻微的响动。
一抹身影从房顶轻飘而过，拐到窗户，直接跃了进来。来人张扬得很，一身明蓝色的衣裙，长发松懒绑在身后。在把守严苛的宫里，若非武功了得，轻易就被人发现了去。
是白稚。
她走到他面前，伸手拂去他脸上的血迹。
“你流血了。”
她的手只停了一会，楼罗很快就后退了一步，别过脸去。
烛火不知是烧到了什么，滋啦一声，引得她挑眉瞥了一眼。然后她笑，眉眼之中绮丽成画。
白稚走近去，腕间的两串玉石清脆碰撞之中，轻轻搭上了他的下巴，让他低下头来。
“楼罗，你在发脾气？”
楼罗个子高挑，却清瘦。弯腰下来后，齐整的一身衣裳起了褶皱。但他语气依然冷淡之极，声调平平说：“没有。”
她再走近一些，手依然抓着他的下巴没放，“没有？”
“没有。”楼罗此人内敛至深，此情此景，他仍然面无表情，呼吸也不曾混乱半分。
白稚手放开，退到窗前看左右两边的境况，“罢。那我走了。”说着就要跳出去。
楼罗几乎是下意识地拉住她的手。白稚回头来，就见他愣了一下，然后从案桌上提笔蘸墨，笔走龙蛇。
“近来时事多扰，宫内谨防多加，你千万小心，即使贪玩儿，也莫要失了分寸。若有要事需办，可让人来找我。想去哪里，都同我说，我让人去打理。勿要轻狂，谨记。”
白纸轻透，字迹张扬，上面还有血渍，被楼罗迅速擦了去。白稚眼尖，一挑就看出来了，顺着他的脸看下去手臂，直到指尖。
难怪。
他披着厚重的外袍，即便随从也不敢近他的身，自然无人知晓他的伤势。也许是被人刺破了臂膀，血顺着他的指尖滴答淌下来。
他的表情还是平淡的，即便被她看见了伤口，也只是微微将手握拳，放往身后。
几年如一日，他一丝不苟的沉默的模样，不肯对她多言，也从不对她失言。
白稚握着那张纸条，复又走近他，伸手抱住。
“别为我找了。”
楼罗没动，也没回答，只是轻微弯下腰。
“楼罗，我现在快活得很，每日游玩——只可惜你不随我一起，外面格外有意思，卖糖葫芦的小贩，原来是将糖葫芦一个个扎在草团上。先前你猜错了。还有，上回我偷了宫里一缸酒，香醇得很，我真喜欢。
来的时候我经过一个小地方，那夜放着许多灯笼上空，我痞坏用小刀飞了两个下来，一看竟都是心愿。着实无趣！
……
这人间好，我却并未欢喜，也不愿多呆。我不想要长命百岁。”
“你要。”听着她的话时，他总是喜欢闭着眼睛，自己细致地想象。但听到最后一句，他已经睁开了双眼。即便声音如同砂石磨砺的粗糙，他依然继续说：“我不仅要你长命百岁，还要你尊贵地、自由地活着。”
“这世间，哪里有人绑得住我？”白稚歪着头问。
这句话却真的。
她出生名门，后白家因上猜忌被迫隐匿，白稚则被投寄在了一位大师门下。更后来她出了江湖，以几乎无人能敌的武功以及贪玩张扬的性情而为人所知。
她的师傅是退世多年的高僧，境界多远并不知晓。但据说无人能在高僧手下过出七招。而据说，白稚早在年岁十三之初，功力已远胜高僧。
两人第一回见面，是白稚好奇宫内那个犬色声马又睿智多娇的皇帝是何模样。隐匿在大殿上，却被一个声音沙哑的人夺去了视线。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