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冬阳》墓瑟

6、第六章

　　“把货全弄下车，凯琳等着要呢！这次从街上‘捡’了不少货，又能捞一笔了。”挺着啤酒肚，金色的卷发在头顶乱糟糟团成一团，不知道多久没有打理，手插口袋指挥着正打开车厢的几个人，不时的骂几句不堪入耳的话。
　　没有一丝光线，被挤在角落里动弹不得，佟阳并不知道自己所处何处，但对于她来讲在哪里都没有区别。和其他地方一样，意大利被遗忘的污秽不堪的街角流浪的乞丐比比皆是，被遗弃的孩子只能紧跟着流浪的队伍，无所谓认不认识，对于这些孩子来说，生存比安全来的实在，生病或是无法支持的孩子自然会被当做累赘丢掉，这个被政府刻意遗忘的群体，被正常人所厌恶的群体，几乎闻不到一丝人性，佟阳清楚的记得被人从一堆垃圾里拽出来扔到她脚边的死婴，嘴里还在谩骂“倒霉的死小孩，挡我找吃的。”
　　正值雨季，连着一个星期睡在雨里，佟阳几度烧的不省人事，早在第一次晕倒的时候就被丢下了，想不起来是在哪条街道呆了多久，只记得最后一次有意识时被人拖到货车里。越来越多的人贩搜罗着佟阳这样“掉队”的落网之鱼，毕竟没成本的生意捞的更多，政府接近刻意的放任使得人贩更加放肆的清理着这些“街头垃圾”。
　　本来快要死的人，也说不好被这些人贩捡到到底是好是坏。门被打开，因为车厢里太过黑暗，所以即使小巷里只有一点正路透过来的灯光还是刺的佟阳睁不开眼睛，飘着雨丝的深夜多了一分刺骨的凉意，身边的人像货箱一样被强壮的男人提起来扔到车外面，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车上的人越来越少，刚刚解放被挤压过度的手脚，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一阵天旋地转她已经从一群人里被丢到了另一群人里。
　　这一次她清楚的看到没有一颗星星黑的吓人的夜空，看清楚了，再也没忘记，一直记了十九年，那个充满“纪念”意义的黑夜是所谓命运的开始。
　　佟阳还是回到了沙发上，在祁明宇的怀里居然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虽然只睡了两个小时，却是二十几年里自打她记事开始睡得最好的一回，也许是睡的太好才会突然惊醒，就跟小偷花着偷来的东西换的钱心怀不安一样，本就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才会担心安逸会随之溜走。
　　祁明宇突然开灯一下子就把她拉回那段回忆，在他碰到自己手腕的时候才会吓得差点崩溃，害怕回去那个时候，茫然的，无助的，恐惧的，麻木的，近乎五年的满目疮痍，那样的命运不留情面的刻在她身上，即使她被撕碎，那些记忆可能都不会随着她的死而消逝。
　　轻抿嘴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温度，祁明宇说他忘不了，其实她也忘不了，高中那年因为男生之间关于勇气的玩笑，祁明宇俯身吻在她唇上，他不会在意，祁明宇吻过的女生他自己都不会记得，但对佟阳而言，却是第一次感受人的体温所带来的温暖。每一个接触她的人都在践行着把她从一个地狱推向另一个地狱，因为过去的记忆她害怕肢体接触，可她却渴望着这个把她当做消遣的男人的体温，陌生的感觉，陌生的恐惧感。想要的她从来都得不到，所以她也不敢要，无所不用其极的避开祁明宇，那次之后直到高中毕业，他们都再没有见面。
　　佟阳的过去是个永远都做不完的噩梦。
　　现在？生活里居然又多了个祁明宇，出现的突然，侵入的强势。他缠上她的原因也许并不复杂，流连花丛的导演和有几分姿色的女人，一场娱乐圈里不会搬上台面但永远不会停止的“糜乱”游戏。也或许比这个还简单，祁明宇的女人不会断，只是恰巧甩了前一个，只是恰巧遇到了她这个没玩儿够的，本来他就是那么一个人，做什么事都只看心情，不看结果，他玩的起，所以可以肆无忌惮，他是个擅长演戏的人，骗过了所有为他着迷的女人，骗过了所有以为了解他的人。
　　无论祁明宇的想法如何她都不介意，像现在这样各取所需也没什么不好，认真的拥吻，细心的喂饭，抱着她睡觉，和吃完冷饮抱着自己取暖的感觉不同，他所给予的是真正意义上的拥抱，暖的人眼眶发热，闭上眼睛阻断呼之欲出的眼泪，却好像又感觉到那种可以使人溺毙的体温。
　　“怕压的你难受才放开你，居然这么不老实的跑出来了。”耳边响起冰冷危险的语气，佟阳的意识也被拉回。
　　原来不是幻觉，体温的主人真的从身后环住她靠在耳边说着带有威胁语气的话。
　　“祁……”
　　双腿被强制性分开环在祁明宇腰侧，两个人姿势暧昧的跌进沙发里。闭上眼睛可以隔绝影像，却隔绝不了气息，静谧的夜晚不自觉的放大着两人的呼吸声，凌乱但并不掺杂一点情色，温暖可以要，但他们之间不应该有任何羁绊，放松有些紧绷的神经，她想借这个吻的热度把藏在眼睛里的眼泪蒸发掉。
　　也许是有醒着时恶劣的性格作对比，睡着的佟阳才显得格外乖顺。拖拖拽拽的再次把人弄上床，没费什么劲怀里的人就睡了过去，从卧室出来一眼就能看到佟阳坐在那张“碍眼”的沙发上，他可以强制她的行动，可是没法强制她的心，所以当面前的女人被绝望吞噬而他却无能为力的时候，就只能用行动去分散她的注意力，祁明宇清楚的知道佟阳“放任”他为所欲为的原因，知道她“眷恋”的是自己身上的哪样“东西”，这是目前他唯一的资本，用的得心应手。只是简单的拥抱都能让她这样安心，佟阳却死都不承认自己对她的影响，可笑的是她并不是在自欺欺人，她的意识里是真的不知道喜欢是什么东西。看上这样的女人绝对是一种负担，祁明宇甘之如饴的理由不过是爱，那种出自本能连自己都无法克制的爱，不就是吗？假如可以克制谁会爱佟阳？佟阳对他的了解并没有错，喜欢新鲜，乐于挑战，如果不能成为佟阳的爱人，那就让自己也成为她的本能，一点点把自己刻进佟阳的人生，让她除了自己之外再没有任何选择。
　　抬起佟阳缠着绷带的手放到自己腰上，轻抚她的侧脸然后收紧手臂，感受着贴近自己的心跳，抱着怀里的人等待睡意来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