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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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千年后的一个宁静的下午，格洛芬德尔的学生，埃尔隆德大师的双胞胎儿子埃莱丹、埃罗赫提出这样一个疑问：
“先王芬戈尔芬和费诺到底谁是更有号召力的领导者？”
格洛芬德尔露出他那招牌式的笑容，不予回答，然而答案在他心中已然明了。
“天生的王者，不允许自己处在被领导地位。”
幸福的日子总是稍纵即逝。
其实格洛芬德尔早该料到，双树被毁，不仅意味着黑暗笼罩瓦里诺，更预示了诺多精灵坎坷未卜的前途。
黑蒙蒙的天很恐怖，但更恐怖的是随即传来茜玛丽尔——也就是那三颗宝钻被夺，至高王芬威被杀的消息，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莫高斯，也就是梅尔克干的。别不屑，如果你一直和族人生活在一个世外桃源，你们压根不晓得和死为何物，突然有一天发生了劫财命案，你们不乱成一锅粥才怪。此时的瓦里诺就是如此，恐惧和不满的情绪如星火燎原般一触即发，蒂伦城内暗流汹涌。
这时，费诺出现了。
那是一张桀骜不逊的英俊脸孔，眉宇浓重，眼神迥然，面容刚毅，顶天立地，苍穹之下，气势逼人，他的神情……孤独的骄傲。
格洛芬德尔这才想起来，被偷的茜玛丽尔，是这位天才的杰作；被杀的芬威王，是这位儿子的父亲。
在那高高的台阶上，费诺情绪激动义正严词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演讲了n个小时，海纳百川的气息汇集在一点，把族人的情绪拨撩到最高处。
“为什么?诺多族的全体子民，为什么我们要长久服侍那些嫉妒的梵拉?他们既不能保护我们的安全，又不能保护他们自己的领土不受敌人的侵害……我不是这群骁勇善战的百姓中唯一的勇士；难道你们不是在一夕之间失去了你们的君王吗?再想想看，被拘禁在高山与大海之间的这块狭窄土地上，你们还有什么不曾失去……如今，黑暗覆盖了一切。难道我们要待在这里终日无所事事地悲伤，做一群幽暗的子民，在迷雾中怀念过往，将无用的泪水洒在不知感恩的大海上吗……来吧!动身上路吧!让懦夫继续留在这座城市……我们的追击将永不回头。我们会紧追著莫高斯直到世界的尽头!他必要面对无止尽的战争和永不消逝的仇恨。但是当我们征服得胜，重新夺回精灵宝钻之日，我们，独独我们，将成为那无瑕之光的主人，成为埃达之美丽与欢乐的主宰。再也没有别的种族能够驱逐我们!”
在这段极富煽动性的演讲中，太多大逆不道冒犯梵拉的言语听得人心惊肉跳，却也让人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格洛芬德尔感觉内心深处一份不安分的火苗迅速燃起，回头看看和自己年龄相仿的诺多王子及贵族，他们大多也目光热切，心驰神往，似乎盲从的生活目标瞬间清晰明了。
“他疯了。”图尔刚说，他还在为上次费诺拔刀威胁父亲的事情耿耿于怀——“他以为他有七个儿子就了不起吗？我和Findekano一个修理四个。”他似乎忘了芬巩是不会对迈斯罗斯和他的弟弟们动手的。不过此时，他心中的那团火焰也被燃起，甚至已经开始滔滔不绝地向芬罗德描述等有了自己的王国时的情景，然后，突然转向格洛芬德尔：
“你呢？”
“啊？什么……”
“你会和我们一起去中洲吗？”
“我……我当然追随我的上司了，只要你不亏待我。”格洛芬德尔无所谓的耸耸肩，感觉图尔刚很明显的松了口气。
“那就好，你要是不在我会不知道该怎么办的。”
你要是不在我会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此时他说了这句话，而后来，这句话帮着他们一起挺过了无数黑暗艰难的时刻。
接着，费诺和他那七个儿子抽出宝剑发下了一个可怕的誓言：
“吾今日指泰伦山为证，此誓言无人能破，无人能夺，就算凭伊露维塔之名也不能，若有谁敢夺取或保有属于我们的茜玛丽尔，不论对方是梵拉、恶魔、精灵或人类，包括尚未出生者，若有任何的生灵，不论伟大或渺小，是善还是恶，我们都将怀著复仇与憎恨之心直追到天涯海角，直追到世界结束之日，否则永无止尽的黑暗将临到我们身上！”
火把照在那寒光四射的宝剑上，形成诡异的光影。
芬戈尔芬似乎很反对这种极端行为，兄弟俩还为这事差点又打在一起，图尔刚义不容辞的挡在父亲前面准备英勇献身，不过在格洛芬德尔看来，费诺其实并不真的想伤到谁。最后，那浑厚的声音如号角般响彻，态度毅然决然：
“是懦夫就别跟着我！”
顿时鸦雀无声。旁边，芬戈尔芬颇具风霜地望着自己兄弟英挺的背影，目光迷离。
事实证明，诺多精灵都是易冲动的生物。
费诺和他的儿子们要去中洲，芬巩为了和迈斯罗斯一道而怂恿父亲上路，于是芬戈尔芬也上路了。图尔刚要走，芬罗德和他的弟弟们便也要跟去，他们那趾高气昂的妹妹盖拉德丽尔公主迫不及待的要跑到中洲创一番事业，于是他们的父亲费纳芬也无奈的上路了。最后你会惊讶地发现，整个诺多王族带着他们全部的子民和对中洲大地的美好憧憬踏上了一条通往堕落与死亡的不归路。
格洛芬德尔跟在图尔刚的队伍里，前方是芬巩殿下的队伍，殿后的则是费纳芬的儿子们。图尔刚看上去很心烦，伊德丽尔在埃伦薇怀里闹个不停。这两天格洛芬德尔云里雾里的脑子一片混沌，连自己是怎么和家里人告别都记不太清楚了，费诺在蒂伦的那段演讲始终萦绕在他脑中。
我们还有什么不曾失去……
即使事隔多年以后，格洛芬德尔也不曾弄清楚他们此时到底失去过什么。如果我们都留在埃曼，我们不是还拥有财富、彼此、快乐、生命吗？我们不是还拥有一切？可当人们的脑袋被广阔的土地，无上的荣耀，自由的生活胀得满满的时候，又有谁想到所要付出的代价呢？所以费诺一号召，大家就都跟着疯狂了。
天鹅港。
等格洛芬德尔跟随着图尔刚的大部队到达时，这里已是一片血海，惨死的特莱瑞精灵的尸骨遍布整个海滩，白色的船任黑红的血浪腥风冲刷磨洗，而费诺家的人个个面容扭曲，手里握着血迹斑斑的刀剑。
残暴的行径。
然而费诺见到他们时，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我们有船了。”
身后，他的七个儿子和芬巩殿下神色各异。
芬巩殿下？
早先他一直走在芬戈尔芬大部队的最前端，紧随为费诺部队殿后的迈斯罗斯。费诺为争夺特莱瑞精灵白船而发生冲突厮杀时，他误以为是梵拉派人来拦截诺多，于是（照图尔刚的原话说）为好友出生入死的情节在他心中发作，便不分青红皂白地头脑发热狂砍滥杀起来。
大多数人都开始勇气一种针对费诺的不满情绪。
“我说过，是懦夫就别跟来！”阴冷而沙哑的声音响彻苍穹，咄咄逼人。仿佛天堂地狱都只在他一人的一念之间。
诺多精灵都静静地坐在那血洗的白船上，一言不发。
夜，诡异的静。
可能是由于自己并没有加入屠杀特莱瑞精灵的行列，尽管眼前的情景前所未有的血腥，格洛芬德尔却没有太多的感觉。相比之下，另一些事可能更能刺激他的感官。
那就是，他被曼多斯诅咒了！
确切说，是整个诺多都他妈的被那神情呆滞的冷面阎罗给诅咒了！
“汝等将洒下无数眼泪，梵拉将把瓦里诺围起，你们将永远被阻绝在外，就连你们哀歌的回音也无法穿越这些山脉。梵拉的愤怒将笼罩着费诺家族，以及所有跟随他的群众……亲族彼此背信忘义，并且时时活在遭遇背叛的恐惧里，这一切必会实现。费诺家族将永远流离失所，遭受剥夺，一无所有……汝等以不义的方式流了亲族的血，玷污了埃曼的大地。因此，血债血偿，汝等离开埃曼之后将活在死亡的阴影下。虽然埃如已经命定你们不会死亡，也没有疾病会侵害你们，然而汝等仍会被杀，而且必定被杀……汝等也必定衰微，在随后到来那的那支年轻种族的面前，变得宛如一群懊悔的幽灵。
血债血偿……
必定被杀……
费纳芬得知此时后愤然离去，被杀的特莱瑞精灵是他妻子的族人，但他的五个孩子，包括图尔刚忠实的朋友芬罗德，都毅然决定跟随芬戈尔芬继续向前。
图尔刚自始至终一言不发，格洛芬德尔在他身后不远处头晕的厉害。
这里是海尔卡拉克赛海峡。
地处极北，气候异常严寒，海面上多是浮冰冻原。费诺下令扎营休息，明天一早乘船渡海。
这天夜里，很多人睡得很不安稳。
梦中，格洛芬德尔看见自己浑身沾满鲜血，身体灼热地燃烧，然后坠落……坠落……坠落……
“烧船啦——”一声怒吼，全员惊醒。
等大家急急忙忙爬出帐篷时，发现怒吼的不是别人，正是图尔刚殿下，他正对着芬巩殿下歇斯底里——
“费诺家那帮天杀的趁我们睡着时抢先渡海了！还烧了船！他们不管我们了！你那费诺家的铁哥们不管我们了……”他大吼着“费诺家的”，发泄着心中的愤怒与绝望。
对岸浓烟滚滚，火光冲天，黑烟在空中形成一个奇异的鬼脸，仿佛在嘲笑他们的残忍与背叛。芬巩殿下没有说话，只是用难以置信的目光遥望着对岸烧尽的船骸，大概是已经惊呆了。图尔刚已经渐渐平息了怒火。
芬戈尔芬孤身只影地站在海边，仿佛诺大的海平面只剩他一人……留给人群的，只是冷漠的背影。
背叛他的，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半晌，图尔刚小心翼翼地靠近父亲，轻着声音：“父亲，既然船已经没了，我们是不是也像费纳芬叔叔那样……”
目光一冽——
“是懦夫就别跟着我！”
声音低哑，语气眼神，像极了一个人，兄弟之间，如出一辙。
整个队伍在芬戈尔芬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向中洲挺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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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想象那种情形吗？
在惨白惨白的海峡冻原上，绵长的大队缓缓向前蠕动，绵延不绝，就如同诺多前方未知的水深火热一般漫长。挥之不去的愁云笼罩在大家心头，一片死气沉沉。之前的激动与狂热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与严寒、饥饿和死亡的艰苦对抗。冰很脆，时不时会裂出个冰窟窿，然后掉下去的人，魂归曼多斯。
好吧，我承认我这个人比较次，图尔刚这样想着。因为他总是忍不住说些能刺激到Findekano的话。
比如——
“哎呀呀，今天又有十几个人掉进冰海里了，本来我们不用损失那么多人的……”
又比如——
“冷死我了，这鬼天气，迈斯罗斯他们大概早就抵达中洲了……”
Findekano的脸上总是出奇的平静，但这掩饰不了他内心的翻江倒海。
每当图尔刚说这么些欠扁的话时，埃伦薇总是立刻制止他。
她真是个善良的女人。作为梵雅精灵，她本不用跟来受罪的。
但我救不了她。
事实上，在上路以前，我们都以为精灵身轻如燕踏雪无痕的敏捷生灵。可鸿毛积多到一定程度时还能压毁一座堡垒呢。
更不用说这岌岌可危的脆薄冰面。
“轰”的一声，冰在正后方突然陷下，十来个人也随之沉入冰冷的海水，爆出一阵惊恐杂乱的惊叫。
猛然转过身时，图尔刚余光恰好瞥见一个金发精灵一闪跌入，可回头看看芬罗德，他正紧紧抓着险些滑下去的同伴，而另一边的格洛芬德尔，他根本就安然无恙。那是——
“埃伦薇！！！”
图尔刚嘶声吼道，仿佛这样就能唤回他的妻子，然后不顾一切地跳进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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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洛芬德尔吓坏了。
在图尔刚殿下做出那疯狂的举动后，他和埃克希里昂几个急忙想把他拉上岸，可冰太滑，水又出奇的冷，图尔刚挣扎着在水中寻找他死去的妻子，一阵手忙脚乱后，最后居然是芬巩殿下不顾冰水刺骨跳下去把那个疯子拖上来的。
直到为他俩换去湿衣服以后，图尔刚依旧发出类似于野兽般的嚎叫，他们的妹妹阿蕾塞尔公主在一旁搂着伊德丽尔偷偷抹眼泪。
何必呢，Turukano,事隔多年后格洛芬德尔回想起这件事。事实证明我们最后都是要死的，那该死的诅咒。她现在死去证明她足够明智并且还很幸运。至少，她不用历经血腥磨难等到身心疲惫后，在黑暗与绝望中慢慢等死。
图尔刚渐渐平静了，他背对着大家，脊梁骨一颤一颤的。
夜已深。经过了一整天的跋涉与哀痛，绝大部分精灵都躲进帐篷休息去了。少数几个挤在一起相互取暖，不敢轻易生火，不然陷下去的可就不是十几个人了。
格洛芬德尔走进帐篷，里面只有图尔刚一人。他的目光沉静坚定，只是嘴角绷得紧紧地。格洛芬德尔没说话，独自铺整好睡具，然后挨着图尔刚坐下。二人默契地出奇，我是说，都打定主意对方不开口自己就绝不开口。
当然你也知道谁会先败下阵来。
图尔刚忍不住了，“伊德丽尔呢？”
“在阿蕾塞尔公主怀里睡着了，阿蕾塞尔也睡去了。”后又补充一句，“还是不肯穿鞋，这么冷的天无论怎么哄都不肯。”（插言：我想说小格的保姆天分此时就已暂露头角，偷笑ing~~~~）
“都是埃伦薇惯的坏毛病。”
“不过她的脚倒是真的挺可爱的。”
二人相视一笑，格洛芬德尔感觉图尔刚的嘴角绷得没那么紧了。一会儿——
“谢谢你，我只是很遗憾，连她的遗体都没能找到。”
“大海会是最好的长眠之地，冰山是最雄伟的丰碑，她会得到安息的。”
“会吗？”
“会的。”
帐篷外，冷风呼啸而过。
“冷吗？”格洛芬德尔问。
“有点儿。”图尔刚往里挤了挤，格洛芬德尔把胳膊搭在他肩上，头靠着彼此。
夜静得可以清楚的听到彼此的呼吸，两人平和地吸气调整出相同的节奏。气氛很是微妙，格洛芬德尔能感觉到图尔刚靠在他肩上轻轻地摩挲着他的金发，紧贴的身体微震出不易察觉的细微的此起彼伏的心跳。
格洛芬德尔觉得很安逸，眼皮越来越沉，破晓时分，他做了个好梦。（插言：我知道这时还没有太阳，“破晓”只是象征性的说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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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个月后，芬戈尔芬的大部队终于踏上了中洲大地，嘹亮的号角声宣布着一个新纪元的到来。那一天，月亮第一次升上天空，冰冷的月光撒在人们肩膀上，心中感觉不到一丝温暖。踏上那平坦坚实的大地，图尔刚感觉一直悬在心上的石头终于平稳落地了。
最后一次回头遥望那无边无际的冻原。
我们就这么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了。
就在不远处，还有几具倒下去就没再站起来的同伴的遗骸。其实就差几步就熬到头了，但是他们没能坚持到那一刻。队伍比出发时少了那么多。
芬戈尔芬巍然挺立在岸边，海风卷起他飘动的长发与翻飞的斗篷。人们都说，他的表情肃穆而凝重。
良久，低沉的嗓音庄严道出：
“这是我们时代最伟大的壮举。”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