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黑色帝国 ...
-
“陛下呢，陛下在哪里？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最亲爱的叔叔被你们这些乱党迫害吗？”须发皆白的老人穿着华美的丝绸睡衣冲进皇宫，用老弱之躯硬生生在士兵的刀剑甲胄中冲出一条路来，老泪纵横，“陛下您出来啊，出来见见您快要被他们逼死了的叔叔啊！”
衣饰精美的宫廷贵族们被惊动了，他们纷纷从殿里走出来，探头探脑地张望着，细细碎碎的说话声像鸟雀在叽叽喳喳，羞得老贵族老脸通红，向士兵们的刀剑上扑得更起劲了，急于见到被蒙蔽的陛下。
负责宫廷守卫的科林·杜兰德满脸为难地望着紫兰伯爵。他已拦过一次，还没碰到老人，老人就躺在地上只叫唤，说亚历山大·杜兰德的儿子打他；士兵们碰到更了不得，亚历山大·杜兰德的士兵当众殴打皇亲国戚。
“怎么回事？”
“还不是地税闹的，自从巫师派人丈量土地，按亩收税，造反的贵族数都数不清。听说杜兰德侯爵的掌纹里都是红的，那是掺着死者怨恨的血渗了进去，除非圣水洗不掉。”
“紫兰伯爵这么闹有用吗？陛下说话现在都不管用了，他不怕被巫师半夜里画圈儿咒死？”
“要我说，老色鬼没兵没权，成天就知道占女人便宜，死了省粮食。”
宫廷贵族大部分没有领土，在帝都按照职司领取俸禄，他们事不关己，随着老头的冲撞，沿着大殿边角，一边谈笑一边跟随着，渐渐竟成了势。
几个有机灵的低位者见到，飞奔而去，也不知是禀告哪位大人。
皇宫经过几次扩建，范围广大，紫兰伯爵毕竟老迈，虽仗着身份年岁闯了宫禁，走到半路，也不由气喘吁吁起来。
自从席德铎的巫师来了之后，整个帝国都变了，对于一辈子沉迷在享乐之中的老人而言，最鲜明的莫过于突然兴起的尚武之风，以及各种莫名其妙的禁令刑法。他尚记得一条小路，直通陛下所在，却被士兵们说成宫苑禁地，宁可背上罪名也不让走。
以前多好，行兵打仗都是偏远贵族们的活计，可自从杜兰德侯爵领命巡边，先砍了三四个小贵族，有逼反了三个带兵的实权贵族。要紫兰伯爵说，何必呢。领地靠近边境的穷酸贵族也只能抢抢外国人赚点油水，抢占下来的领土也能带来一笔收益，可到底穷乡僻壤，哪比得上帝都寸土寸金，奢华尊贵？
后来莫名其妙的大家才发现，杜兰德侯爵竟是奉了不知谁的命令，要出兵征讨邻国。
以前他倒没发现亚历山大·杜兰德这么会收买人心，在其所谓“分地、请爵、抢钱”的骗局下，全国上下好多年轻人都被鼓动起来，要加入军队当土匪。当土匪也就罢了，区区贱民竟敢私有土地，抢掠贵族之女，尊卑不分，成何体统！
这次他来，一是巫师手下的那个小人罗德，竟然丈量封地丈量到了他头上；二来也是受后辈所托，要跟陛下好好念叨一下和平的重要性，兵戈大起，生灵涂炭，神都要怪罪的啊！当然，如果贱民们能把抢掠而来的财宝土地都进献进帝都，这事也不是不能商量。
“什么人在王宫里撒野！”
一声断喝，骇得紫兰伯爵脚下一个踉跄，他抬起老脸一瞧，来人龙行虎步，威严赫赫，竟是杜兰德侯爵本人！
他不是应该在前线抢劫吗？
亚历山大·杜兰德穿着笔挺的黑色军装，披猩红大氅，皮肤苍白，嘴唇却又殷红。
“紫兰伯爵？”
紫兰伯爵被他充满杀意的目光一刺，差点厥过去，色厉内荏道：“正是老夫。”
杜兰德的心思却没放在他身上，眼角余光一直紧紧跟着带他过来的仆人。
穿着白布衬衫的黑发男子默不作声地站在人群中，与寻常仆人别无二致的打扮很快被围观的宫廷贵族忽略，正神色莫测地望着紫兰伯爵。
——孟彻明明和他一起出现，在场却没几个人注意到这个巫师心腹的存在！
杜兰德侯爵喝下了与陛下一样的吸血鬼之药，他的身体直到寿尽都不会再衰老，受伤也能迅速愈合，而作为代价，他必须每天吸食鲜血，无法承受烈日直射，每到十一月十四日，都必须请巫师施法延续生命，否则内脏融为血水，死状凄惨无比。
今年前线的进展太过顺利，为了安顿抢红了眼的士兵，他不得不在军营里多留了半个月。赶到皇宫时他的内脏已经开始融化，巫师剖开了他的肚子，用猩猩的内脏填补他已经化为血水的部分内脏。
杜兰德绝不相信瑟西真的别无他法，神奇的男巫能用动物的内脏拼接成人的，就肯定能再给他换上人类的，甚至让他重新长出自己的内脏！
瑟西·席德铎心机深沉，不以凡人自许，唯一能打动他的人，就是孟彻。
“把我给他拖出去，再敢耍赖，就绑起来扔出去！”
杜兰德侯爵早烦透了这些帝都权贵，若非他们教唆，曾经英明神武的陛下也绝不至于落到现在的境地，引狼入室，自己更受制于巫师……
“且慢！”
杜兰德目光转动，见到说话的竟是被用来试药治好花柳病的大皇子，微觉讶异，正要开口询问，却听远处传来呼喊声：“陛下来了！”
只见一群彩衣侍者簇拥着个身形高大挺拔的金发汉子徐徐而来。
智佳王此时竟是三十来岁的面貌，英俊而极具威严，下巴上没有蓄须，头上也没有戴帽子，露出灿金色的蜷曲短发，腰间悬一把长剑，披墨绿色大氅，正彰显他虎背熊腰，正当盛年。
“臣参见陛下。”杜兰德侯爵心头一热，恍惚间仿佛看见当年报效的贤明君主。
“这是怎么了？”他蓝色的眼睛在行礼的杜兰德侯爵和傻愣愣站在原地的老紫兰伯爵之间扫过，最后望向杜兰德侯爵道，“前线势头正好，你怎么回来了？”
杜兰德侯爵心知巫师是不会把每年一次的施法之事告诉陛下的，他笑道：“且让二郎们去拼杀，我留在那里，他们放不开手脚。”
就在这时，一直呆望着智佳王的紫兰伯爵居然惊呼出来：“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智佳王非但不怒，反而得意地哈哈笑道：“叔叔老了！”他挺起胸膛，让叔叔把自己年轻伟岸的身形看得更加清楚，“亚历山大你终于明白这件事了，当年要不是我回帝都继位，哪来的现在的智佳军神杜兰德？当退则退，要把更多的扬名的机会留给年轻人嘛。”
杜兰德侯爵心中不认同，只道：“陛下说的是。”
智佳王恢复年轻之后脾气也好了不少，笑呵呵地对紫兰伯爵道：“叔叔来找我什么事啊？”
紫兰伯爵失魂落魄地望着年轻的陛下，眼中迸射出极度渴望的光芒，被仆人推了几下才回过神道：“我……我……远征军……缴获所得……陛下，平民怎么能获得哪些土地和贵族的妻女呢？还有所谓的地税，数千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在我们的祖先成为王之前，贵族的领土都归我们自己管理，您突然要收什么税，这会引起众怒的啊！”
智佳王皱了皱眉头：“巫师怎么说？”
“巫师占卜了，地税会给我们带来大量钱财，而不尊您的命令的叛逆，被剿灭掉也没什么可惜的。”跟在国王身侧的罗德说道。
收地税的活计被巫师安排给了他，他可是从里头赚了半个屋子的金银，哪里会说地税的坏话呢？
接着，机灵的弄臣又道：“巫师还说，远征中那些该属于贵族的东西必然会落入贵族手中，为了消化邻国庞大的国土，我们需要很多新贵族。”
“为什么要给新贵族？”紫兰伯爵立刻道。
“因为你们的领土已经够大了。”智佳王沉声道，“按巫师说的去做。”
“陛下……”
智佳王厌烦地摆摆手：“拖下去。”
罗德眯眯眼，跟狐狸似的。
智佳王其实很清醒，他知道哪些人有才能，哪些人有野心，哪些人既没有才华还有野心。
陛下对杜兰德侯爵道：“亚历山大，陪我走走吧，我们好久没有聊天了。你们都退下！”
罗德被陛下推得一个踉跄，只得离得远了些，看着两人往花园去了。
杜兰德侯爵眼中发亮，带上黑色的把整个人都遮在阴影下的大帽子，兴奋地跟上陛下的步伐。
“你觉得巫师是个什么样的人？”智佳王果然问了。
“巫师不仅仅拥有莫测的巫术，而且他比记载中更加智慧。”
“是的，他很聪明，把这个国家治理得不错。”
“陛下？”杜兰德侯爵吃惊于智佳王的用词。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智佳王微笑道，“他不喜欢女人，没有亲友，现在做的这一切，到最后不还是我的？”年轻的国王语重心长地拍拍帝国军神的肩膀，“亚历山大，你很勇敢，但不够聪明，所以我赐予你额外的指点，希望你想清楚自己真正应该走的道路。”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黑色帝国
，还差 